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想他？”

　　裴寶珠羞紅臉，微惱：“表哥！”

　　永熙帝笑了笑。

　　“哼，不說就不說，我出宮了！”

　　“等等?！庇牢醯劢凶∷?。

　　“表哥還有事？”

　　永熙帝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裴寶珠垮著張臉，指定沒什么好事。

　　“你前日進宮參加壽和的宴會見到皇后了？”永熙帝平靜地問。

　　裴寶珠撇嘴：“我怎知她會在。”

　　“?？怠庇牢醯埘久迹骸耙阅愕穆敾?，會不明白宴會的真正用意？”

　　鄭氏這兩天私底下動作頻繁起來，讓他很頭疼。

　　“表哥在怪我？”

　　永熙帝無奈地嘆氣，說不生氣有些違心，畢竟他苦心平衡世家與寒門，被她短短露面輕而易舉打破。

　　“小九，我不想將你扯進朝廷爭斗，但你的身份使然，會有無數(shù)人惦記你，我不求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別跟她們走得太近。”

　　裴寶珠直勾勾盯著他：“表哥，別拿我當小孩子，你們要做什么我不說不代表不懂，否則你以為我為何多年來不管王貴妃的交好之意？”

　　永熙帝怔了下，隨即苦笑：“姑母說的沒錯，你是個敏銳的孩子?！?p>　　小九看似驕縱任性，被寵壞的模樣，其實心底門兒清啊…倒跟恭兒那小子差不多，怪道他會喜歡她，原是一種人。

　　“你姐姐那兒…”

　　“停停停！”裴寶珠打斷，黑著臉：“我哪來的姐姐？”

　　“你嫁給謝長恭，叫歡兒一聲姐姐何妨？”

　　何妨？

　　她倆從小到大的矛盾不計其數(shù)，謝長恭那個死對頭在他姐姐面前都要甘落下風(fēng)，表哥竟想讓自己叫她姐姐？

　　癡人說夢！

　　“咳咳…你近來多去長樂宮走走，就當為了恭兒?！庇牢醯蹧]繼續(xù)挑戰(zhàn)她的底線，轉(zhuǎn)口道。

　　裴寶珠咬牙：“去長樂宮可以，但我不會見她的！”

　　“你啊…”永熙帝十分無奈。

　　不理解還算可人的小表妹為何會與自家心上人水火不容，單拎出來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湊到一起卻炸了鍋。

　　他多年調(diào)和毫無進展，越發(fā)鬧騰。

　　簡單談話后，他已經(jīng)隱約明白表妹參加皇后宴會的心理，恐與歡兒有關(guān)。

　　她不喜參加小五的生辰宴，不喜歡兒得勢，所以才會在隔日進宮參宴，來打歡兒的臉。

　　“若表哥不答應(yīng)，回府后我便稱病閉門謝客?！?p>　　“朕讓人收拾偏殿出來，你每日去待半個時辰后再回去。”

　　“半個時辰？”

　　裴寶珠不愿，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找借口：“表哥，我府里還有三個孩子呢，哪能在宮里耽擱那么久?！?p>　　聽她提起孩子，永熙帝關(guān)懷道：“瑤兒他們最近可好？朕前些日子聽聞她與謝子禧鬧得不愉快…”

　　裴寶珠冷哼：“你去問謝長恭啊，若非他故意指示謝家那孩子氣瑤兒，怎會傳出那樣的話！”

　　就算跟謝長恭攤牌，她還是改不了背刺他的習(xí)慣。

　　何況，她說的是真話，瑤兒為此傷心難過，她還未與謝長恭父子算賬呢！

　　她親自養(yǎng)大的閨女，哪能白白受委屈？！

　　郡主大人骨子里的護短蠢蠢欲動。

　　永熙帝略有所覺，抹了把臉：恭兒，朕好像又干了件錯事。

　　你最好晚些回來，等小九思念壓過火氣的時候…

　　“行了，朕還有折子要批，你去長樂宮一趟。”

　　裴寶珠捂住心口：“哎喲，昨日受驚嚇沒緩過來，胸悶氣短，臣妹先出宮了改日再來給你請安！”

　　永熙帝額角跳了跳，在她即將奪門而出地時候悠悠道：“今日算了，明日表妹若進不了宮，朕讓陸院判給你開幾副安神的湯藥，保管藥到病除。”

　　裴寶珠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撲到地上，憤憤攥拳：“曉得了！小九怎敢勞煩陸院判，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別來回折騰了！”

　　裴寶珠離開后，永熙帝召出暗衛(wèi)：“還未找到恭兒？”

　　“回陛下，隊伍沖散后屬下們沿路尋找，并未探得統(tǒng)領(lǐng)下落，同時消失的還有蕭孟?！?p>　　他們走散會做暗號方便匯合，但幾個時辰過去，依舊沒找到統(tǒng)領(lǐng)的下落…從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統(tǒng)領(lǐng)的情況怕是不太妙。

