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流星的愿望
我們仰頭望著星河疏淡的天空,一顆流星倏忽而過,像有什么東西從我的心里一閃而逝。
李斐葉說:“趕緊許愿?!?p> 她嫩白的側(cè)臉臉即使在朦朧的黑夜依舊清晰可辨。我靜靜地看著她閉著眼雙手合十的樣子,不禁陷入沉思: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此時,我和林芮離婚已有一個月了。當(dāng)天上午,我告訴李斐葉,我離婚的事,晚上下了班,我們約在相約火鍋吃飯。
“嘭”,啤酒瓶碰撞的激烈,兩人喝酒的豪邁,火鍋店人生的鼎沸,無不宣示著生活的激情。冰冷的啤酒,一次次經(jīng)過鼓動的喉嚨沖入體內(nèi),透心的涼一遍遍驅(qū)趕著惆悵,又一遍遍引來更大的惆悵。
“啊,爽!喝酒就是爽!人生得意須盡歡呀!”李斐葉一副社會大姐的派頭。
“我他媽都離婚了,你歡個毛?”醉意醺醺的我,嬉笑著怒罵。
“大爺?shù)?,你個傻逼,與我而言,喝酒本身就是件快樂的事。與你而言,能夠光明磊落地和我這個美女喝酒,再也不用擔(dān)著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紅杏出墻、見異思遷、篤新怠舊、喜新厭舊、不守夫道的惡名了。豈不快哉?”她左臉驕傲右臉豪邁地斜視著我。
“快哉!”“嘭”,又是一聲酒瓶相擊的聲音。
在我們還清醒的時候,聽了我和林芮如何在一起,如何頻繁爭吵的事,李斐葉說:“你們這是始亂終棄?!?p> 聽了林芮在藍(lán)色的本子上寫想要離婚,卻又囿于父母的威脅時,李斐葉說:“她是受困于父母和傳統(tǒng)思想,她的父母是封建余孽。”
聽了我如何想要離婚,甚至為想像因車禍躺在火車站對面的是林芮而有一絲寬慰時,李斐葉說:“你這是缺乏撕裂過去,走出困境的勇氣?!?p> 聽了林芮在藍(lán)色的本子上寫:一想到如果我真的死了,心就好痛。李斐葉說:“她這是藕斷絲連,可惜絲是不牢固的,一扯就斷。”
聽到我說林芮在藍(lán)色本子上寫她的生日愿望是:趙宇航開車時,出車禍死掉。還有那個可怕的死字時,李斐葉說:“那她是真的不愛你了!”
之后,啤酒瓶頻頻相碰,我們頻頻牛飲,再然后就有兩個醉鬼上面的那段對話。直到最后,我們實在喝不動了,也吃不動了,卻想著出去走動走動??绯龌疱伒甑哪且豢?,我迷迷糊來一句:“上路!”
李斐葉高喊一聲:“你妹的,是開路!”
“是攔路!”一個嬉皮笑臉的家伙伸手擋在李斐葉面前。
“滾!”李斐葉雖然有點迷糊,這個“滾”字卻說得鏗鏘有力、不卑不亢,似乎奪天地造化,蘊含雷霆之力。
小混混很本分地表露著他的無賴模樣,他的胳膊仍堅定不移地攔在李斐葉面前。酒壯熊人膽后,我抓住他的胳膊,怒目而視:“別惹我,我剛離婚!”
心微微地顫動著,為自己敢于英雄救美而激動。
“我專門勾引少婦的,江湖人稱玉面勾魂手!”他斜著眼睛,揶揄道:“你老婆叫什么名字,說不定你老婆就是被我勾走了魂,所以才跟你離婚的?!?p> 我一巴掌呼在他的臉上,喝酒真好!
