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焱疾猜測那般，天崩座周邊也出現(xiàn)了召喚“大人物”的儀式，雪夢雨摧毀魔法陣時同樣在現(xiàn)場遭遇了黑禍白疫，而據(jù)她所說，那兩人非常強大，聯(lián)手甚至一度壓制住了雪夢雨。
這證實了焱疾之前的猜測，黑禍白疫與自己戰(zhàn)斗時并非全盛狀態(tài)。
想到這里，他越發(fā)后悔當時沒抓住機會斬草除根。
后悔也沒用，對方已經(jīng)切身體會到三位機械覺醒者的強大，絕對不會再頂著虛弱狀態(tài)和他們戰(zhàn)斗，他現(xiàn)在只能和雪夢雨交換信息，好讓炙鸞星火去接管現(xiàn)場時能更安全。
這件事絕對不容怠慢，兩位鳳凰族人立刻帶隊前往現(xiàn)場。
待他倆離開，兩名機械覺醒者才算正式碰面。
“初次見面，前輩?！毖粲旰苡卸Y貌的率先行禮，身后蓬松碩大的白毛尾巴隨著她激動的心情快速搖擺，“前幾天聽利維爾說過前輩您的戰(zhàn)績，我……我很期待今天的會面。”
“我的戰(zhàn)績？”焱疾被這句話搞蒙了，“那小子說啥了？”
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有啥值得吹的光輝事跡，面前這位年少有為的大將軍不是比自己牛得多嗎？
雪夢雨看著焱疾，眼神里滿是崇拜:“您在火柴盒村的戰(zhàn)斗啊。”
焱疾聞言立刻在心里把利維爾這個大嘴巴問候了一百遍，他非常介意外人談及此事。
倒也不怪利維爾嘴碎，他可不清楚那件事對焱疾的意義，對他這種戰(zhàn)斗人員來說，焱疾當時所展現(xiàn)出的強大實力，還有那冷靜果斷的戰(zhàn)斗決策都讓自己望塵莫及，他把這種傳奇事跡當談資和同級的雪夢雨聊也正常。
而且真要背鍋，那也該阡陌背，與焱疾重逢后利維爾曾詢問她怎么認識焱疾的，阡陌就和他說了火柴盒村事件，因此利維爾才會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動用權(quán)限了解這件事的詳細始末。
談及此事時，阡陌剛好在打游戲，加之她經(jīng)歷過太多生死，態(tài)度較為積極，因此利維爾下意識認為對焱疾來說這不是黑歷史，某天和雪夢雨聊天時就把這件事抖了出去，兩人還一起吹了這位前輩半天。
那可是讓卡列都贊不絕口的戰(zhàn)績，真的很牛逼，無論讓誰來評價都是這樣——可能除了當事人自己。
眼下雪夢雨也不是在陰陽怪氣，她只是單純崇拜自己，焱疾只好佯裝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過獎，過獎，急中生智罷了。”
“前輩過謙了。”
雪夢雨邀請焱疾前往她的府邸，兩人漫步于鮮有人踏足的梅花小徑上，躲避來往的士兵防止有人八卦——雪夢雨這方面意外的害羞。
路上他們聊了很多，大部分時間都是雪夢雨在向焱疾傾訴對新身份的迷茫和糾結(jié)。
和焱疾這種沒有掛念的“閑雜人士”不同，雪夢雨在晉升前就已經(jīng)擁有了常人不可及的身份，她擁有愛著自己和自己所愛的親友，這些情感促使她變強，也成為了她放不下的東西。
說難聽點，焱疾沒有戶口本，他只要擁有犧牲自己的覺悟就行，可雪夢雨不僅有家人，她還有戰(zhàn)友和部下，而身為機械覺醒者兼指揮官，極端情況下她必須做出犧牲部下保全自己的懦夫行為——哪怕她的部下本就愿意為她獻身。
“隨便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拋棄部下茍且偷生，聽上去就像貪生怕死的家伙是吧?！?p> 雪夢雨哭喪著臉，這位靈族的大將軍在焱疾面前已經(jīng)徹底丟開了平時的架子，完全就是個耍脾氣的小孩子:“惡魔卡列對我說，有必要的話哪怕犧牲百名精銳士兵也要讓哀戚核心全身而退，理性上我認同這種決策……但感性上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別問我啊，我也不太做得到……”
焱疾很頭疼，本以為自己最近糾結(jié)要不要和阡陌談戀愛時考慮的未來就已經(jīng)很悲觀了，誰曾想這小丫頭現(xiàn)在就開始考慮這種級別的生死離別，有點悲觀過頭了吧……
但自己是她崇拜的前輩（雖然有注水成分），本著紳士精神也得給她一個合適的答案。
奈何焱疾自己都擺爛逃避了好多年，實在不擅長，也沒資格鼓勵別人，思來想去只能用溫柔的語氣拋出一句萬能的“你并非一個人在戰(zhàn)斗，要相信你的伙伴，相信我們的文明?！?p> ?。ㄟ@種臺詞只能哄孩子吧……）
焱疾自己都在心里吐槽。