　　永熙帝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狠厲：“你們先去臨州找衛(wèi)七，朕會讓其他人去找恭兒?！?p>　　暗衛(wèi)抱拳：“屬下遵命?！?p>　　“…”

　　永熙帝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混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

　　崖底的山洞。

　　謝長恭蕭孟二人圍坐在火堆前：“老大，都怪我不好，妄信小人，您回去后罰我吧！”

　　蕭孟自責(zé)地垂頭。

　　誰能想到跟他關(guān)系十足兄弟相稱的人居然會背叛他？

　　他們尋找衛(wèi)七爺?shù)南侣洳荒艽髲埰旃?，老大要離京也不能太過低調(diào)，只好對外宣稱老大要去揚州給?？悼ぶ鲗ふ叶Y物，明面上不務(wù)正業(yè)，暗地里偷偷查探衛(wèi)七爺?shù)南侣洹?p>　　如此，他便組了一些人湊上明面的車隊，他與老大混在隊伍里，惹人耳目，其余人則隱在暗處。

　　哪成想出了京城沒多久，他找來的人便翻臉，一群人掏出刀劍將老大跟他圍起來，說什么打劫？

　　蕭孟簡直驚呆了，平生頭一次有人敢打劫他們！

　　堂堂暗衛(wèi)營統(tǒng)領(lǐng)豈會怕那等不入流的家伙？

　　讓他意外的是，老大沒有直接要了他們的命，而是裝作膽小怕事的紈绔子弟，就差跪地上表演屁滾尿流了！

　　蕭孟目瞪口呆，配合他演完戲后，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老大回頭想起自己見過他那樣的表現(xiàn)會不會覺得丟人，殺他滅口？

　　謝長恭撿起一根木棍撥了撥火：“你在哪里認識他的？”

　　蕭孟抿唇：“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的朋友，我們認識多年，我真的沒想到他是那種人…”

　　“回去后調(diào)查的工作交給你了?！?p>　　蕭孟愣了一下：“老大？”

　　謝長恭輕笑，眼底卻不帶半點笑意：“我從不信什么巧合，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試探我的能力?！?p>　　“老大，你說他沖著你來的？”蕭孟嘴抖了兩下，說不出話。

　　不對啊，難道他們早就知道自己會到老大身邊？所以才提前布下棋子…

　　謝長恭不客氣地罵道：“白癡，多補補腦子?！?p>　　“??？”

　　“我的意思讓你查查收買他的人，最好從你遠方親戚開始查?！?p>　　蕭孟明白了：“是！”

　　“可是…”

　　“嗯？”

　　“我們將他們殺光了，不管怎么樣，背后的人已經(jīng)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消息?！?p>　　老大反抗，多年隱藏成為泡影，老大不反抗，寵妃的弟弟死了，可以給陛下一個警告…

　　蕭孟拳頭砸地，可惡！

　　“有人看見嗎？”

　　蕭孟：“！”

　　對??！老大跟他特意將人引到了這個偏僻的山崖，偽造了他們失足落崖的痕跡，之后可以說他們大難不死，被好心的人救下養(yǎng)傷。

　　至于那些人，咬死不知道，他們會遲疑的吧？

　　不愧是老大！任何時候都給自己留退路！

　　“如此也好，更方便我們的行動，天亮后我們即刻前往臨州?！?p>　　衛(wèi)七爺平安歸京，自己是否暴露已經(jīng)不重要。

　　蕭孟猶豫：“老大，可要留記號？”

　　陛下那邊得不到老大消息會擔心的。

　　“不必。”

　　演戲演全套，暫時讓所有人知道他們墜崖下落不明好了。

　　小九那邊…

　　謝長恭咬緊牙關(guān)：最后一次了。

　　——

　　容管家：“郡主，陛下急召您進宮。”

　　裴寶珠望了眼還未亮全的天色，心下有不好的預(yù)感：“彩月，梳妝！”

　　“奴才給?？悼ぶ髡埌?！”

　　“達總管免禮，表哥急召可有何要事？”

　　達恩勉強笑道：“陛下此時正在長樂宮，吩咐奴才接您過去呢。”

　　他的避而不答讓裴寶珠皺眉，達恩作為永熙帝的貼身大總管，知道不少永熙帝的事，甚至比任何人都了解永熙帝。

　　所以就算他只是個奴才，但不管朝臣還是宮妃，遇見事總會給些好處探探他的口風(fēng)，多少有些準備。

　　裴寶珠是永熙帝眼前的紅人，達恩慣會看機行事，平日她問什么沒有不答的，今日實在反常。

　　裴寶珠沉默不言，腳步加快。

　　到了長樂宮，氣氛更加詭異。

　　謝長歡極致奢靡，喜愛排場，長樂宮里里外外伺候的人不知所己，如今卻靜悄悄的，看不見半個人影。

　　殿內(nèi)隱約傳出女人的哭泣以及永熙帝安撫地聲音。

　　“陛下，郡主到了。”達恩在殿門外道。

　　“讓她進來?！?p>　　“郡主請進?！彼麑Σ试碌溃骸肮媚镞€請隨我去偏殿稍作歇息?！?p>　　這是不讓外人聽的意思。

　　裴寶珠抬腳進入殿內(nèi)。

　　永熙帝跟悅貴妃兩人在美人榻上，她窩在永熙帝懷里淚眼婆娑，眼皮哭得紅腫起來，永熙帝心疼地哄她。

　　“歡兒，莫哭壞眼睛，朕已經(jīng)派禁衛(wèi)軍去找他了，很快會有消息的?！?p>　　悅貴妃嗚咽：“那么高的懸崖掉下去，還哪有活路！”

