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身份證實
柳家舊宅。
黑幕之上懸掛的星月遠(yuǎn)比不了下方燃照的焰火。
就在長平縣這么一個偏僻之所,僅能并排過三個人的窄道擠著數(shù)十個人。
矮墻圍起的小院內(nèi)更是有數(shù)道身影挺立而入,衣服樣式皆是不凡。
旁側(cè)偶有鄰里百姓起夜,見著這幕,嚇得躲回家中小院,硬憋不出。
在這附近,家家戶戶可都沒位置安置茅房,若要上廁所,還得走上幾步去外頭的旱廁解決。
不過,要說最心驚膽戰(zhàn)的,還得是劉文昌。
這位失去記憶的秀才,恍然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什么,眼瞅著不大的屋子內(nèi)接連來去幾位氣場十足的官爺。
可是他真的沒有殺人??!
不是說床上那位沒有死嗎?
其次,便是柳白。
當(dāng)下看管他的已不是六扇門的捕快,而是鎮(zhèn)魔司的除魔衛(wèi)。
這等待遇,還是他生平第一次。
柳知縣雙目極其茫然,就著火光可見其額前堆積許多汗珠,前后衣衫更是早已被打濕。
究竟發(fā)生什么了?
誰能向他解釋一二?
他今日到縣衙后,便派人忙活著處理白家后續(xù),再就是葉掌司到來...
下午至晚上,他更是與葉掌司相對而坐數(shù)個時辰!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自己竟能在一日間經(jīng)歷這般曲折的過程。
任柳白想破腦袋,也只是自己在王白家的調(diào)查事情上,未充分調(diào)動衙差們的主動性去配合六扇門的行動。
可這哪算得上什么錯?
對柳白來說,現(xiàn)在這般簡直是無妄之災(zāi)。
而在知縣一直注目的舊宅中。
王淵明和木銘正輪番查驗和尚的情況。
僅看面相確實與舊時的玄亮有些神似。
但這并不能完全作為判定妖僧身份的依據(jù)。
出于謹(jǐn)慎,還需多般對照。
府長知道些過往,徑直扯開那破舊的衣衫,觀看皮肉情況。
可見虛弱的光頭胸口處顯現(xiàn)大塊猙獰的傷疤。
按其分布的痕跡,此人舊時恐怕遭過對穿的重傷。
胸腹間更是有兩道交叉的細(xì)長疤痕,似乎是被極為尖銳的兵刃劃開過。
正立于旁側(cè)默不作聲的葉落秋,趁眾人專心打量之際,悄然松開手中的劍。
嗡。
所有人都聽到一聲金鳴,而后就見御魔兵壬辰飄懸到和尚身前,以劍尖虛戳了戳那道傷疤,而后凌空豎起劍身原地打轉(zhuǎn)。
“這...”木銘不太理解,訝然地來回打量王淵明和葉落秋。
葉落秋無奈聳肩擺手,臉上亦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王淵明卻捂著下巴的須子,若有所思。
半晌,王府長想到什么,拳掌相拍,而后欣喜地顫動身軀,歡叫道,“是了,是了!”
作為彼時的湖州鎮(zhèn)魔府衙指揮使,王淵明記得真切。
那年剿匪,御魔兵壬辰也有參與,執(zhí)劍的還是甲亥楚天罡。
旁側(cè)幾位鎮(zhèn)使見此都有些好奇,木銘見葉落秋無所動靜,便主動詢問:
“王府長,您是想到什么了嗎?”
“是也?!蓖鯗Y明撫須而笑,隨后伸手去握浩然劍,同時,正欲解釋。
“彼時...”
啪!
然就在他即將碰到壬辰的劍柄之時,手背反倒先被劍抽了一道。
“...”木銘眼睛似乎進了沙子,揉動間一時半會閉上便沒再睜開。
“...”徐康低著頭撓動腦袋。
“...”立于門口的孫音轉(zhuǎn)身去看院外高空的星星。
葉落秋亦沒有說話,拿著空落的劍鞘來回端詳。
嗡。
鏗。
壬辰自動歸鞘。
葉落秋才抬起頭眨巴著眼,“抱歉,王府長,剛才您在說什么?在下一時分了心神,沒有注意?!?p> “咳咳?!蓖鯗Y明挺立身姿,負(fù)手背后,準(zhǔn)備繼續(xù)說話。
然到這等境界,對目光已是相當(dāng)敏感的他,隨意瞥向屋中角落。
那個身著儒袍的男人方才一直在注視著床邊的景象。
“這位是?”王淵明蹙眉問道。
“秀才劉文昌,便是他在白日與在下透露,說在柳家舊宅發(fā)現(xiàn)形跡可疑之人?!?p> 葉落秋一本正經(jīng)地將實際情況告知。
“秀才?”
隨即,場中眾人卻聽見劉文昌眼神呆滯地呢喃,“我不是還沒參加童子試嗎?”
王淵明朝葉落秋看過,神色間流露詢問之意。
“他與柳白同年中的秀才,二人私交甚好?!比~落秋繼續(xù)解釋。
“諸位大人,卑職可以作證這點。”孫音連忙補充。
“失憶了?”木銘幫襯推斷。
那秀才的姿態(tài)不像作假。
王淵明凝神再望,周邊涌動不易察覺的神魂波動。
少頃,他親自拿定主意,“一介凡人,有些文氣,讀書人無疑,神魂確有受損。”
這位府長有特別的觀望之法,以葉落秋如今的境界,看出些許名堂。
“也罷,先帶出去看管,稍后再審?!?p> 王淵明一聲令下,孫捕頭知趣地上前將人叉出去。
屋中僅剩鎮(zhèn)魔司的人。
王淵明這才回歸之前的話題,開口解釋浩然劍的反應(yīng)。
“當(dāng)初天部鎮(zhèn)使楚天罡大人持劍追殺玄亮數(shù)次,皆在其身上造成創(chuàng)傷。
“不出意外的話,此人背后應(yīng)有劍痕?!?p> 話音剛落,徐康便上前翻動嫌犯,倒騰之下,現(xiàn)出背后一道約莫三尺寬的扭曲傷疤,宛若蜈蚣一般。
“這么重的傷,竟能活到現(xiàn)在?!”
徐康低呼道。
光從傷勢判斷,此人早先恐怕脊背都被斬斷了。
王淵明的話令眾人了然,“靈光寺舊時在修煉一途最為出眾的便是經(jīng)法和禪功。
“經(jīng)法謂之《救苦經(jīng)》,此法非佛道入品者不可掌握。
“禪功便是金剛不壞,又稱混元童子功,亦是需要高僧加持參悟。
“這二者相輔相成,經(jīng)法淬煉神魂,禪功打磨體魄,內(nèi)外兼修。”
在王淵明的描述下,玄亮之所以能接連在楚天罡手中逃脫,便是憑借自身渾厚的實力。
經(jīng)法和禪功的加持,使得這位住持能夠在四品不出的情況下,絕頂五品。
“可惜終究誤入歧途?!毙炜涤鯂@道。
木銘跟著感嘆,“是啊,那些年靈光寺何等輝煌,也不知玄亮為何非要與朝廷作對。”
王淵明給出答案,“唉,這點,其實在那年靈光寺事后,圣人曾親自詢問僧錄司的法濟禪師。
“法濟的說法是,玄亮在斬緣之途迷失了本心,此生不出意外,無望塑就金身。”
又閑談幾句,眾人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玄亮身上。
依照彼時的案卷描述,結(jié)合和尚表皮疤痕,以及那張面相,周身的佛道氣息,玄亮的身份漸漸得到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