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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夜獨行

無間記憶 五

幻夜獨行 筆尖有鬼 3293 2022-12-03 15:22:04

  我沒有見過黑洞。

  事實上誰也沒有真的見過黑洞,我對黑洞的了解僅限于科普雜志上那幾張低分辨率的圖片。

  但此刻在我的身后,黑霧的中心閃耀著近乎于乳白色的亮光,隨著亮光的增強,我和胖子所受到的引力也在不斷地增強。

  胖子嘴巴張著,我確信他是在和我說話。

  但奇怪的是,盡管我們近在咫尺,卻無法聽到彼此的聲音。

  「走!」胖子的吼聲突然如驚雷一般傳入我的耳朵。

  他扯著我的衣服將我向樓下甩去。

  我感覺到自己短暫地離開了重力與黑霧的束縛,但腦袋越來越重,終于我失去了知覺。

  鬼壓床一般的感覺,朦朧中我的眼前被不斷變換著不同色彩的光束籠罩著,但在視線的最遠方,始終有一抹白光存在,像是那黑霧正中心的白光一般刺眼。

  像是做了一場夢,迷迷糊糊中身邊有了人聲,又有光線漸漸在眼前清晰。

  眼睛仍是睜不開,但眼前的光亮卻是越來越強烈。

  周圍的人聲熙攘,似乎是在議論著什么,有人笑嘻有人緊張。

  「還是先報警?!股砼缘娜诵÷曊f道。

  突然眼前熾熱的光亮消失了,我猛然之間睜開眼。

  我身處人群的最前端,這里不是四號房,更不是福利院,但卻是一個我無比熟悉的地方。

  周圍沒有人在意我的異常,都仰著頭向遠處的天空看著。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站在頂樓的人。

  有那么一瞬間我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是腦子。

  我和人群一樣呆望著樓頂,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因為那里站著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女人。

  我的妻子——湯珉。

  一定是瘋了。

  就在我慌忙中伸出手想要讓湯珉停下動作時,她已經(jīng)從頂樓跳了下來。

  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就像是上帝在我眼前把那天的噩夢又回放了一遍。

  而我只有在一旁看著的份。

  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地上湯珉的遺體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人群也早已散去。

  處理好后續(xù)的工作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這期間我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身處夢中。

  甚至直到走出殯儀館,我仍是恍惚的。

  對了,胖子怎么樣了?

  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胖子的電話卻先我一步打來。

  「胖子,我們……」我迫不及待地說道。

  「聽說了,節(jié)哀?!闺娫捘穷^的胖子卻搶先道。

  不對勁,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順著我的脊柱,瞬間席卷我的全身。

  記得那時湯珉死后,胖子也是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安慰我。

  「你沒事吧?」我猶豫再三沖著電話那頭說道。

  「我?」電話那頭疑惑道,「你還好吧?」

  我應(yīng)付著掛掉了電話,這一定是一個夢。

  我拾起路邊的碎玻璃,狠心劃向胳膊。

  大片的鮮血流下,而痛覺在十秒之后開始作用。

  現(xiàn)在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我回到了過去。

  究其原因,我只能想到是黑霧造成的一切。

  當(dāng)時胖子為了救我選擇自己被黑霧吞噬,我摔下樓昏迷。

  然后我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

  那胖子呢?他去了哪?

  假設(shè)黑霧后來也吞噬了我,那胖子是不是也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可胖子不見了,或者說,未來和我一起去福利院的那個胖子不見了。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頭痛得似乎是要裂開來。

  于是旁若無人地蹲在路邊哭泣起來。

  我在酒吧喝到十二點。

  這期間,在酒吧的卡座里,以這一切不是在做夢為前提,我終于確認了兩件事情:

  一:這里的確是一年前的世界。

  二:沒有人相信我是穿越來的。

  我不清楚時空穿越理論,但如果我像之前那樣行動,八成時間線又會回到這里。

  我就會被永遠地困在這個時間為一年的無間地獄里。

  必須得做些什么改變,像呂小軍他們那樣。

  對了,呂小軍……

  被酒精麻痹的腦子頓時清醒了一大半。

  呂小軍就在這里,現(xiàn)在他還沒死。

  我只需要找到他,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許就可以回去。

  突然,一堆嘔吐物順著胃向著我的喉嚨襲來。

  我晃晃悠悠地離開卡座走向酒吧廁所。

  我一邊吐一邊思考著,酒完全醒了。

  我清楚記得呂小軍出現(xiàn)的每一個時間點,優(yōu)勢在我。只要耐心等待,下一次抓到他時就是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

  就在我心滿意足沖著馬桶吐完抬起頭時。

  眼前又是一陣恍惚。

  夕陽的光溫柔地照著我的臉。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前一秒還在酒吧廁所的我此刻正在摩天輪之上。

  而湯珉,就坐在我的對面。

  「你怎么了?」對面的女人笑著說道。

  說不出話,我看著湯珉,幾次想要開口都發(fā)不出聲音。

  「游樂場里我最喜歡的就是摩天輪?!箿胨坪鯖]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

  「為……為什么?」我顫抖著問道,盡管答案早已銘記在心。

  「因為可以看得遠啊。」湯珉笑了。

  「不是這樣的,難道不是因為相比于其他設(shè)備,只有摩天輪才可以緩緩降落嗎?」因為太過慌張,我猜那么一瞬間,我的表情是扭曲的。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所以我下意識地糾正她,像一個聽到搭檔說錯臺詞的演員。

