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宮內(nèi)密談
永熙帝捏了捏眉心,撐著桌子站起身。
走到裴寶珠面前彎腰扶起她:“你啊,別把我想的太壞。”
“父皇認(rèn)他端穆伯父這個兄長,我便不會對他的兒子出手?!庇牢醯蹧]有用皇帝的自稱,嘆氣道。
“你覺得他為何能逃出永巷?”
裴寶珠愣愣地看他,永熙帝牽著她走到桌前,把她按在椅子上。
“這是伯父自縊前留下書信所說的。”
端穆王跟先帝爭奪太子之位時期并沒有生下子女,或許他也知道那注定是一條失敗的道路,只是為了心里的不甘接手寒門的擺布,那種情況他自己朝不保夕,怎么能生出孩子讓他們受苦呢?
抱著這種心理,端穆王是在被圈禁后才開始生育子女的。
周襄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他最心愛的女子為他生的。
端穆王不忍心讓他困在永巷之中,在周襄的生母病故之后,端穆王心如死灰,唯一的心愿就是讓小兒子離開永巷,去外面的過平凡的日子。
端穆王寫下一封絕筆后自縊,先帝看后回憶幼時的時光十分感觸。
打算遂了端穆王的愿,可世家在一旁虎視眈眈,先帝不可能直接赦免端穆王的兒女們。
于是,先帝暗中給永巷的人放消息,由端穆王子女身邊侍奉的人鼓動他們離開。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小在永巷長大的緣故,除了端穆王最小的孩子周襄,周襄的兄姐們?nèi)紱]有選擇逃離,而是選擇留在永巷,可在先帝駕崩后沒多久,他們便一個個死掉。
永熙帝眼底一片陰翳,端穆王一系的“絕嗣”,世家功不可沒。
父皇在世時,素愛與世家反著來,讓原本以為新帝登基后世家會有決定權(quán)的世家連連吃癟。
伯父無疑是撒氣最好的人選,既能報復(fù)伯父爭太子時候?qū)κ兰业膫?,又可以警告宗室提高世家的威望?p> 偏父皇十分“叛逆”,世家要伯父死,他就非要保伯父。
世家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后來父皇的身體越來越差,漸漸有心無力。
伯父或許踩到父皇離世后自己跟后代的下場了吧?
他用自己的命換取子女們活命的機(jī)會,可惜除了周襄沒人抓住最后的機(jī)會。
護(hù)送周襄離開的人是伯父的心腹,好歹給伯父留下了一條血脈。
“小九,這筆賬朕會與他們算的?!?p> 永熙帝心底還有另一層想法,父皇不是以德報怨的人,就算伯父是父皇的兄長,如果他真的做了觸及父皇底線的事,父皇不會心慈手軟的。
能讓父皇放過伯父,還讓他臨去前還心存愧疚的伯父是否真的如表面上那般野心勃勃?
他曾和姑母談?wù)撨^,姑母說伯父是個好兄長,為了皇室付出太多,本以為晚年可以享些福,沒想到最后永遠(yuǎn)的困在了永巷之中。
姑母是當(dāng)年事件的親歷者,旁觀者清的她定看出些什么。
比如…伯父爭并非誠心爭搶皇位,而是以身犯險入局利用寒門去牽制世家。
雖然最后寒門與他失敗了,但寒門為了推父皇登上太子之位,所消耗的遠(yuǎn)比父皇直接立為太子要多十倍。
皇祖父寵愛皇祖母恐怕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選擇吧?
永熙帝苦笑。
多可悲啊,身為皇帝想要制裁世家,居然要利用女子來成事。
“表哥,前朝和后宮密不可分,既然她們選擇了入宮,就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
世家企圖用女子占領(lǐng)后宮影響皇帝,皇帝為何不能利用女子反擊世家?
皇權(quán)爭斗冷酷無情踏錯一步即墮入萬丈深淵,遵循道德底線能當(dāng)飯吃?只有將主動權(quán)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選擇的余地。
裴寶珠的寬慰令永熙帝怔忪,半晌后他感慨道:“小九,父皇沒說錯,你是個敏銳的孩子。”
“我怎沒聽舅舅這樣的評價?”裴寶珠得意之余有些好奇問道。
她小時候經(jīng)常跟阿娘進(jìn)宮,舅舅很喜愛她,但她從小就不是個安穩(wěn)性子,一整個被阿娘寵壞的形象。
細(xì)說下來她的脾氣跟十一公主沒什么兩樣,都是被寵的無法無天的皇室女孩,只不過十一公主比她自卑,心里扭曲,所以走向歪路。
這樣的性子,裴寶珠嚴(yán)重懷里若不是自家孩子,早看不順眼。
舅舅夸她活潑,可愛。
敏銳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小九,你小時候姑母可曾讓你不要與世家接觸?”
裴寶珠愣了下,搖頭。
阿娘從未在她面前說那些事情,甚至因為和李家的親戚關(guān)系,經(jīng)常帶她去李家。
永熙帝微笑:“這就是了,除了李家的李陵安,小九你跟與你同齡的世家子女都避而遠(yuǎn)之,你自己沒想過原因嗎?”
