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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色琳瑯

霜色琳瑯

白色知更鳥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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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9-09上架
  • 71454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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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歸來

霜色琳瑯 白色知更鳥 3006 2024-01-29 02:55:09

  新帝登基的第八年秘密下達了一道圣旨,要以謀逆罪名賜死當朝長公主。不知情的大臣收斂起爪牙靜觀其變,知情的大臣紛紛感嘆伴君如伴虎。

  縱然是當年一手扶持皇帝登基,風光無限的長公主殿下,如今不也落得一杯毒酒了卻余生的下場么?

  九月皇城入秋,雨水一場寒過一場,向來繁花錦簇的皇宮不免顯出一絲頹廢感。陰暗的天牢里點燃著幾根火把,跳動的火苗堪堪照亮牢房一角。一個身穿囚服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她的手腳都銬上了沉重的鐵鏈。即便發(fā)絲凌亂,狼狽不堪,女人仍然挺直脊背端坐,冷眼看著面前年輕的帝王。

  “皇姐,朕很抱歉。其實朕對你的恩德一直銘記于心,但你也應當知道謀反是怎樣的罪名?!钡弁跸蛏磉呎姓惺?,立刻有人恭敬地奉上一份酒擺在了女人面前。

  “呵,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從小幫扶到大的皇弟早在見到我第一面起就已經開始算計上了我的命。”

  女人的聲音平靜中帶著諷刺。她一邊隨手拈了根稻草放在手中把玩,一邊漫不經心開口:“謝瑾瑜,這么多年過去你依舊是這么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芑实圩龅每蛇€開心?”

  看見面前人明顯沉下來的臉色,女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繼續(xù)著她的嘲諷:“你在怕我么?怕我手里的兵權,怕我有一天奪位,更怕......”

  她故意頓了頓,而后仰頭緊緊盯著謝瑾瑜,不緊不慢地道出一則陳年舊事。

  “更怕你并非先皇血脈的事情泄露,被趕下那把龍椅,而到時所有人只得遵照祖制擁立我為新皇。畢竟明面上暗地里都算起來,這些年我跟你已經把我們的,哦不,”女人冷笑一聲接著說“是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殺了個一干二凈,除了我再沒人有資格了,對吧?陛下?!?p>  天牢里忽然陷入安靜,只余緊促的呼吸聲。

  謝瑾瑜聽著地上跪著的人說到血脈時就已經震驚得幾乎忘記思考,他藏在袍袖里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寒意讓他忍不住回憶起當年的血腥場面。

  她究竟怎么知道的?多年來母妃對此一直守口如瓶,所有參與進來的人都已經被處死,就連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謝瑾瑜越想越混亂,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擺出皇帝的威嚴。

  “謝霜予,朕看你是腦袋糊涂了才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朕對你失望透頂,這杯酒是朕最后的仁慈,你好自為之吧。”說罷一揮袖轉身離開,腳步凌亂而急切。

  謝霜予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沖著謝瑾瑜的背影敬了敬,忽而放肆大笑起來。

  “我當然糊涂,簡直愚蠢!養(yǎng)了你這樣一匹白眼狼,這下場就當我自作自受吧。但是謝瑾瑜你聽好了,因果報應不爽,終有一天你會受盡痛苦死無全尸!皇姐我去那邊等著你,你可記著,早點來陪我。”

  聲音在天牢中回蕩著,猶如惡鬼催命鑼響,一下一下地敲擊在謝瑾瑜心臟上,使他幾乎是快步逃出得牢房。

  仰頭將杯中毒酒飲盡,劇痛襲來,她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謝霜予輕笑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似是祭奠她悲哀而荒誕的一生。

  恍惚間腦海里走馬燈般浮現出種種畫面,從她的出生一直到死亡。

  生父是冷漠無情的帝王,生母是地位低微的女官。母親難產死亡,從小孤身一人在深宮中長大。所幸先帝雖對她不聞不問,卻也做到了絕對公平,讓她和其余的貴族子弟一同學習。

  她不愛詩詞歌賦,只對習武情有獨鐘。五歲入門,七歲小有所成,十二歲參加秋獵,一身是傷得拖回一頭白狼。在場人無不稱贊她有先帝年少時的氣魄,不愧為先帝血脈。

  先帝當然龍心大悅,指了她到宮里唯一的貴妃膝下教養(yǎng)。那時的謝霜予帶著刻進骨子里的自卑,整日小心翼翼地討好那位極具野心的貴妃娘娘。謝瑾瑜隨意丟給她的一瓶傷藥都能被視若珍寶地收起來,舍不得用掉。

  本以為那是渴求的親情與依靠,到頭來卻也是利用。

  而后十五歲從軍立功,十七歲用先皇駕崩前親賜的佩劍一劍砍了三皇子的腦袋,又把三公主和她同胞親哥二皇子的尸體掛在皇宮外示眾......

