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里奧來說，這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甚至比那不可說的“背叛之日”還要重要幾分。
對于神祇來說，數(shù)十年，數(shù)百年，甚至是數(shù)千年的時光只是那漫漫長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瞬間，但對于里奧這個凡人來講，數(shù)十年的時光已經(jīng)將其從一個年輕人變?yōu)榈冒装l(fā)蒼蒼。
“圣者大人！”
“大家都等你很久了?！?p> 和他打招呼的，應(yīng)該是一個公爵，具體叫什么名字，里奧自己也不記得了，畢竟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進行著自己的研究，根本沒有精力，也沒有興趣參入進那些所謂大人物的聚會。
萬花之春教會門前比往常要熱鬧了無數(shù)倍，來自各國，各大教會的超凡者和大人物都聚集在了一塊，他們此行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配合如今的帝國大學(xué)士，萬華之春的圣者里奧，來進行一場驚世駭俗的試驗。
“嗯。”
面對那些上前攀談的各類人士，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豎立在面前的巨大雕像上——這是萬華之春的雕像。
他的主人，仁慈的斯普玲。
雖然這位神祇一直都希望里奧能叫祂一聲二姐，畢竟教會里的人都是這么稱呼祂的。
但里奧始終覺得，這樣親昵的稱呼過于僭越，面對這位一直無理由支持并且?guī)椭约旱纳竦o，唯有將自己的生命完全奉獻給祂，才算是對這份恩情的報答。
“主人……”
“希望您能一直看著我……”
里奧跪倒在雕像的面前，喃喃自語著。
這份試驗，如果成功了，那便能讓人類徹底擺脫亞空間的威脅。
“孩子，盡管去做吧?！?p> ……
萬華之春的神國也是試驗的地點。
因為在這里，憑借著四季司命的力量，能夠短暫地制造出一個能夠隔絕亞空間影響的機會。
漂浮于空的宏偉祭壇上，刻印著密密麻麻的咒文，每一個都蘊含著超越人類所認知的知識，光是看上那么一眼，便能讓人類的心智受到不少的影響。
不過，今天能夠站在這里的人，已經(jīng)完全摒棄了某些不必要的情感，可以說，他們現(xiàn)在唯一的欲望便是讓人類能夠完完全全擺脫亞空間，邁入那個黃金時代。
帝國大學(xué)士，萬華之春的圣者里奧；帝國元帥，萬軍之主，塔格利安；受戒者，世間最為強大的人類；以及知識之神的圣者……
站在這里的人光是憑借他們的身份，便可引起整個人類世界的震蕩。
他們原本站在了人類世界的頂端，卻甘愿將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了這場計劃中。
為此，他們做出了不小的犧牲……
當(dāng)然做出犧牲的，不只是凡人。
祭壇最中央的，是一個閃耀著藍色光芒的三十六面體——這是一尊真正的，初生的神明，至他降臨到這個世界的一瞬間，便被眾人發(fā)現(xiàn)。
祂被無數(shù)青銅色的鎖鏈?zhǔn)`著，身軀不斷地顫抖，人類在此刻，甚至能夠感覺到從神明身上散發(fā)的恐懼與絕望。
擁有著預(yù)言能力的祂，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意識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祂曾嘗試逃脫，而參與進計劃的人們，也在不停地搜尋著祂的蹤跡。
最后在智慧之神的幫助下，最后被怒勇之夏的圣者們所捕獲。
對的，捕獲，為了完成那個偉大的試驗，他們必須需要一個犧牲的神明，不論是被迫還是自愿，都要有這么一個倒霉蛋。
“你們最好能夠讓這個該死的實驗成功?！?p> “為了抓到祂，我的小弟們可是耗費了不少的功夫。”
說話的是一位擁有著青銅色皮膚，身穿鎧甲，帶著牛角頭盔的少女，祂是怒勇之夏，戰(zhàn)斗與戰(zhàn)爭之神，薩莉亞。
祂臉上帶著些許的憤怒，或許是因為這幫凡人的舉動過過于僭越，但迫于三位姐姐的壓力，祂不得不出手來幫這么忙。
按照薩莉亞的想法，就因該組織人馬，殺進亞空間，殺光邪神，把亞空間給淦碎，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怒勇之夏一直都不怎么喜歡思考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祂唯一信奉的便是力量本身。