“太娘了,爺們點,用拳頭?!崩铎橙~對我大聲喊著?!斑恕毙』旎斓娜^猛然砸在我左臉上。接著他陳勝追擊,抓住我的衣領(lǐng),我忍著疼痛跟他撕扯在一起,沒兩下我就被他壓在了身下。我當(dāng)時心想:完了,英雄救美不成,反倒被人騎在身上,丟人丟到家了。
小混混不給我多余的時間感受屈辱,他迅速地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臉上和頭上。我用雙臂護(hù)著自己的頭臉,可是要么顧頭不顧臉,要么顧臉不顧頭,我真希望自己的頭和臉長得小點,甚至不希望自己是個有頭有臉的人。
“加油,加油,加了個油,加了個大油!”我艱難地看向李斐葉,她半屈著身體,雙手握成小拳頭,興高采烈地喊著。
“你喊什么呢?”這是豬隊友,還是隊友臨陣倒戈?我清晰地聽出自己聲音里的無力感。
李斐葉愣了一下,彎著腰,握著拳,猥瑣地邁著鴨子步而來,像個可愛的小傻瓜。她定睛一看,然后說:“你什么時候在下面了?”
我只能腹誹:我擦,我什么時候上面過?
在豬隊友認(rèn)清實情的漫長時間里,小混混爭分奪秒、不余遺力地捶打著我。但李斐葉問完話后,盯著我,顯然在等著我的回答。唉,果然是豬隊友啊,都這個時候了。
“喂,我們倆在講話呢,你能不能停一下?”李斐葉不滿地吼到。小混混停了下來,喘得像條狗,汪往叫著:“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p> “你在下面干啥?”李斐葉打了個嗝,嘟著嘴問。
“挨打!”我說。
“Can i help you?”李斐葉眨著疲乏的眼。
“Yes you can!”我回道。小混混顯然沒聽懂我們在講啥,睜著迷茫的眼睛,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李斐葉。
“Wait a minute!”李斐葉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我和小混混莫名其妙地看著李斐葉走進(jìn)火鍋店,那家伙似乎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抬手就要繼續(xù)未完之事。我急忙用手臂再次護(hù)住有點護(hù)不住的頭和臉,急促地喊到:“等一下,她剛才說等一下!”這是知識的力量啊!
我現(xiàn)在清醒多了,挨打比解酒藥都好用!
小混混撓撓頭,無奈之余只好意猶未盡地放下手。李斐葉很快走了出來,兩只手背在身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意義地偷偷摸摸地走了過來。她停在距小混混一手臂遠(yuǎn)的地方,大喝一聲,同時左手猛地一伸,在小混混納悶地看著她空蕩蕩的左手的時候,李斐葉猛地掄起右手砸向他,“嘭”得一聲,啤酒瓶在小混混的頭上碎裂開來,李斐葉再次打了個嗝。她的動作嫻熟,不像是第一次所為。
我看著那家伙頭上流著血,一把推開了他,在法治社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必須得趕快撇清關(guān)系。我還在迷糊的當(dāng)兒,李斐葉拉著我迅速跑開了。我們跑跑走走,走走跑跑,然后一轉(zhuǎn)彎委身于淮河壩下的楊樹林中。
“你說這是英雄救美呢,還是美人救英雄呢?”我有些尷尬地看著她。
“不用這么緊張,好好報答我就行了?!彼荒槈膲牡男θ荩裁绰锖喼毕駛€女混混!
“如此大恩大德,小弟無以為報,要不改天再請你吃一頓火鍋吧?”我說。
“就以身相許算了?!彼f得十分輕松,就像是說吃飯睡覺打豆豆一樣稀松平常。
“啊,肉償???這么大代價?!痹谖铱磥磉€是相當(dāng)嚴(yán)重的,好像有種委身于人,從此失去人身自由的感覺。
“是我勉強收下你!”兩人相視一笑。
我們仰頭望著星河疏淡的天空,一顆流星倏忽而過,像有什么東西從我的心里一閃而逝。
李斐葉說:“趕緊許愿!”
她嫩白的側(cè)臉臉即使在朦朧的黑夜依舊清晰可辨。我靜靜地看著她閉著眼雙手合十的樣子,不禁陷入沉思: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李斐葉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