  謝霜予也數不清自己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只為讓謝瑾瑜坐穩(wěn)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而她也在經年累月不可告人的清掃中成為了罪孽深重的惡人。

  為謝瑾瑜她害了多少朝臣?

  霍將軍,崔尚書,衛(wèi)丞相......

  具是滿門抄斬。

  為維護那可笑的自尊心她害了多少人?

  從小服侍她到大的女官,貼身的暗衛(wèi),丞相的嫡女......

  一樁樁一件件,她欠下的債永遠也還不清。

  謝霜予十分后悔,她試圖回憶起這些人的臉,卻發(fā)現自己對他們早已沒了印象,到最后意識也開始渙散。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謝霜予緊緊抓著手心里的稻草,虔誠地低喃:“若是能重來一次就好了,也許......”

  ......

  ......

  不知過了多久,謝霜予突然回過神來。她發(fā)現自己正坐在公主府的正廳里,周遭燈火通明晃得她不舒服地眨了眨眼。從單手撐臉的姿勢緩緩坐直,謝霜予打量起周圍的事物。

  布置還是原來的布置,各類玉石擺件文玩字畫襯得廳中金碧輝煌,左右展開的屏風上用各色冰蠶絲繡著百鳥朝鳳的圖樣,正中的鳳凰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高飛。

  原本在廳內相對擺放的八把黃花梨木太師椅被搬下去,偌大的空地上此刻正擺放著一只一人多高的大鐵籠?;\內關有三匹狼,幽暗碧綠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住跪在籠子邊上的黑衣少年。

  地府竟然是這個樣子的么?

  謝霜予只覺眼前一幕十分熟悉,細想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她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長纖細,虎口留有一層薄繭,腕上戴著一只羊脂白玉鐲。鐲子一半在外反射燭火的光亮另一半隱在緋紅色的袍袖下。

  謝霜予摸了摸身上的衣料,發(fā)現是南海蛟紗的材質。用金線繡著大朵的山茶花,配合一圈圈蜿蜒而下的云紋將雍容華貴詮釋到了極致。她又摸摸自己的臉,是溫熱的,有溫度的。

  “若是能重來一次......”

  臨終時的低喃在腦中響起,謝霜予一驚。

  難道真的重來了嗎?

  猝不及防被這巨大的驚喜砸中,謝霜予鼻子一酸,兩顆淚珠悄無聲息地滾落,打濕了一小片衣襟。

  廳中原本靜立的侍衛(wèi)和女婢看見主座上的人毫無預兆就開始流淚,全部驚恐地跪下,人人噤若寒蟬,有些膽小的甚至發(fā)起抖來。

  “殿下?”原本站在謝霜予身后的掌事女官紉秋很快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查看,她剛一俯身便被謝霜予一把抓住了手臂。紉秋被嚇了一跳,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叫出聲。

  “現在是什么時候?”

  “回長公主殿下,已是亥時了?!奔x秋穩(wěn)住聲線,鎮(zhèn)定答道。

  “不是這個,我在問你如今是何年何月了?!?p>  謝霜予偏過頭去看紉秋,一瞬不瞬地盯著紉秋的眼睛。然而在紉秋眼里,這便是長公主生氣的預兆。于是她撲通一聲跪下,趕忙請罪。

  “殿下息怒,奴婢愚鈍會錯了意,如今是平承二年二月十一日,,請殿下恕罪?!?p>  謝霜予看看地上叩首的紉秋,又看看這滿屋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侍衛(wèi)女婢,心中只覺得驚奇。注意到正對著自己的人,她很快調整狀態(tài)恢復往常傲慢端莊的樣子撣撣袍袖站起身走到正跪著的黑衣少年跟前,托起他的下巴,讓他抬頭。

  少年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溫順地抬起臉,眉眼低斂。

  這人好像是她的暗衛(wèi)吧?謝霜予端詳著少年的臉,腦中回憶著他的名字。

  “......”

  “......撫川留下,其他人都退下。狼放到圍場去不必留在府中?!彼墙袚岽▎??謝霜予有些不確定。

  廳里跪著的眾人得令,一個個都如釋重負,他們迅速有序地退出前廳,連帶著鐵籠也一并搬出。于是寬敞的前廳里頃刻間便只剩下謝霜予和跪著的撫川。

  謝霜予托著撫川的下巴左看右看,心中不禁感慨,原來這家伙長得還挺好看的。從前把他當狗來使喚,真真是暴殄天物。

  少年長眉濃密,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棱角分明。骨相極佳卻又太過鋒芒畢露。好在他生得一雙桃花眼,眼尾微翹好似帶著笑意,將五官中鋒利的地方中和了一下,讓整張臉都變得溫柔起來。

  不過最讓謝霜予滿意的還是撫川那雙灰蒙蒙宛如帶著一層薄霧的眸子,像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美中不足在于他的這雙眼睛雖漂亮但卻平靜得堪比一灘死水,木然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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