“薩莉亞，別嚇唬他們了?！?p> 欲夢之秋卡珀緩步走到那位暴躁少女的身前，拿走了祂手里的斧頭。
“各位偉大的主，請相信我們。”
里奧站了出來，語氣誠懇，要不是斯普玲主人一直無條件支持他，也無法做到今天的這一步。
但不是所有的神都會贊同這樣的行為，畢竟這過于危險，乃是不擇不扣的褻瀆之舉。
太陽神，智慧之神都對這樣的行動表示懷疑，而被縛者則是一直都只想把自己縫在亞空間與現(xiàn)實世界的屏障上，來作為最后一道保險，祂甚至希望其他的神明也應(yīng)該這么做。
而四季司命中也沒有徹底的達成一致。
畢竟，他們要做的，是將神明徹底驅(qū)除出這個世界，讓超凡力量徹底消失，讓人類能夠讓自己獨自發(fā)展，回到那個黃金時代。
這樣意味著什么，但凡長了大腦都能明白。
神明的誕生來源于世界意識，取其說是驅(qū)逐，不如說是讓神明回歸于那個統(tǒng)一的意志中，對于神明來說，這恐怕和死亡也沒有什么差別。
“開始吧。”
這里是斯普玲的神國，祂自然也在此處，阻止了自己那膽子比腦子還大的妹妹。
為了避免驅(qū)除神明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負面意識吸引到亞空間的注意，只能短暫的將人類世界和亞空間短暫的隔絕開來。
但這樣的隔絕并不能持續(xù)多久。
時間十分寶貴。
“好，遵循您的意志?！?p> 眾人看向那被束縛在祭壇正中央的神明，預(yù)言之神，也可以稱之為真實囈語——因為祂對未來的預(yù)言，皆以囈語的形式出現(xiàn)了人們的耳中。
祂也是這次實驗的最佳人選，新生的神明，幾乎沒有信徒，人類世界的大部分都不知道這尊神明的存在。
這便已經(jīng)達成了一個條件，便是祂已經(jīng)被人所“遺忘”，沒有教會，沒有信徒，自然也沒有存在的證明。
“各位，我不擅長演講，但我希望你們明白?！?p> “此舉，是終極的褻瀆，但也是尋求希望的方式?！?p> “縱使是被封印，但亞空間仍然盯著世界上的一切，它所帶來的影響，比我們想的還要深得多?！?p> “為了人類的未來。”
“我們不能失??！”
“動手吧！”
隨著里奧下達的指令，站在祭壇各個位置的人都在這一瞬間啟動了腳下的法陣，那無窮的偉力驟然爆發(fā)，化作金色的光芒附著在那鎖鏈之上。
對于黃金律法的研究，讓人類獲得了一些足以對抗神明的力量，無數(shù)復(fù)雜扭曲的咒文便是從律法中偷取出來的知識。
律法能夠約束神明，自然也能讓神明回歸于那偉大的世界意識。
閃耀的三十六面體的外表在這股力量下逐漸破碎，化作藍色的光點消散。
巨大的痛苦下，真實囈語掙扎著，發(fā)出痛苦的哀嚎，但是在眾人耳中，這一切都變成了難以理解的囈語。
面對那悲慘的結(jié)局，沒有人會束手就擒，更何況這個滿懷怨恨的神明，囈語鉆入眾人的耳朵，像千萬把尖刀正在切割著他們的大腦，伴隨著某種強烈無比的情感，讓里奧精神恍惚了一瞬。
“堅守意志！”
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受到這樣的影響，里奧怒喝一聲，提醒著自己的同伴，他們可不能失誤。
“呵呵，不用你提醒。”
“放心?！?p> 在場的都不是普通人，并且真實囈語的能力已經(jīng)被大幅度削弱，更別提眾神正在庇護著他們。
抵御這樣的反擊，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特別困難的事情。
“亞空間沒有反應(yīng)，繼續(xù)。”
斯普玲看著祭壇中的景象，雖心有不忍，但祂明白，祂的仁慈和愛都是賜予人類的。
況且，祂還記得大姐說過的話。
“那尊初生的神明，會成為世界毀滅的根源。”
溫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中都帶著些許顫抖，斯普玲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神明，能讓以理智著稱，計謀著一切的大姐感覺到恐懼。
凜智之冬出乎意外的，對這個計劃表示沉默，并且根本沒有參與到行動中，斯普玲曾好奇地問祂，對這個計劃有什么意見。
“這是人類自己的選擇，幫助也好，不幫助也罷，就讓他們自己去嘗試吧?！?p> 當(dāng)時的斯普玲并不明白溫特的意思，只是覺得大姐又開始扮演謎語人了。
祂一心都放在了祭壇中央的那位神明身上。
