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四
李世民皇權(quán)天威咄咄逼人,二宗一門只能奉昭入職,在三派的輔佐之下,大唐政通人和,國力日益強大,就連一直被視為漢族宿敵的突厥也與西域其他部落聯(lián)手稱臣,遵李世民為“天可汗”,太平盛世重現(xiàn),史稱“貞觀之治”。
如同手指亦有長短,三派境遇也各不相同。
儒門門人通過科舉入仕,為皇帝陛下治理郡縣,恢復(fù)民生,各地學(xué)習(xí)儒家經(jīng)典的學(xué)院,私塾,遍地開花,一時間洛陽紙貴,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之書流傳天下,世人以學(xué)士為榮。
釋宗入駐中原之后,廣傳佛法,以祥和之義布教天下,萬民收心,社會和諧,更是在被賜予“御弟”稱號的圣僧玄奘西渡天竺取得真經(jīng)之后,引來無數(shù)善男信女皈依門下,儼然已成為中原第一門派。
反觀道宗,宗主袁天罡雖貴為護國法師,道宗卻日漸式微,不受皇帝陛下的重視,民間甚至有傳言,明著冊封袁天罡為護國法師,守護內(nèi)廷,實則是道宗的先天乾坤功,霸道無比,數(shù)百年來能習(xí)成之人,屈指可數(shù),道宗門內(nèi)亦有云,
先天乾坤功,九九歸宗法,八重以下世無敵,八重以上神鬼辨。
即是,共有九層心法的先天乾坤功,在練成八層的時候,天下間已經(jīng)無人能敵,而八層之后的第九層,乃神鬼之術(shù),功成之后當(dāng)入陸地神仙之境,但其心性將會大變,是造福人間的神仙還是為禍世間的惡鬼,很難預(yù)測。
當(dāng)今圣上懼怕道宗重新出現(xiàn)類似天公將軍張角般人物,袁天罡的先天乾坤功功力已達六層,屬于大天元之位,世間幾無敵手,因此,皇帝陛下將其賜予洛陽明玉宮中,實則囚為質(zhì)子,以防其作亂。
對于這一切猜測,袁天罡沉默不語,在明玉宮中靜坐修道二十年,儼然一幅世外之人模樣。
有道是,禍福相依,天道輪回,好景不長,無花不敗,一生勵精圖治,兢兢業(yè)業(yè)的唐太宗李世民,始終繞不開弒兄逼父篡位的詛咒,晚年備嘗惡果。
先是被冊封為高句麗國主的敏英逝世,其幼子榮留王繼位,世家權(quán)臣泉蓋蘇文不滿李世民的朝鮮半島均勢之策,將虬髯客統(tǒng)一的高句麗國重新劃為高麗,新羅,百濟三國,發(fā)動政變殺掉了榮留王,另立其弟寶藏王為王,并自立為大統(tǒng)帥大莫離支,脫離大唐自立,重新統(tǒng)一朝鮮半島。
儒門為踐行與虬髯客之約定,強硬要求皇帝陛下出兵,又逢泉蓋氏以上癮毒物,樂天丸,禍害長安。李世民思考再三,決定御駕親征,卻兵敗安市城下,國力受損,而泉蓋蘇文為報復(fù)大唐,派薩滿教使者,擅長易容魅惑之術(shù)的西媚,暗入長安,伺機報復(fù)。
西媚偶然間得知,李世民最為寵愛的高陽公主,沉迷白馬寺主持辯機大師,追求無果,相思成災(zāi),遂私下將薩滿教天女降魔舞中的移魂大法相授,希望以此敗壞皇家名節(jié),離間大唐和儒門,釋宗的緊密關(guān)系。
隨后事情的發(fā)展,遠遠超出泉蓋蘇文預(yù)計,原本以為釋宗達摩院首座羅漢,不動明王咒以近小天元之位的高僧辯機的不動心禪功,百毒不侵,女色不近,所行只能羞辱高陽公主,但辯機他居然降伏在移魂大法之下,終日與高陽公主私通,盡享魚水之歡。
事情敗露之后,辯機自盡,朝野嘩然,紛紛指責(zé)李世民家教不嚴,對兒女缺乏管束,性格剛強的李世民被這些無端的指責(zé)激怒,下令約束釋宗,并親自頒布《佛遺教經(jīng)》,以皇帝的律法施加于釋宗的戒律之上,引起釋宗信徒的激烈反對。