世家因為姑母遠(yuǎn)嫁北淵惹毛了皇祖父和父皇,急需和父皇修復(fù)關(guān)系,怎奈父皇一直不理會他們。
后來,老北淵王崩去,姑母還朝。
姑母念及外祖母,對被死死打壓的李家關(guān)照有加。
世家才抓到了希望,小九作為姑母的小女兒備受寵愛,也十分得父皇的喜愛,小九親近世家,以后也會如同姑母那樣幫襯世家。
哄小九的歡心他們嘗試了十幾年,世家與小九同齡的女孩們?nèi)紘L試過,可全都無功而返,王嬌荷更是與小九鬧得很不愉快。
這是父皇所期望的,父皇想懲治世家,卻不想利用姑母心愛的女兒。
大人們心照不宣的放任小九,小九出乎預(yù)料的沒有被世家籠絡(luò)走。
她已經(jīng)從一些跡象中隱晦的感覺出父皇和自己對世家的不滿了吧?稱得上父皇對她敏銳的評價。
裴寶珠想了想,道:“我不喜歡他們。”
她與陵安表哥交好并非是因為他們表兄妹的身份,否則李家那么多表兄妹她為何只跟陵安表哥關(guān)系好?
永熙帝嘆息:“這也是一種能力?!?p> 十一公主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如果她聰明些,不作死,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不過那些都不是他喊小九進(jìn)宮的目的。
“小九,重視親情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她已經(jīng)引起世家的不滿,世家討好小九那么多年依舊沒有成效,還被小九幾次拖后腿,容忍估計已經(jīng)到達(dá)極限。
他們在父皇和姑母身上得到的失敗讓他們意識到血緣無法讓他們操縱皇帝,姑母與父皇是他們血緣最近的人尚且被逼到那種下場,小九只會被他們逼得更慘。
北淵到底是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他也不能行引狼入室的舉動靠北淵打擊世家。
身為皇帝有許多無可奈何,有的時候他們也無法保護(hù)想要保護(hù)的人,小九不能再引起世家的注意。
裴寶珠的眼圈紅了。
她是做好被表哥問罪的準(zhǔn)備來的,不曾想表哥只是擔(dān)心她。
“表哥,對不起…”她誤會他了。
永熙帝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世家終有一戰(zhàn),你能避則避,阿恭那邊不用擔(dān)心,若我失敗,你們就帶著子禧離開京城?!?p> 他失敗的話,老大、老二、老三,包括老四他都會帶走的。
世家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推辰兒上位。
好在辰兒入學(xué)后機(jī)靈不少,足矣他在世家眼皮底下長到成年。
一明一暗,他完成不了的事情,他的兒子們還可以繼續(xù)。
裴寶珠心里一咯噔,世家不是節(jié)節(jié)敗退表哥占據(jù)上風(fēng)嗎?
為什么聽他的語氣好像結(jié)局注定失敗一般。
永熙帝笑得輕松:“總要做好兩手準(zhǔn)備?!?p> 皇祖父和父皇兩代帝王精心籌謀都沒能消滅世家,他沒有十成的把握。
但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不管經(jīng)歷多少代,世家早晚會被鏟除的。
“我明白了?!迸釋氈辄c(diǎn)頭。
“表哥,你們…要小心?!?p> “去吧?!?p> 永熙帝擺擺手。
裴寶珠起身,行了禮后走出內(nèi)殿。
兩個人都清楚,裴寶珠今天出宮后,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不會再被召見。
“??担俊?p> 裴寶珠跟謝長歡在路口相遇。
她好看的眉蹙起:“你怎么在這里?”
“我隨便走走不行?”
“喲,閑逛逛到我的宮里,??悼ぶ髡媸呛门d致?!敝x長歡嘲諷道。
裴寶珠回身看向她,在對上她絕美的面龐時,到嘴邊的反諷說不出口了。
如果表哥失敗,太子會被世家操控,世家為了更好的控制太子,作為太子的生母,拉了無數(shù)仇恨的寵妃,世家不會放人謝長歡活著的。
裴寶珠抿了抿唇。
“府里離不得人,福康告退?!?p> 裴寶珠行完禮不等謝長歡反應(yīng),匆匆走遠(yuǎn)。
“她這是怎么了…”謝長歡小聲嘀咕。
裴寶珠的反應(yīng)很奇怪。
換做往常聽見自己這樣嘲諷她,肯定要跟自己吵起來的。
自己都準(zhǔn)備好跟她大吵一架,她居然息鼓偃旗地直接走了?
謝長歡不解。
“…娘娘?”
達(dá)恩看見她站在原地,小聲的喊她。
謝長歡抬頭,看見永熙帝正笑盈盈地望著她。
“陛下萬安。”
永熙帝上前拉著她的手往正殿走,“這幾日政事忙,沒顧得上來看你,可有好生用膳?”
“多謝陛下關(guān)懷,臣妾有聽您的話?!?p> “你啊,非要跟我如此說話嗎?!庇牢醯壅Z氣略有幾分無奈道。
謝長歡目光不易察覺地掃了眼他身后的方向,語氣柔和道:“您是皇帝,從前是臣妾失禮,謝謝您不計較。”她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
永熙帝搖了搖頭,輕嘆道:“真拿你沒辦法?!?p> ——
“表哥喊你進(jìn)宮沒教訓(xùn)你?”
謝長恭回來時裴寶珠正在擺弄瓶子里的花,他一屁股坐在桌案上隨口問道。
裴寶珠白了他一眼,幸災(zāi)樂禍的家伙。
她拿著銅制的噴壺往他身上灑水,沒好氣道:“你早猜到了吧?”
表哥的事都經(jīng)他的手,稱得上每天見表哥了,憑他的聰慧,有些事即使表哥不明說,他也能大概猜得到。
故意不說,不過是惡趣味上來了,想看她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