　　“禁衛(wèi)軍沒在崖底找到他，想來是被人救下了，派人去附近村子搜索，一定會找到他的?！?p>　　悅貴妃抽了抽鼻子，抓著永熙帝衣襟嬌柔哭訴：“陛下，臣妾只有這一個弟弟，您要給臣妾做主?。　?p>　　“表哥？”

　　裴寶珠心頭發(fā)涼，忍不住出聲：“你說什么？墜崖？”

　　永熙帝愁容滿面：“小九，你莫要太傷心，朕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裴寶珠不解。

　　“都是你！”悅貴妃突然暴起，向她撲過來，滿眼恨意：“要不是為了討你歡心，恭兒何必去揚州尋什么禮物！”

　　“又怎會遇上那些殺千刀的賊人！都是你這個女人的錯！”

　　“歡兒！”永熙帝大聲呵止。

　　悅貴妃呆在原地，無聲落淚，永熙帝走過去將她扶回美人榻，轉(zhuǎn)頭對裴寶珠道：“她情緒失控，你別往心里去，這不關(guān)你的事。”

　　裴寶珠懵然：當然不關(guān)自己的事?。?p>　　謝長恭分明被表哥派出京，謝長歡那女人怎說他是去揚州給自己尋禮物，還一副要生吞自己的模樣？

　　她嘴巴動了動，想要問個清楚。

　　接收到永熙帝給她的眼神，她沉默下來，靜靜聽著永熙帝安撫悅貴妃。

　　半柱香后，哭累的悅貴妃睡著，永熙帝小心翼翼放下她，給她蓋好被子，經(jīng)過裴寶珠時低聲道：“你隨我去御書房。”

　　“…”

　　“表哥，究竟怎么回事？”裴寶珠按捺不住。

　　“小九，恭兒的確是出京辦差，不過打的名號是為你尋禮物，他也確實在京郊懸崖失去蹤跡?！?p>　　“辦什么差要偷偷摸摸?！?p>　　永熙帝驚奇地看她：“你沒打聽過謝長恭在朝中的風(fēng)評嗎？”

　　仗著寵妃姐姐得以進朝堂的無用子弟，稱得上可有可無。

　　“朕不能明面重用他，不過他對朕極為重要。”

　　裴寶珠明了。

　　謝長恭一直私下里為表哥辦事，瞞過所有人。

　　她不在乎那些：“表哥，你肯定他沒事嗎？”

　　“他墜崖的地方朕派人仔細核查過，有作假的跡象，雖暫時不知他的下落，但他不會有事的?！?p>　　那個臭小子，拍拍屁股走人，將爛攤子留給他，完全不顧他姐姐會多傷心！

　　“表哥，我親自帶人去找他?！?p>　　永熙帝沒有立刻拒絕，而是盤算可行性。

　　恭兒為她“墜崖”，小九去找人合乎情理。

　　歡兒情緒太激動，萬一之后找小九麻煩，小九脾氣上頭說漏嘴就不妙了。

　　“好，你去吧?！庇牢醯蹜?yīng)下。

　　裴寶珠想起什么，不放心道：“我不知何時才回來，瑤兒他們…”

　　“讓達恩跟你回府，將他們?nèi)咏鼘m?！?p>　　“謝子禧呢？我送他回侯府？”

　　永熙帝沉默良久，“一起進宮吧，也算給歡兒一絲慰藉?！?p>　　郡主府。

　　衛(wèi)明瑤抱著裴寶珠胳膊戀戀不舍：“阿娘，我可不可以不進宮？”

　　“小白眼狼，你皇帝舅舅白疼你了，他想你了接你進宮玩幾日，你還不樂意？等我告訴他，讓他以后別寵你了，賞賜什么的也都沒有了?！?p>　　衛(wèi)明瑤趕緊搖頭：“不行！瑤兒喜歡皇帝舅舅，阿娘不許告訴他！”

　　她小聲道：“瑤兒只是擔心…”

　　裴寶珠捏了捏她的臉：“擔心什么？”

　　“謝子禧會不會欺負我？”衛(wèi)明瑤不放過任何一個上眼藥的機會。

　　裴寶珠愣了下，隨后輕笑：“想什么呢，你跟瑾兒跟皇帝舅舅住，謝子禧跟悅貴妃住，你們不會碰面的?！?p>　　謝長恭啊謝長恭，瑤兒記恨上你家臭小子，我可不給你擦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