誰料雪夢雨聽完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竟然真的打起了精神:“對啊，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只要我足夠強，不陷入絕境，也就不用面對那樣痛苦的抉擇了！”
焱疾深吸一口氣，看著雪夢雨檔案上的“年齡:28”，開始思考人生。
雖然這個年齡對于雪狐妖來說只是孩童，但她好歹貨真價實的活了二十八年，且上過戰(zhàn)場啊，這個反應(yīng)是鬧哪樣？靈柩真就挑不出點正常人了嗎？
想到此處，焱疾不由得懷疑，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不是也有一些怪癖，目前五個機械覺醒者里四個或多或少有毛病，自己沒理由是個正常人啊……
很明顯，他確實沒意識到，正常人壓根不會有這段內(nèi)心活動。
雪夢雨家室顯赫，還是天崩座的一把手，其府邸規(guī)模不必多說，而在晉升為機械覺醒者后，有關(guān)部門更是將府邸上下各擴建三層，用于她平日進行訓(xùn)練、活動和儲備物資。
畢竟她是唯一能用氣法的機械覺醒者，值得特別關(guān)照。
“大多數(shù)時候家里只有我和我的副官，也就是炙鸞和星火，其他來賓很難進到府邸深處，所以沒有準備待客的東西，還請諒解?！?p> 雪夢雨為焱疾沏上一杯冰華茶，這是極北之境的特產(chǎn)飲品，在容器中時形同細雪，入口即化，且無論外界氣溫如何，永遠能讓飲用者感到絕佳的冰涼感，并在短時間內(nèi)獲得恒溫，無論是深入冰天雪地還是穿越烈陽沙漠，體溫都不會失調(diào)。
不過對土豪來說，這東西主要還是好喝且有格調(diào)。
焱疾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玩意兒，看到那一杯雪時他還下意識想用處理刨冰的手法去吃，也就是用勺子去舀，顯而易見，他被融化的茶水打了個措手不及，從嘴里流了一地。
“咳咳……你們這地兒的東西還挺神奇啊……”
焱疾尷尬笑著，一邊在數(shù)據(jù)庫里查找相關(guān)信息，一邊看向桌子另一頭捂嘴竊笑的雪夢雨，怪不得她專門備了一把勺子，原來想捉弄自己。
這是一個有趣的玩笑，內(nèi)容也很符合對方的心智年齡。
作為回應(yīng)，他笑著開口:“如果剛才我舉著勺子要喂你，你打算如何應(yīng)對？”
“哼，這招可難不到我。”雪夢雨壞笑著，明顯不吃這一套，“星火平時經(jīng)常喂炙鸞，我看著學(xué)了不少應(yīng)對方法呢?！?p> （怎么突然被喂了一嘴的狗糧？）
焱疾臉色一僵，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他倆關(guān)系真不錯啊?！?p> “是啊，畢竟是幼馴染呢，你是不知道放假的時候，星火一口一個‘哥哥’喊的多膩歪……”
不經(jīng)意間，雪夢雨的語氣有了酸味，臉也黑下來:“啊，有心上人真好啊不是嗎……”
焱疾決定不去接這個危險的話茬。
日思夜想的前輩來自己家做客，雪夢雨很激動，幾乎把家里所有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和焱疾分享，兩人就這么一邊享樂一邊交流情報心得，轉(zhuǎn)眼時針就劃過了十二點。
焱疾依舊精力充沛，他早就無需攝入常規(guī)食物，平日的吃喝僅僅是滿足精神需求，換言之就算剛吃了那么多東西，現(xiàn)在出去跑個萬米沖刺也不會得胃病。
反觀雪夢雨，她的情況就沒那么好了。
“哀戚”核心的特色就是能使用氣法，換言之她和焱疾利維爾等人相反，身體由血肉為主，機械為輔，此刻酒足飯飽，又到了深夜，困意和醉意逐漸擊垮她，只能勉強支撐身體幫焱疾指了一間客房，然后徑直倒在地上伶仃大睡。
“喂喂喂，這是鬧哪樣……”
焱疾也沒想到這丫頭醉了以后這么灑脫，正準備打電話問星火她的房間在哪，幾架仆從無人機就從樓上飛下來，組合成支架，麻溜的把她抬走了。
“哈哈哈，前輩別鬧，癢……”
雪夢雨完全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嬉笑著翻身，似乎還想站起來，那堆輔助機械只能不斷變換形態(tài)，把她穩(wěn)穩(wěn)的固定在擔架中心，防止她掉下來。
焱疾就這樣虛起眼，看著那堆邪門的玩意兒消失在視野中，隨后回到客房，決定忘掉剛才那段。
他不需要休息，現(xiàn)在很想出去走走，體驗夜晚的天崩座風(fēng)光，但雪夢雨醉成這樣，把她撇下獨自溜出去玩感覺不太地道，思來想去，也只能在房間里打發(fā)時間等她清醒。