  「這個理由好像也不錯。」湯珉歪著頭看著我,「很浪漫啊?!?p>  「不是這樣的?!刮亦哉Z道。

  「你怎么了?」湯珉遞過紙巾,「額頭全是汗?!?p>  我機械地接過紙巾,無心應(yīng)答,只是呆坐在那里。

  「我們下去吧?!顾f道,我才反應(yīng)過來摩天輪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湯珉把我拉下摩天輪,太陽已經(jīng)下山,她和我道別后就回了家。

  也許我應(yīng)該給她打一通電話,為今天的糟糕表現(xiàn)道歉,但我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我什么也沒有做,直接回到家。

  或許一切都是一場夢,而現(xiàn)在,我不過是從一個夢境跳躍到了另一個夢境。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醒來,一切都會恢復(fù)如初。

  我這么想著,昏昏地睡去。

  而當(dāng)我又一次睜開眼,已經(jīng)是在和湯珉的婚禮上。

  望著周圍歡呼的人群,我已經(jīng)徹底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

  在那之后我又穿越了幾次?

  十次?一百次?或者是一千次。

  我記不清了,我只知道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徹底歸于混沌。

  有時我在大學(xué)的畢業(yè)典禮上,有時在和湯珉一起逛街,而有時我又回到了孩童時代和同伴望著天空發(fā)呆。

  這么形容有些詭異,但頻繁的無規(guī)則穿越時間讓我的大腦開始變得癡呆起來,像一組老舊的齒輪,不愿也不能繼續(xù)思考。

  因為無法理解黑霧對我所做的這一切,我漸漸地放棄了思考。

  像兒時在噩夢里束手無策的自己一樣,閉緊眼睛盼望著下一秒就被窗外的鳥鳴聲吵醒。

  可惜這一切就像是上足了發(fā)條的時鐘,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

  我不斷地穿越,被黑霧吸收,穿越,被黑霧吸收。

  像極了無間地獄。

  我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是正準備收拾出門的湯珉。

  「怎么了,傻愣在那。」湯珉本已經(jīng)站在門口,又朝我走來,「放心,我出去一會就回來?!?p>  她溫柔地向我擁抱,但我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勁,黑霧隨時可能發(fā)動它的法則,我的精神終究只是短暫地停留在這個時空罷了。

  一切終究變得沒有意義。

  我茫然地看向湯珉。我已經(jīng)開始理解她的自殺,如果她和我一樣,意識經(jīng)歷著這樣的噩夢,生命中的一切美好也終究會變得沒有意義。

  「那我走了?!箍次覜]有反應(yīng),她笑笑轉(zhuǎn)身走到門口,「元旦快樂。」

  我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從沙發(fā)上立起來。

  「今天是元旦?」我問湯珉。

  「你這是怎么了?」她的表情從疑惑到討好,「放心,我晚上就回來了?!?p>  「你要去哪?」我問她。

  湯珉一愣,像是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干涉她的隱私:「大學(xué)同學(xué)聚會啊,你忘啦?!?p>  她是去見「離」!現(xiàn)在是元旦!她要和「離」去幸福里福利院!

  我能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要跳出胸口。

  「去吧,我等你?!箮缀跏巧驳貜凝X間擠出這幾個字。

  好在她沒有懷疑,笑了笑離開了。

  我在家看著樓下的車啟動后趕忙沖下樓,攔下一輛出租車。

  「幸福里福利院?!刮覍λ緳C說道,拿出一沓紙幣遞給他,「能開多快開多快。」

  我在祈禱。

  祈禱我的意識可以在這個時間點停留得久一點。

  至少讓我看到「離」的樣子,或者阻止他們的縱火。

  如果福利院沒有被火燒毀,那墻壁里的尸體說不定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和胖子也就不用半夜偷偷地跑去那里,現(xiàn)今我所遭受的一切也都可以避免。

  這似乎是一個終止噩夢的好辦法,而我現(xiàn)在需要的只有時間。

  我將頭低下,任由出租車超過了湯珉的車。

  也許是收了錢的緣故,出租車很給力,車速一直保持在超速的邊緣。

  在離福利院還有兩百米的地方,我看到不遠處的路邊孤零零地停著一輛白車。

  這個點沒有人會把車停在這荒郊野嶺的路邊。

  十有八九就是等待湯珉到來的「離」,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司機關(guān)燈停了下來,然后下車開始狂奔。

  頭暈越來越嚴重,這是要穿越的前兆。

  但沒關(guān)系,至少我可以在穿越之前看清楚「離」的臉。

  離車越來越近,伴著頭暈我心中不祥的感覺越發(fā)強烈。

  在離車還有二十米時,我認清了那車的樣子。

  一輛白色的路虎車。

  和胖子那輛一模一樣的路虎車。

  車上的人也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拉開車門走下車來。

  在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胖子和我面面相覷。

  「陳旗,你……」胖子率先開口,像是要說些什么。

  而我卻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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