為掩蓋丑聞,李世民下旨將高陽公主下嫁給尚書左仆射房玄齡的二兒子房遺愛,房氏一族乃山東世家門閥,功蓋北周,隋,唐三朝,房遺愛則飽學(xué)儒門經(jīng)典,將此賜婚視為奇恥大辱,遂與魏王李泰結(jié)盟,陰謀篡位。
魏王黨將矛頭直指李世民親立太子,長孫皇后所生李承乾,李承乾雖在政事上有叔公長孫無忌指導(dǎo),并無過錯,但私底下,卻因自己跛足而心理扭曲,對儒家的心形具修極為抵觸,公然蔑視禮法,豢養(yǎng)戀童稱心。
又好突厥服飾和騎射生活,被儒門部分之人痛恨,擔(dān)心其繼位之后,儒門正統(tǒng)學(xué)說受辱,遂加入魏王黨,上書廢黜李承乾太子之位,幸得長孫皇后苦苦哀求,才作罷,而后令魏征為太子少保,教導(dǎo)太子向善。
事后警覺的長孫無忌,發(fā)現(xiàn)隱藏在后的魏王黨,也開始集結(jié)朝臣于太子身邊,朝廷分裂為兩黨,互相構(gòu)陷,雞犬不寧,讓李世民倍感傷神。
太子李承乾卻冥頑不靈,依舊我行我素,毫無悔改之意,再次與稱心交歡,事發(fā)之后,令太宗李世民重新考慮廢黜他,驚恐之下,李承乾聯(lián)合尚書右仆射杜如晦之子杜荷如,因行為不端受處分而心生不滿的大將軍侯軍集,以及同樣性格粗野,藐視禮法的伯父漢王李元昌發(fā)動政變,卻被李世民設(shè)計反包圍,功敗垂成。
眼看魏王李泰的陰謀即將得逞,長孫無忌聯(lián)合開國老臣,李世民娘舅,宋國公蕭瑀,以及手握十萬精兵,鎮(zhèn)守玉門關(guān)的大將軍李世勣,極力反對與清河崔氏、范陽盧氏、隴西李氏、滎陽鄭氏,四大貴族門閥結(jié)盟的魏王李泰,聯(lián)手保舉長孫皇后幼子晉王李治為太子,李世民一時間左右為難,終日苦思如何避免宗廟血食之禍,心力憔悴,漸入暮年。
但魏王李泰心急如焚,時不我待,上位之心,路人皆知,當(dāng)下不顧謀臣相勸,對同父異母年幼的晉王李治私下進行人身威脅,本就體弱多病的李治竟因此受驚,臥病數(shù)日,李世民得知之后,異常憤怒。
昔日自己身為秦王之時,身受弟兄相殘之禍,不得已發(fā)動玄武門之變,弒兄登位,引為平生大忌,魏王李泰此舉無異觸碰逆鱗,雷霆震怒,將李泰貶為蜀王,驅(qū)逐出京。并對與儒門關(guān)系頗深的,崔盧李鄭四家進行打擊,限制發(fā)展。
一番風(fēng)雨過后,鼎盛的大唐已是千瘡百孔,岌岌可危,但世間之事,多半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
貞觀二十二年,長安城突然天降血雨,無數(shù)的火球劃過天空,好似末日來臨,惶恐的城中百姓,集聚在明玉宮外,祈求依然保持著清譽的道宗宗主袁天罡能代為祈求上蒼,得到天地的寬恕。
此時的袁天罡,始終將明玉宮的大門緊閉,不問世事,獨自在功坊閉目端坐,等待屋外欽天儀推算的結(jié)果。
屋外兩位乩童緊張地推演天算,片刻之后,將演算出的箴言折好,送到袁天罡座前。
“宗主,天演結(jié)果已出,請宗主過目?!?p> 袁天罡睜開雙眼,接過箴言,打開一看,只見上面一首歇語:
“蒼天將逝,道宗興盛。歲在武周,道行天下?!?p> 袁天罡略一琢磨,讓乩童退下,手一發(fā)功,掌中箴言化為灰燼,走出功坊,看著滿天血色,心中打定主意。
是夜,洛陽城中的白馬寺里,一間供奉著觀音大士的佛堂燭光昏暗,坐下一個尼姑虔誠的念誦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fù)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你可愿一生長伴青燈古佛?”