反正也是閑著，他接通了同樣在休息的利維爾。
“阡陌很想你呢?！?p> 利維爾開口就是一句王炸:“你打算在那邊玩幾天？我話先放這里啊，過兩天她可能會忍不住直接去找你，我未必攔得住……”
“她想來就來唄，這邊還挺好玩的?！?p> 焱疾此時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雪夢雨喝醉休息去了，我還想和她比劃比劃來著。”
“我建議你別，她受傷了可不像我們返場就能修好，她需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身心，很麻煩的?！?p> 利維爾點了根煙，悵然道:“剛完成改造的時候我和她都不清楚這點，就比劃了兩下……呵呵，后來海森將軍親切的讓我們自己付醫(yī)藥費?！?p> “……我懂了，我和她就對著傀儡兵練吧。”
“如果真想和她比劃，最好讓她來我們這邊，你那個破壞力在天崩座有點危險，很容易觸發(fā)警報?！?p> “嗯……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崩S爾的語氣極度郁悶。
“……感謝你幫我探路?！?p> 焱疾大概明白了，于是話題又回到了雪夢雨身上。
“是不是覺得她的心智很單純，不像個接近三十歲的老阿姨？”
利維爾也不賣關(guān)子:“海森將軍私底下給我透露過，雪夢雨不是正常人，她是人工制造的預(yù)選機械覺醒者，出生后的十幾年都在培養(yǎng)罐里度過，現(xiàn)在的她也就勉強比初中生成熟一些……我不是指身材啊?！?p> “我本來還沒往那方面想……”
利維爾很自然的無視了他的回答:“反正和她相處的時候，別考慮太多，想到啥就說啥，她是個苦命的好孩子，我們再怎么倒霉也是人到中年才被強塞了這個使命，她可是完全作為機械覺醒者而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工具人?！?p> “你丫才人到中年了……這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嗎？”
“當然知道，她又不是傻子，就算有意隱瞞她也能調(diào)查出來……只是很可惜，為了防止她因此產(chǎn)生叛逆情緒，在創(chuàng)造她的過程中，與此相關(guān)的感情回路就被刪改了，現(xiàn)在她不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值得被同情的，恰恰相反，她以之為榮?！?p> “就像一臺機械，會以自己被人使用而感到光榮。”
“真沒人性啊?！膘图矏汉莺莸牧R了一句。
“我倒覺得還好，這個保險系統(tǒng)總體來說是好東西?！?p> 利維爾倒是無所謂:“數(shù)據(jù)庫里有這么一句話，‘我可以忍受黑暗，只要我不曾見過光明’，對她而言，倘若出生起就活在幸福的虛偽下，那讓她直面殘酷的真相才是最沒人性的吧?！?p> “嘖，你這么說好像也對……但如果是我，可接受不了這樣的欺騙，再怎么痛苦我也要接觸真相?！?p> 焱疾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探討下去:“對了，你數(shù)據(jù)庫里有沒有水獺市事件的資料？”
“有，但不多，也不詳細，應(yīng)該和你數(shù)據(jù)庫里的一樣……怎么，你感覺那座城里也有類似的‘欺騙’？”
“我的直覺告訴我，真相就在城區(qū)另一側(cè)，被我錯過了……雖然木已成舟，但就像剛才說的那樣，在揭開所有真相前，我不會停手?！?p> “還真是執(zhí)著啊……”利維爾無奈笑著，“那只能祝你好運了。”
這幾天相處下來，兩人都意識到，雙方處事觀念上的相性并不好，利維爾只對分內(nèi)之事感興趣，且執(zhí)法時不會帶個人感情；焱疾則是管得寬，也管的松，法律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底線，行事時他奉行自己的正義。
這兩人合作辦事的效率很高，但如果真的成為一個隊伍里的伙伴，早晚會起沖突，雖說他倆都不記仇，但終究……影響不好。
過段時間焱疾準備離開鋼之壁，去東大陸其他地方，乃至西大陸游歷一圈，可以的話，他還要上天入地——去天堂和地獄轉(zhuǎn)一圈。
換言之，只能辛苦阡陌繼續(xù)單相思了……或者在那之前她也做出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