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尚看著跟謝長恭離開的北淵王，搖了搖頭。

　　誰也想不到，表面看上去冷酷無情的王上，竟然如此看重母子之情。

　　他來到王上身邊的時候，昭淑大長公主已經(jīng)返回大乾，所以并沒有見過讓王上如此難忘的母親。

　　自然也就不能理解王上的行為。

　　可作為王上的心腹，他一定跟著王上的腳步走。

　　…

　　另一邊。

　　北淵王跟著謝長恭的腳步走，本以為會被帶去見配報紙，卻被謝長恭領(lǐng)到一個很偏僻的地方。

　　北淵王的臉上不見懼色。

　　他不擔(dān)心謝長恭會對他動手，謝長恭幫大乾的皇帝做事，知道北淵的王上死在大乾，會有什么下場。

　　況且，他還是?？档男珠L，謝長恭更不會對他下手。

　　大乾傳聞?？岛椭x長恭的夫妻感情不好，但他知曉那全是假的，否則謝長恭怎么會放任殷尚一路逃回北淵？

　　他此時只是有些不理解，為什么要帶他來這種地方…

　　謝長恭帶著北淵王左拐右拐，穿過一個院落，進入一個嫌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北淵王：“……”

　　若不是知曉謝長恭不會殺他，這個地方倒是很適合殺人滅口。

　　他跟著謝長恭進入目的地，門口站著一個男人，穿著淡藍色的衣袍，看清他的臉后，北淵王的瞳孔驟然一縮。

　　謝長恭上前，對著衛(wèi)七爺弓腰：“岳父大人?！?p>　　衛(wèi)七爺笑著擺擺手。

　　謝長恭也算他看著長大，跟小九自幼走得近，之后又因為同在永熙帝手下做事，再熟悉不過了。

　　北淵王站在地上愣了片刻，喊道：“衛(wèi)叔叔?！?p>　　這是他幼時便叫的稱呼，如今喊來竟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原來他要見的人是衛(wèi)叔叔，那么果然衛(wèi)叔叔是自己離開，調(diào)查母親死因的。

　　“衛(wèi)叔叔，我母親她究竟…”

　　話未說完，衛(wèi)七爺抬手，笑呵呵道：“不急著說，先進去?！?p>　　北淵王閉上嘴巴，同時心里升起濃烈的不解。

　　衛(wèi)叔叔有多愛他的母親他在小時候就清楚，試問有幾個男人會為了保護心愛女人所生的沒有血緣的孩子出生入死？

　　他如今在北淵地位之所以如此穩(wěn)固，和眼前的男人脫不了干系。

　　為了他的母親，他可以拼上自己的生命。

　　那母親死亡，他為什么可以這般云淡風(fēng)輕？

　　根本不是他應(yīng)該有的態(tài)度。

　　感受到北淵王探究的眼神，衛(wèi)七爺笑了笑。

　　等下他看見公主便明白了，無需現(xiàn)在浪費口舌。

　　北淵王心中有一絲驚訝。

　　看衛(wèi)叔叔的架勢，謝長恭想要帶他見的人并不是他，那會是誰呢？

　　北淵王的手握成拳頭。

　　跟在兩個人身后進入屋子，一個氣度雍容，依舊絕色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著書，聽見他進來，她偏過頭看他，笑著道：“阿靳，許久不見。”

　　北淵王的呼吸一窒，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他沒想過這輩子還有再次見到母親的可能。

　　“母…親？”

　　謝長恭和衛(wèi)七爺對視一眼，悄悄地退出房間。

　　衛(wèi)七爺決定跟這個女婿聊一聊，上次女婿去揚州找他，擔(dān)心自己暴露公主還活著的事實，所以并沒有和他多聊，這次便沒有那么多顧忌了。

　　屋外，岳婿兩個相談甚歡，屋內(nèi)，母子兩個人便顯得有些安靜了。

　　昭淑大長公主回到大乾的時候，北淵王才六歲多，加之昭淑大長公主對于這個并非她心愛之人的血脈有幾分刻意的冷淡疏遠，她那個時候年紀(jì)輕，就有些無視這個孩子。

　　母子兩個人的感情不不算如何親厚，直到她‘死后’這孩子擔(dān)起兄長的責(zé)任，照顧她的小九，她這才明白，血脈相連帶來的親近有時是一種無法更改的事實。

　　看著兒子高大的身型，昭淑大長公主升起一絲欣慰，同時心里也有些愧疚。

　　早年是她不懂事，為了回大乾毫不猶豫的拋下了他，雖說給他留了人手，但對于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母親離開身邊，全靠著他自己而活該有多么的無助？

　　她沒想到這孩子對她的感情竟這么深，親自前來大乾，只是為了調(diào)查她的死因…

　　沉默半晌，昭淑大長公主開口，聲音略有一絲沉?。骸鞍⒔?，是母親對不住你，讓你擔(dān)心了?！?p>　　北淵王眨了眨眼：“母親，您還活著便是對兒子最好的消息。”

　　母親還活著，那他就不是為了什么狗屁查找死因來的，多不吉利?。?p>　　他只是為了見到母親而來的。

　　“這些年苦了你，當(dāng)年是我太年輕，心里也存著一股怨氣，母親不求你的原諒?！?p>　　“會盡量的彌補你?！?p>　　北淵王笑。

　　若是他小時候或許會恨母親的無情，但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成熟，知曉母親當(dāng)時的痛苦理解她迫切返回大乾的心里。

