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在他嘶啞的吼聲中,所有的雜音全部消失了,身體上的痛苦也來無影去無蹤,就好像剛才他睡著了,做了一場夢,夢中的一切盡皆虛幻,醒來時自然無知無覺。
但孫末緣肯定自己絕非做夢,因為自從修煉以來,他就沒有再做過夢了,而且他對“夢”中的每個細節(jié)都記得很清楚,不過最能提醒他的,還是濕透緊黏在身上的衣物,那是被汗水打濕的。
當(dāng)他緩過神來后,猛然意識到不對,不知什么時候,縷縷清香朝著鼻間鉆去,根據(jù)香氣的濃郁程度來看,距離很近!
孫末緣倏然睜開眼睛,與此同時身上浮現(xiàn)金、光兩層凝甲,同時手中出現(xiàn)了剛到手的海潮門。
要不是沒感到惡意,否則共愉法術(shù)早就被他直接施展出來,但有沒有惡意也是可以偽裝的,在學(xué)院藏書中甚至記載了某些法寶有隱藏惡意的作用,所以他防備手段雖然沒有過激,但也沒有掉以輕心。
不過真正令他安心的,還是此處是學(xué)院內(nèi),任何邪徒歹人想要進來都很困難,而他打算釋放共愉法術(shù)的想法也沒錯,因為此刻即使驚動了學(xué)院師長,事后也可把這一切推脫到自己的防備心上。
看清楚來人后,孫末緣緊繃的心弦驟然放松,在他身旁是一頭墨發(fā)紫眸的女子,正眨著那雙純凈的眸子盯著自己。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他有些好奇,兩個宿舍之間的距離不下十里,如果不想在學(xué)院引起轟動的話,御能者到這也要幾分鐘的時間。
而且這里可是男生宿舍……
“飛過來的?!敝苣揭琅f還是言簡意賅。
孫末緣卻心頭一震,飛?飛過來的?難不成她有一件飛行法寶?
“看來我話說早了,你根本就壓制不住血符的魔性,恐怕用不了多久,不用四月八日,你也會被魔念徹底支配,淪為只會殺伐的行尸走肉。”她的聲音猶如天籟,說出的話卻格外駭人。
“所以你來是為了說這些風(fēng)涼話?還是為了看我笑話的?”孫末緣自嘲道,總覺得周慕與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同,留給他的印象很是古怪。
這么說吧,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就比如他孫末緣,外表很冷漠,對人對事也總是帶著疏遠,而內(nèi)在卻很平淡,可如果是對待家人時又會變得溫?zé)?,很是矛盾?p> 但周慕給他的感覺就是表里如一,外在淡漠,內(nèi)心也是如此,好像沒有她在意的人一樣,也或許是她把自身的情感深深地鎖住了,不愿解開。
“我沒這個興趣?!敝苣矫嫔届o,接著說道:“記住,血符的封印如果松動了,最遲也是一周發(fā)作一次,最快三天一次,要是忍不下去了,還是那句話,可以轉(zhuǎn)讓給周氏,保你前路一片坦途?!?p> “到時再說吧。”孫末緣隨口敷衍了一句,隨即把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問出了口:
“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有一事不明,周…周女士……”
“叫我周慕吧?!?p> “周慕,你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我呢?我就是一無家世背景的草根,只是有點修煉天賦而已,如果我死在血符影響下,你不就能得到這至寶了嗎?而且還不違背你的本心?!?p> 孫末緣知道這個問題不太妥當(dāng),也知道很可能不會有回應(yīng),但平時總是按耐不住地去想,所以才想問清楚,從而解開自己的疑惑。
“你覺得呢?”周慕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問題又拋回了過去。
孫末緣思索了一下自身有什么優(yōu)點,難道也是如那呂芷妍一樣看中了我的潛力?可世間天才如過江之鯽,周氏見過的定是數(shù)不勝數(shù),拔尖的都不少見,僅以他目前展露的天賦來看,媲美者不是沒有。
那是為何呢……他腦中念頭飛轉(zhuǎn),排除一個個可能,篩選到最后好像都沒找到任何合理的點。
他試探著說道:“難道你是想看我在血符的持續(xù)影響下能走多遠?這是你的一個實驗?”