世界毀滅的根源。
一尊初生的神明，真的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嗎？
如果在此將其成功驅(qū)逐，那是否就能夠證明，人類真的能夠憑借這個計劃擺脫亞空間的威脅。
“不！”
真實囈語爆發(fā)出了痛苦的嘶嚎，在這一刻，人們終于聽懂了祂的意思，但沒有人會因此停止。
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注入了祭壇之中，順著青銅色的鎖鏈，化作源于律法力量的約束，壓制消解著真實囈語的身軀。
閃耀的三十六面徹底破碎，化作光點消散，祭壇之上再也沒有了祂的身影。
一切歸于寂靜。
“成功了嗎？”
里奧抬起頭，難以抑制的喜悅從心底涌出，他回想起了那數(shù)十年的歲月，付出的一切都沒有白費。
神靈真的被他們驅(qū)逐出了這個世界。
成功了……
成功了嗎？
“錯了……”
“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還沒到時候！”
刺耳的聲音，帶著癲狂的笑，仿佛是在嘲笑著眾人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
陰冷和恐懼在這一刻籠罩著在場的眾人，祭壇破碎，空間撕裂，無盡的黑暗從中涌出。
斯普玲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發(fā)生的一切。
“亞空間？！”
“不可能！”
深邃的黑暗再度凝聚為三十六面體，原本應(yīng)該被驅(qū)逐的真實囈語再度出現(xiàn)在了人類的面前。
并且，沾染上了亞空間的氣息。
邪名。
邪神……
“一切終將被毀滅?！?p> “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世界意志和亞空間是什么關(guān)系嗎？”
“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真實囈語的預(yù)言，與不明身份者的狂笑一同摧毀著在場之人的心智。
沒有人記得最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提著斧頭沖向亞空間的薩莉亞，憤而出手的斯普玲和卡珀，不知何時來到此處的溫特的嘆息……
里奧只記得這些閃爍的片段。
亞空間再度被封印，或者說它是自己離開這個世界，變?yōu)樾吧竦恼鎸崌艺Z也不知所蹤。
只有那嘲笑的話語，幾乎摧毀了里奧的意志，同時也告知了他們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
人類恐怕永遠無法逃脫亞空間的威脅，而世界意志或許就是亞空間。
本該歸于世界意志的真實囈語，最終卻出現(xiàn)在了亞空間之中。
二者，本就是為一體。
“邪名，圣名，正神，邪神?！?p> “祂們本就是一體?！?p> “我早該想到的……”
里奧書寫著自己所經(jīng)歷的一切，恐懼和悔恨充斥著腦海。
仁慈的神明，就是亞空間的產(chǎn)物。
那借助神明力量的人類，該如何擺脫亞空間呢？
……
“人類不需要神明的幫助，但人類需要神明的力量?！?p> “神明不可信，祂們可能會墮落?！?p> “祂們來自亞空間，被人類的思潮所控制?！?p> “祂們的意志不可能堅定，祂們不可能一直仁慈地對待著世間的一切?！?p> “當(dāng)封印解開，邪名回歸，人類會再度陷入絕望?！?p> “祂們不配！”
“人類的力量無法抵抗這一切?！?p> “除非……”
“我為了人類獻出自己的一切?！?p> “也只有我們永不會背叛！”
很難想象，徹底絕望的人到底會發(fā)生怎樣的改變。
里奧變了。
不只是里奧，儀式上的人們都不是什么蠢貨，他們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切。
大量的絕望，一點猜忌，還有許多傲慢，再加上深埋于心的，對于力量的貪欲。
負面情緒共同構(gòu)筑出了那個被封印的歷史。
那場背叛之宴。
眾神在一夜之間變換了自己的身份，四季司命就此隕落。
借助律法的力量，再加上眾神的信任，確實可以讓人類來獲得并且控制那偉大的力量。
但祂們沒有想過一點……
亞空間的中傳出的言語，是真的可信的嗎？
……
“對不起……”
自然之靈，里奧，背叛者，這是他最后留下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