佛堂之中突然傳來一句問話,好似菩薩顯靈一般。
尼姑焦躁不安的環(huán)顧四周,生怕自己的心事被佛看穿。張望數(shù)遍,卻不見一人,尼姑以為是自己心不誠引來菩薩怪罪,連忙更加虔誠的念誦。
“你可愿一生長伴青燈古佛?”
同樣的問話,再度傳來,尼姑被嚇得癱軟在地,對著燭光外的黑暗大聲說到:
“是誰?誰在裝神弄鬼?”
尼姑感覺自己口舌發(fā)干,空氣都仿佛凝固一般,燭光外的世界,靜悄悄,黑漆漆,好似無間地獄一般,尼姑想起小時候聽到阿嬤講的惡鬼索命故事,被嚇得渾身發(fā)抖,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一個人影從黑暗里走出,來到癱軟的尼姑面前,用手撫起她的臉頰,厲聲的問道:
“你可愿一生長伴青燈古佛?”
尼姑的丹鳳眼里飽含淚水,粉嫩的臉蛋因恐懼和激動而變得通紅,櫻桃小嘴一張一合,吐出馥香之氣,顯得嬌媚無比,但來人對她的相貌卻一點都不敢興趣,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的眼睛。
“媚娘,奉旨長伴青燈古佛,洗滌罪身?!?p> 尼姑終于看清來人是誰,狂跳的心臟也恢復(fù)了平靜,嬌弱的回答到。
“真心話?你費勁心思爬上龍床,失寵之后,又勾引晉王,天生媚骨,怎會安心居于此地?”
來者冷哼一聲,不屑的數(shù)落尼姑的過往。
“用你的心回答我,你可愿一生長伴青燈古佛?”
來者繼續(xù)問著同樣的問題,同時手滑落到尼姑脖子上,用力卡著,尼姑幾乎不能呼吸,不停的掙扎著,眼看就要背過氣去,聲嘶力竭大喊到:
“不,我不要。我要飛上枝頭,我要榮華富貴,我要鳳儀天下,我要把李家的男人,統(tǒng)統(tǒng)踩在腳下。”
聽到此話,來者方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松開卡住的手,差點死掉的尼姑喘著粗氣,看著眼前的來人,說道:
“袁國師,對媚娘如此相逼,定是有要事相商。只要國師能讓媚娘離開此地,重回內(nèi)廷,他日必將作為牛馬,報答國師的大恩大德?!?p> 來者正是道宗宗主袁天罡,袁天罡看著眼前嬌媚之人,依舊冷淡的說到:
“你倒是聰明伶俐,知道老夫找你必有大事,此乃高陽公主所學(xué)移魂大法,下月晉王要到此地為圣上祈福,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說罷,袁天罡將一卷心法丟在媚娘身邊,媚娘驚喜的將之拿起,翻過幾頁,確定無疑,將之收入懷中。
“多謝國師成全,此恩德,媚娘愿意以身相報?!?p> 媚娘站起身來,尼姑袍無意間滑落半截,露出羊脂般的半抹酥胸和肩頭,一臉無辜的看著袁天罡,純欲香艷的氣氛在佛堂里回蕩,曖昧之意溢于言表,袁天罡緩緩走過來,伸出雙手,好像餓虎撲食一般,媚娘閉上眼睛,一幅任君享用的表情,嘴角浮現(xiàn)自信的微笑。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之外,袁天罡只是將媚娘滑落的衣袍重新系好,冷淡的說到:
“心太高,必折腰。只需你答應(yīng)我一事即可?!?p> 被袁天罡的舉動震驚的媚娘,突然嚴肅起來,問道:
“何事?”
“滅佛?!?p> 袁天罡說完之后,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媚娘突然想起一事,問道:
“我聽高陽公主說過,國師曾另送龍漦香與她,才讓辯機大師失了心智。不知國師可否相贈?”
袁天罡停下腳步,并未回頭,說到:
“龍漦香非凡間之物,你有移魂大法足以。切記,多嘴必多禍。”
看著袁天罡遠去的背影,媚娘心中思緒萬分,打定注意,
終有一日,必要你栽在我的手中。
回頭一看,燭光搖曳中的觀音大士卻像流下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