“我沒那么無聊。”周慕否認道。
“那就是你心地善良,不忍心看一個生命消亡?”
“不是。”
“或者你覺得我修行太快,擁有駕馭血符的資格,而玉符每人只能認主一枚,所以你才會成人之美,希望日后能有助力?”
“邪道六符并非只能認主一枚,如果可能的話,一人可以同時擁有多枚,全部也行?!敝苣浇忉尩?,她也知道那人在故意套話,可她并不在意。
孫末緣心中暗驚,原來玉符可以全部被一人掌控,但隨即他就苦笑一聲,光是血符就折磨得他精神失常,那六符齊聚,他不得瘋瘋癲癲,患上精神病嗎?
風(fēng)聲更狂,撩得人衣袖飄飄,空曠的天臺上,放眼望去黑乎乎的,只能依稀看見站著兩道人影,在夜色的掩埋下,幾乎看不清面容。
周圍只余大風(fēng)在耳邊呼嘯,聽來狂躁,卻顯寂寥,不見人聲,喜靜的人更愿意待在此處。
孫末緣與周慕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眼眸中看到了各自的身影,前者沉默不語,望著那雙足以令人沉淪的宛如星河般的紫眸,似是想看穿其純凈湖面下隱藏的暗流。
“請你明說?!彼烈髟S久,還是猜測不到原因,所幸直接詢問。
周慕也不故弄玄虛,抬手把被風(fēng)撥亂的發(fā)絲攏到耳后,輕聲道:“我需要一個同行者,那個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其他人,總之目前來看,你最適合?!?p> “同行者?”孫末緣聽得有些云里霧里的,學(xué)院校友們還不是同行者嗎?這里到處都是啊。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或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周慕冷笑道:“我需要的不是那種經(jīng)不起風(fēng)浪,一拍就散的懦弱者,也不是那種見不得血腥,一受傷就哭哭啼啼的象牙塔學(xué)生,而是與我志同道合,不畏強權(quán)的奮進者?!?p> “至于我為什么需要,現(xiàn)在告訴你還不行,當(dāng)有一天你達到我的要求時,我會對你明說,到時你再決定是否與我同行。”
周慕的話語冰冷無情,不像是一個弱女子,而像是個鐵血男兒,此時她渾身透露出一股英姿颯爽的氣質(zhì),猶勝世間多數(shù)男子。
孫末緣有時也暗自在想,若是她身穿男裝,那豈不是全天下青年才俊都要盡皆失色,在其面前只會黯淡無光。
當(dāng)然他也只會在心中想想,不會表露出來。
“周慕,那你的要求是什么?需要我的修為到何種境地?通法境還是王法境?”孫末緣開口問道,有了目標(biāo)才有更多動力。
周慕輕輕搖頭,沒有任何言語,卻反而令他心頭劇震。
這副樣子不就表明了強如王法境的修為也依舊不夠?他不知自己理解錯了沒,但孫末緣感覺事實就是這樣。
他慢慢平復(fù)著心緒,王法境之上又如何?終有一天自己會達到,這是他的自信!
“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p> 對于他來說,周慕的恩情是一定要報答的,為了符合她的要求,孫末緣會加倍努力地修煉,爭取早日達到那個他不知道的目標(biāo)。
之所以如此,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周慕幫過他許多忙,要是到了收債的那天,自己還不上,豈不成老賴了?
“嗯。”周慕只是淡淡回應(yīng)了一個字,就驅(qū)使著飛行法寶離開了。
當(dāng)看到那御劍遠去的一抹流光后,孫末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心神一直沉浸在剛剛的一幕中,甚至面容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女…女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