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事弟子服其勞
李承澤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卻是邊說邊把自己的外裳解下來披到了慕白魚身上,將她那原先被雨水淋濕污泥沾染得不成樣子的白衫遮住,又撩起袍子蹲下身,把慕白魚因跑動而卷上去的褲擺輕輕理順,動作溫柔又親昵,像是在擦拭自己完美又易碎的珍品。
慕白魚窘迫地一動都不敢動,此前跑得虎虎生風的雙腿如同灌了鉛,她低下頭,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閃耀的白光,卻腦補出了李承澤難得矮她一頭的場景。
堂堂劍魔教教主,在佛門清凈地當著這許多人小媳婦似地為她理褲腿,這要是被左司命言云瞧見了,怕不是會剝了她的皮。
可慕白魚很快又給自己找了別的心理安慰。
她可是李承澤的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有事弟子服其勞,理個褲腿罷了,有什么受不起?
但慕白魚還是只敢在心里嘚瑟,等李承澤結束這溫柔的負擔站起來,慕白魚便又往后退了兩步,素白的手緊緊抓著李承澤披在她身上的外衫,低下了頭。
在他們看來,慕白魚是不愿同李承澤有太多牽扯。
可在李承澤看來,慕白魚這卻是害了羞。
該死的,他還是不該讓師尊出來,這一出來就讓他抓心撓肝歡喜得緊。
“把佛珠給我?!崩畛袧稍俣葘Φ罋w重復了這話,目光一直落在慕白魚身上,恨不能立時將人打橫抱回去扔在床上用被褥埋起來,再不能讓別人瞧見她這小模樣。
“施主為何索要佛珠?”道歸站在且瑜身前,將且瑜稍顯較小的身形擋了個嚴嚴實實,把脖頸上的佛珠取下來拿在手中,直面著李承澤問。
“我自有用途?!崩畛袧刹]有要和道歸解釋的意思,看他這不太愿意聽話的架勢,右手就抬了起來,掌心很快匯聚起一團墨氣作勢就要去強搶。
道歸卻干脆利落地把佛珠朝李承澤遞過去:“施主,莫要大動干戈,給你便是了。”
李承澤那團烏黑如墨的真氣才要脫手便在掌心熄滅,如同煞有其事地放了個……屁。
“出家人,這么隨便?”
慕白魚聽李承澤這么說,忍不住在黑紗下翻了個白眼。
別人不給,他要搶,別人給了,他又不樂意。
真是難伺候。
“我佛門弟子,從來沒有同魔族糾纏不清的?!钡罋w正欲開口,一道聲音便恍若從天際響起,“道歸,還不將這幾個魔物拿下!”
道歸的臉色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便難看到了極點,手也不自主地發(fā)抖,幾乎快要拿不住降魔杵。
“師父……”
“道歸,你還在等什么?”那聲音聽起來十分平和溫善,就連催促的話語也讓人生不起煩躁。
“師父,弟子……弟子背棄……”道歸已然跪了下去,頭重重地磕在雨后泥濘的路上,激起一片水花。
只是他背棄師門幾個字還沒說完就被那聲音打斷:“為師派你博得魔族信任,引來魔族之人,你做的已經很好了。雖出家人不該誑語欺騙,但為了天下蒼生,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道歸,起來吧,來為師身邊,這些魔族孽障自有你師兄弟出手。”
“師父!我不是……”道歸聽著他師父說出來的話,每個字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他卻不太明白是何意思,只是下意識地反駁著。
但他師父明顯不準備給他說話的機會:“道歸,為師知道你的不易,也同你師叔們說好了,此次你立下大功剿滅魔族,自當為你傳法器,講法升座。”
道歸剩下的半截話便卡在了嗓子里。
他茫然地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他素日里最為敬重的師父,宏碁法寺的執(zhí)戒法師延明大師。
從來都是和善里帶著嚴厲,眼里半分容不得沙子,哪怕是長明燈上的燈芯剪得太短,也會被和風細雨地罰上二十戒尺。
但如今,卻當著這么多的人,說假話。
道歸一時分辨不清延明大師這是要保全自己,還是要保全宏碁法寺的名聲。
顛倒黑白利益相誘,這真的是他從前那個高潔不染塵埃的師父嗎?
“禿驢,快收了你這副嘴臉,平白讓人作嘔,道歸是大爺我的人,輪得著你在這指手畫腳?”且瑜看了道歸的窩囊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藏頭藏尾算什么大師,有本事出來跟大爺我當面對線,要講佛法還是辨經理,大爺我都不懼你。”
“道歸,你便容忍這孽畜羞辱自家尊長?”另一道聲音響起,比起延明便要暴躁許多了。
“你們算什么尊長?把道歸整日里關在這佛寺里不讓他出門半步,不就是要利用他的珠子嗎?一群披著假面扮善良的光頭?!鼻诣ひ砸粩扯z毫不虛,什么話難聽說什么,哪里痛戳哪里。
“師叔,他不是那個意思……”道歸此時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師門他不想背棄,心上人他也不想放棄,焦頭爛額如陷泥沼,慌忙地開口。
“我就是那個意思。”但且瑜此時連道歸也給數(shù)落了進去,“你就是不長腦子才被這些假面獸心的家伙騙了這么久,如今他們要你殺了我,你難道還要聽他們的話不成?”
“且瑜,我不會的,就是我死,我也不會……”道歸見且瑜動了怒氣,也顧不上請罪,忙站起來走到且瑜身邊安撫且瑜的情緒。
“道歸!”延明大師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你怎么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師兄,此子不可再留,索性清除了逆叛,天下人也會覺著我們鐵面無私?!钡罋w的師叔明顯不愿再包庇道歸,也是被且瑜的話激起了怒氣,憤憤地道。
“也罷,降下法網,將這一干邪魔外道都除了吧?!毖用鞒聊季?,這才悠悠地說,話語還未落,金色的網格便從空中極速落下,直直朝地上的幾人籠去。
慕白魚的唇緊緊抿了起來,原本看戲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不過一個路過的,怎么就被打成了邪魔外道?
這一門子的禿驢,果然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