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一刻開始明白姜徹悟的想法,姜徹悟從未想過奪位,亦未想過弒父,他要的是姜翀生不如死,要的是給自己一個名正言順的解脫。
這種人,何其心狠。
外頭的禁軍聽到寢殿內(nèi)姜翀的慘叫聲,都紛紛開始手執(zhí)兵刃緩步靠近寢殿,而那些白衣人則是絲毫不懼,眼中全是殺意。
姜徹悟打開寢殿的門,手里端著一只燭臺,對外道:“我身子弱,手也抖,你們?nèi)羰窃俑铱拷?,給我嚇得手抖了,你們也得被炸上天啊?!?p> 禁軍頓時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姜徹悟給那群白衣人打了一個手勢,只見這群人都齊齊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一把扔在地上,頓時煙霧四起,一眨眼的功夫,這群人便如同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唯有殿內(nèi)還剩下一個方才和左溫寒交過手的白衣人。
姜徹悟看著他,輕聲道:“你不欠我的恩情,是我欠你的,你走吧?!?p> 那白衣人眸色微變,對著姜徹悟躬身行了個禮,低聲道:“八殿下,保重?!?p> 說完,也和那群人一樣的法子,一陣煙霧后人就不見了。
左溫寒知道他們一定是從地道離開了,不過他內(nèi)心并不想再去抓,只隨口吩咐禁軍去找。
最后命人將姜徹悟暫且軟禁宮中,又去請?zhí)t(yī)來給皇帝治傷。
姜翀雖然疼痛難忍,但理智還在,黃豆大的汗珠掛在額頭上,說道:“除了太醫(yī)和左統(tǒng)領(lǐng)以外,任何人不得來孤的寢殿,孤誰都不見!”
左溫寒聞言看向痛呼出聲的皇帝,此刻身上的錦被染上了紅色的鮮血,看白衣人的力度與位置,恐怕是斷了皇帝的命根子。
也難怪他不讓別人進來看他,畢竟一國之君成了個太監(jiān),傳出去真是實打?qū)嵉膩G人。
殺人誅心,姜徹悟做的很絕。
太醫(yī)來了以后,左溫寒幫著處理,太醫(yī)手抖發(fā)抖起來,姜翀面如死灰地問道:“孤…孤的身子還能恢復嗎?”
左溫寒也瞧見了那傷處,白衣人準頭極好,這一劍刺下去,治不好,也斷不掉。
所以說,你說這皇帝是個太監(jiān),也算不上,但你若說讓他再行房事,恐怕此生無望了。
可太醫(yī)雖然心知肚明,但嘴上還是得委婉一些,于是低頭道:“陛下的傷需要多多休養(yǎng),假以時日,或有三分希望?!?p> 左溫寒內(nèi)心暗嘆,如此若是都有三分希望,恐怕死而復生都不是空話了。
盛京城的一處樹林暗道口。
林汜清脫掉身上的白衣和沾了血的白色面紗,又將那把方才刺皇帝的劍厭惡地一扔,轉(zhuǎn)頭接過手下遞給他的酒囊,喝了一大口酒漱了漱口,將酒混著嘴里的血水吐掉。
左溫寒那一拳是真的狠,他摸了摸鼻子,好在鼻梁骨沒斷,他又看著皇宮的方向喝了幾口酒,將酒囊剩下的就對著皇宮的方向都倒了下去,在抬眸時神色已經(jīng)染了悲愴,輕聲道:“八殿下,保重?!?p> 北思邊關(guān)。
即墨承帶領(lǐng)著十萬大軍,可謂是所向披靡,他看著城門被破,看著北思的士兵或負隅頑抗,或棄甲而逃。
北思的兵實在太弱,姜翀又調(diào)走了許多得力的將士回盛京保護皇宮,如今看來,倒是給即墨承開了一條路。
兩天時間,北思邊關(guān)的兩座城池就被即墨承攻占,遠在南梁的皇帝景崇得知此事,笑得極其殘忍。
姜迎一直被關(guān)在營帳內(nèi),偶然有人來給她送飯,給她送飯的人都是把飯菜放下就走,也都是低著頭不敢跟她說話。
直到兩天后,姜迎又聽到了雜亂的馬蹄聲。
營帳進來個人,不再是送飯的士兵,而是盔甲染血,風塵仆仆的即墨承。
姜迎看著他的模樣并未受傷,就挑起一抹譏笑來:“大將軍這個模樣,看來是攻占了不少城池啊?!?p> “你一定要如此待我嗎?”
即墨承眸色沉了下來,帶了些不可遏制的怒氣。
姜迎依舊是不變的表情,笑道:“我哪敢啊,問問而已,將軍不喜歡,我不問就是了。”
“姜迎!”
即墨承沉聲喊著她的名字。
“即墨承?!苯穆曇舨淮?,譏笑褪去,神色全是平靜:“你我之間,不會再像從前一般了?!?p> 即墨承頓時有些無力,挨著姜迎坐下,深吸幾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澀聲問道:“沒有余地了嗎?!?p> 姜迎沒有看他,神色有些恍惚:“有的,你若撤兵的話?!?p> “但你不會撤兵?!?p> 姜迎幾乎是緊接著就說出了這句話。
即墨承沉眸看著姜迎的側(cè)臉,人近在咫尺,這至少能讓他安心。
他不去回答姜迎的話,而是問道:“半個時辰后大軍開拔,想跟著一起嗎?”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p> “有。”
“什么?!?p> “我派人送你回府?!?p> “然后繼續(xù)把我關(guān)起來,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即墨承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姜迎的話。
姜迎感受到一種無力感,她看向即墨承:“放我走吧,就當我死了?!?p> “回去就跟南梁皇帝說,我因為北思的事急火攻心,暴斃而亡。”她說著竟笑了笑:“我想皇帝也不會深究此事?!?p> 即墨承看著她的眼眸,二人都看不清對方的心思,看不懂彼此的糾結(jié)與情思。
即墨承沒有再說什么,因為外頭沒有他的指揮,開始有些躁亂起來。
姜迎木然地看著他大步流星地離開,此刻腦子一陣陣的發(fā)懵,她仿佛一直被人推著走,從決定嫁來南梁的那一刻便是如此。
她似乎被許多人護著,又被束縛著。
這一刻她有了一些危險的想法,她想站在即墨承的面前把匕首捅進自己的心口,然后說自己恨他,讓他悔恨終生。
這個想法在她的腦袋里閃過一瞬,便再沒有被憶起,她如今還不是那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