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zāi)民們爆發(fā)各種聲音。

　　“呸！狗屁的鎮(zhèn)魔使，害得靈光寺把詭物都放了出來！”

　　“就是！去踏馬的鎮(zhèn)魔司，養(yǎng)些吃干飯的連府城的詭怪都沒抓完！”

　　“食屎去吧！”

　　“...”

　　然當(dāng)楚天罡蹙眉往下望的時候，民眾紛紛噤聲，老實(shí)巴交地排隊(duì)繼續(xù)打粥。

　　就這玄亮的視角，葉落秋不禁在想，若是王富谷和白老五等人真如劉文昌傳的謠言那般。

　　按浩然劍的脾氣恐怕會主動出擊懲戒吧？

　　念頭方才想起。

　　他還真就見著楚天罡手中的玄白之劍剎那間脫手而出，朝著下方人群中刺來。

　　以秘法隱匿修為和氣息的玄亮下了一跳，當(dāng)即有要出手遁逃的打算。

　　只是，視界中的玄劍真就朝著簡制木架臺上站著的糧商刺去。

　　“??！殺人啦??！”

　　這下，災(zāi)民可憋不住了。

　　劍還未刺中，便嚇倒一大批人，還能說話的，更是張口就來。

　　“鎮(zhèn)魔司要把我們?nèi)珰⒘耍　?p>　　“??！快搶糧?。　?p>　　“死前我也要做個飽死鬼??！”

　　那王富谷與白老五更是在劍勢之下嚇得癱坐在地，手里舀粥水的木勺“圪垯”掉在地上，原本盛著的米粥水濺得二人褲腳全濕。

　　光這點(diǎn)已然能說明很多問題。

　　看來那些謠言并非虛假。

　　葉落秋見得這幕，心中某些疑問逐漸解開。

　　正在這時。

　　鏗。

　　只聽一道金鳴，楚天罡閃身于木臺之上，成功攔下浩然劍。

　　以玄亮的視角，葉落秋仍能看見這位天部鎮(zhèn)使望向糧商的目光中閃過異色。

　　但葉落秋無比清楚，在這等場合無論浩然劍傳遞什么念頭，都決計(jì)不能將王富谷與白老五擒住。

　　否則災(zāi)民們定然會將發(fā)生的事情流傳出去。

　　屆時，鎮(zhèn)魔司未必就是剿除靈光寺賊僧的正義之師，而是那斷絕災(zāi)民生路的無恥惡徒。

　　除非真能把在場人全部殺光？

　　可這現(xiàn)實(shí)嗎？

　　玄亮似乎看出些許名堂，繼續(xù)默不作聲。

　　領(lǐng)粥水的木臺之下，許多災(zāi)民暗自傳出噓聲，已經(jīng)對楚天罡的行為很是不滿。

　　“好自為之。”