　　若母親真的對他沒有一絲疼愛，在他那位父王去世后便可立刻帶人回大乾，沒有必要九死一生的參與王室斗爭，替他掃除所有障礙推他上這個王位。

　　所以他并不恨母親。

　　只是恨他的王庭有著母親痛苦的回憶。

　　即使母子兩個冰釋前嫌，也不見得母親愿意隨他去北淵小住。

　　北淵王望著昭淑大長公主的眼睛，答道：“兒子不怨恨母親，兒子知曉您的難處，您愿意幫著兒子上位，兒子心存感激?！?p>　　因為自己身上流著那個男人的血脈，母親有理由厭惡他，更有理由直接把他認扔在北淵自生自滅。

　　如果她真的那樣做，而他靠自己的廝殺走上王位，他才有資格恨她。

　　可他不是。

　　昭淑大長公主看著懂事的兒子，心中嘆了一口氣，這樣顯得她當(dāng)初更失職了。

　　不過現(xiàn)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之后她再想法子補償兒子吧。

　　她直接對北淵王說明了她當(dāng)初假死的真相，說完后就盯著一言不發(fā)的兒子，不肯錯過他的一絲表情。

　　她和裴寶珠一樣，對北淵王親近的同時，心中也會有一些防備。

　　畢竟他是北淵的王上，若是借此機會利用世家挑起內(nèi)亂，他再從北淵作亂，內(nèi)憂外患之下，陛下的日子不會好過。

　　昭淑大長公主對這個身為北淵王的兒子有防備也正常，甚至她比裴寶珠更在意大乾的安危。

　　但她也清楚不管兒子是什么樣的立場都是應(yīng)該的，若能幫助大乾奪得其他國家的國土，她也會利用的。

　　北淵王則直接道：“母親，兒子并沒有和大乾發(fā)動戰(zhàn)爭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大乾的皇帝還是要知曉的，希望他新派去的軍隊能夠恪守本職，而不是仗著身份在邊境作威作福，兒子也會苦惱的?！?p>　　昭淑大長公主愣了一下道：“我會叮囑皇帝的，盧家的軍隊已經(jīng)全部被替換，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發(fā)生那樣的事?！?p>　　人性是最禁不住考驗的。

　　北疆天高皇帝遠，時日長了便會慢慢滋生野心與膽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每隔幾年換一批將領(lǐng)，但那樣萬一兩國開戰(zhàn)，不是十分了解邊境情況的將領(lǐng)很容易在戰(zhàn)爭中失利。

　　北淵王也知曉。

　　不過有了這樣的保證，他也可以交代邊境的人恢復(fù)正常的戒備了。

　　——

　　裴寶珠帶著小團子在屋子里吃飯，對那邊的情況漠不關(guān)心，臉上沒有其余的表情，不過常侍奉她的人都知曉。

　　郡主殿下的心情不好。

　　青女休息一日，晚上來這里當(dāng)差。

　　與哥哥交談一番后，她決定每日早起半個時辰練武，然后在休沐的時候出去執(zhí)行任務(wù)。

　　不能因為現(xiàn)在的好日子便荒廢了身手，這次是去送信被扣住，若下次是主子？

　　呸呸呸，她只是假設(shè)。

　　若她沒有保護好主子，死幾百遍都不夠賠罪的！

　　所以她要不斷的提升自己，才能保護好主子。

　　小團子自己用小勺子吃肉粥，裴寶珠用帕子給他擦嘴上沾著的飯粒。

　　屋子里靜悄悄的，下人們的心都提起來，生怕引了主子的火。

　　郡主殿下很少生氣，除了和郡馬爺鬧矛盾的時候，今日郡馬爺不在，難道是兩位主子又吵架了？

　　說起來兩位主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吵架了。

　　眼看要到年關(guān)，此時吵架，她們不敢想象這個年要怎么過。

　　只有青女知曉，裴寶珠不是因為和謝長恭吵架才心情不好的。

　　早上她回來送信的時候，郡馬爺還與主子在一起，兩個人那時候看著還挺好的，之后她回房間休息，主子身邊也有人當(dāng)值，如果兩位主子吵架，消息肯定會傳出來的。

　　現(xiàn)在卻沒有半點消息。

　　而且以她來看，主子和郡馬爺?shù)母星闃O好，他們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吵架的。

　　就算吵架，也是因為有什么計劃，需要他們在外人面前做戲。

　　可眼下并不需要兩個人做戲吧？

　　郡馬爺去照顧兩位北淵來的大人，郡主殿下此時與郡馬爺吵架，不是想把他們感情不好的消息傳到北淵王的耳朵里？

　　不會的，主子肯定不希望郡馬爺在北淵王心目中的形象被抹黑。

　　所以主子不高興的原因一定另有其他。

　　或許……

　　青女偷偷看了眼裴寶珠。

　　和自己帶回來的信有關(guān)？

　　公主府里藏著秘密，主子的事她基本都知曉，唯有公主府的事情，主子會避過她。

　　正在青女暗自琢磨的時候，小團子已經(jīng)吃飯飯，裴寶珠簡單吃了點，便讓人撤桌子。

　　“你們也退下吧，留青女一個人在屋內(nèi)時候即可。”

　　“是?！?p>　　“…”

　　青女看了裴寶珠好幾眼，說道：“主子，您……”

　　裴寶珠笑：“本郡主沒事，你帶鶴兒回房間吧，今晚不用守夜，屋外也不用人守著，都離得遠些不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