　　半晌，留下這么一句，楚天罡飄然離去。

　　隨后在王白家家丁的幫襯下，現(xiàn)場秩序稍有恢復(fù)。

　　玄亮也松了口氣。

　　將護(hù)住半天的粥水捧在胸前，展開神識查探靈慧蹤跡。

　　卻見那死去的漢子身旁有幾個賊眉鼠眼的人，偷摸試探過靈慧的鼻息，齊力將孩童裹挾而后朝一個小巷子跑去。

　　玄亮幾欲出手，但心中當(dāng)即閃過一絲不安。

　　懷疑楚天罡還在暗處，玄亮只得按捺心思，于人堆中穿行。

　　可災(zāi)民實(shí)在是太多了，且大多是數(shù)日沒洗澡，身上一股子酸臭味，熏得玄亮這位五品都有些難以承受。

　　心神波動間，又暫時失去對靈慧的追尋。

　　待得終于擠出人堆，玄亮卻是見得一襲倚著街頭壁墻雙手抱劍的勁裝男子。

　　葉落秋看得驚奇，楚天罡好似有什么特異的尋人本事，眼下浩然劍不知被其置于何處。

　　不過，葉落秋很快否決了想法。

　　這似乎不是楚天罡本尊。

　　魂相！

　　楚天罡的魂相也是人身！

　　沒過多久，葉落秋的想法就得到印證。

　　在新的記憶片段中，玄亮與楚天罡大打出手，后者盡管很強(qiáng)，但暫時仍在和尚能夠接納的范圍之內(nèi)。

　　只是，隨著鎮(zhèn)魔使的不斷逼迫，玄亮不得以凌空對戰(zhàn)。

　　而接著便見另一個方向出現(xiàn)第二個楚天罡，手中握著顫動的浩然劍。

　　隨后，楚天罡的本體與化身同時揮斬出樸實(shí)無華的一劍。

　　然而就是這般輕飄飄的劍勢，徑直破開玄亮展露的金身，金光黯淡之下，和尚體表飆出兩道血線。

　　玄亮狂怒大吼，神魂之力頃刻間壯大萬分，頭也不回地朝遠(yuǎn)處飛梭。

　　盡管時間極短，然對玄亮而言卻是能夠飛出很遠(yuǎn)。

　　可楚天罡顯然不會這般放過他。

　　少頃，背后一道令人心悸的金鳴響起。

　　處于玄亮視角的葉落秋還未來得及回頭，只覺背后遭受猛擊，整個脊背在一陣透心的涼意過后毫無知覺。

　　軀體頓時虛弱不已，渾身踉蹌朝下方直墜而去。

　　噗通。

　　葉落秋難能可貴的體驗(yàn)了一把溺水的滋味。

　　這讓他對佛道體系的領(lǐng)悟愈發(fā)深厚。

　　《救苦經(jīng)》中窺探記憶的法門并不唯一，換作其他廟宇，或者別的佛門經(jīng)法亦是大同小異。

　　葉落秋因?yàn)樽约悍鸬懒返木辰?，便在?jīng)書中歸納了晉升五品的要素，即斬緣。

　　佛教講究三皈、五戒、十善。

　　三皈依為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凡正式入寺廟出家者，達(dá)成此三點(diǎn)，即可不墮地獄、不墮餓鬼、不墮畜生。

　　如靈慧這等，受佛光洗禮踏入佛道修行者，則是三皈狀態(tài)。

　　這等狀態(tài)下的人，皆可修行至六品，凝聚舍利。

　　在此后的五戒十善，都是自修階段。

　　至佛道六品舍利境巔峰，便要受持五戒以修身。

　　徹底斬去自身凡緣，成就五戒，便可邁入佛道五品斬緣境。

　　按照經(jīng)書內(nèi)容里的言論，佛教中，教法分為五乘：人乘、天乘、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

　　五戒謂之人乘正法，能受持五戒，可保人身不失，不墮惡道輪回。

　　誠如玄亮已是完成不殺生、不飲酒、不邪淫、不偷盜、不妄語的五戒。

　　但至五品，佛道卻還要做一件事，便是度人。

　　這也是玄亮在擔(dān)任靈光寺住持期間做的，以己度人，斬他人凡緣。

　　心入生者境，斬去凡塵緣。

　　這恰好能夠解釋為何佛道經(jīng)法中包含能夠窺探記憶的法門，亦謂之?dāng)鼐壏ā?p>　　譬如葉落秋現(xiàn)在所做的。

　　只是由于他才習(xí)得斬緣法不久，并不純熟，無法主動翻閱玄亮過往的所有記憶。

　　但每當(dāng)他查閱過一段記憶之后，玄亮本身的這部分記憶便會消失。

　　換句話說，就是被他葉落秋斬掉了。

　　現(xiàn)在可能斬得有些歪，這點(diǎn)葉落秋也沒辦法。

　　他水平低微，能夠做到的不多。

　　在施展斬緣法的過程中，相當(dāng)于他代替玄亮承載了其過往記憶中的痛苦和苦楚，間接度化了玄亮舍利。

　　不過，葉落秋不敢保證，在自己斬緣法收功之后，玄亮是否還能維持正常的思維能力。

　　當(dāng)然，這等法門并非沒有副作用。

　　葉落秋如今深有體會，若是窺探他人記憶，不小心沾染或者沉浸在其中，便會對自身的性格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

　　想來能夠突破斬緣的玄亮舊時也并非什么狂徒。

　　只是那些年靈光寺招收過的沙彌非萬即千，在為這么多人斬緣之后，玄亮無異于體驗(yàn)了數(shù)千上萬個輪回的人生。

　　這不著魔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