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樂問宋小榆:“你怎么沒有離開京都?你的家人呢?”
宋小榆特別想要說出來,但是她現(xiàn)在有困難,想說卻怎么也說不出來,心里十分著急。夢樂似乎看出了宋小榆的困難,于是轉(zhuǎn)身拿出筆墨紙硯。宋小榆拿起筆便開始在紙上寫了起來。
“姐姐,我認識你……豐樂樓?!彼涡∮茉诩埳蠈懙?。
夢樂看了,點頭說:“我也認識你?!?p> “我正在找我的家人,我和他們失散了?!彼涡∮軐懙馈?p> 夢樂看完后,說:“也許,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京都?!?p> 宋小榆繼續(xù)提筆在紙上寫道:“我想留下來繼續(xù)找他們?!?p> “京都的狀況你也看見了,能跑的人都跑了。我想你的家人十有八九也都已經(jīng)離開了。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離開這里。這里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待的地方。”
“我和姐姐都是女人。”宋小榆寫道。
“京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勸你還是趕快離開吧?!?p> “姐姐,你為什么也不離開京都?”
“我……”夢樂沉默了片刻,說:“我在等一個人。”
“我跟姐姐一樣,也在等一個人的回來?!?p> 夢樂看見宋小榆寫的文字,沉默了。
金人的先鋒隊抵達了京都,當他們看見城墻上吊著的金人尸體時,內(nèi)心都充滿了憤怒。他們瞪著兇惡的眼睛,想要一口吞沒眼前的這座城池。他們想要沖進京都城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有人堵住了大門。他們被京都的地霸王堵在了城門外。
很快,一場血戰(zhàn)便開始了。為了抵御金人地進入,地霸組織奮勇殺敵,死傷慘重,很快便被敵人全部殲滅。
金人攻進了京都,他們開始燒殺搶掠。京都又一次經(jīng)歷洗劫!
“小妹,快走,金人已經(jīng)進城了,這里不能再待了。”楊夢姬一邊說,一邊收拾。她將自己的所有積蓄都放進了一個布兜里,然后便拉著宋小榆便跑出了春風樓。
她們剛跑出春風樓,不巧正好碰見一隊金人走來。于是,她們趕緊調(diào)頭跑進了春風樓。她們從后院的一個小門溜了出去,然后沿著汴河一路朝西邊的角子門走去。此時的角子門已經(jīng)有金人在把守,根本出不去。她們又輾轉(zhuǎn)來到了偏僻的封丘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里也有金人看守。
“現(xiàn)在出不去,只能先回去。”夢樂說著,便帶著宋小榆沿著一條僻靜的小道往春風樓走。當她們躲躲藏藏來到春風樓附近時,卻發(fā)現(xiàn)周圍出現(xiàn)了許多金兵。沒有辦法,她們只好先躲了起來。
夢樂在暗中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想了想,最后對宋小榆說:“不行,金人實在是太多了。小妹,一會我出去把他們引開,你就趕緊跑。”
宋小榆抓住夢樂的手,使勁搖頭表示反對。
“現(xiàn)在,你得聽我的。”夢樂說。
“如果……如果,你見到了宋?!眽魳烦聊艘粫?,說:“如果你見到了宋福,請告訴他,楊夢姬在等他?!?p> 朝宋小榆點了點頭,夢樂說完便沖了出去。此時,周圍巡邏的金兵發(fā)現(xiàn)夢樂,他們心里都樂開了花,因為終于找到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金人把夢樂抓住了,他們將她拖進了春風樓里。宋小榆捏緊拳頭,她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沖出去救下夢樂??墒亲约旱倪@條命是姐姐用命換來的,如果跑出去也被金人抓了,那夢樂就白白“犧牲”了。
此時,周圍已經(jīng)沒有金人的身影,宋小榆趁機趕緊跑開,她沿著汴河一路東行,直到找到了另外一個藏身之地。她不停地喘著氣,心里既害怕又緊張,一想到此時夢樂的處境,她就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宋小榆不停地深呼吸,希望可以讓自己快速恢復平靜。等情緒稍微好一點后,她就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發(fā)現(xiàn)沒有金人的身影后,她又開始一路狂奔,直到來到下一個庇護所。就這樣,她一路平安順利地躲過了金人的搜尋。此時已經(jīng)接近黃昏,夕陽正在朝西邊的移去。
京都的百姓遭罪了,本來可以有機會活下來的,可惜金人來襲,斷了他們的活路。一位老人家想要阻止一個金兵對自己孫兒的殘害,結(jié)果卻被金兵用亂刀砍死了,而他的小孫兒最后也沒有幸免于難。京都橫尸遍野,已經(jīng)很難找到一個還喘著氣的宋國人呢。
宋小榆想要趁天黑找到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不料卻被一個金兵發(fā)現(xiàn)了。她一路狂奔,四處躲避,和對方周旋了半天。最后,卻被堵在了一條死胡同里了。她抓起身邊的一切扔下對方,卻對對方?jīng)]有一點傷害。她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當她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卻被對方抓住了腳。她用力蹬腳,對方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她在被拖動的時候,披風被掛在了地上的一塊石頭上。金人拖不動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當他停下腳步走過來想要處理一下的時候,宋小榆立馬解開脖子上的披風,跳起來便跑。她咬緊牙關(guān),一頭扎進風中,直到聽不見背后傳來敵人的腳步聲。不知道跑了多遠,她感知背后沒人在追自己了,這才停下來休息。剛喘了一口氣,她發(fā)現(xiàn)斜對面又出現(xiàn)一隊金兵。她趕緊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可惜此時的金兵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他們正急速地奔來,想要活捉這只待宰的羊羔。
路過一戶人家,她想也沒想便拐進屋躲了起來。金兵追來時,發(fā)現(xiàn)屋里一個人也沒有。但是他們并沒有放棄搜尋,而是故意放輕腳步,開始地毯式偵查。宋小榆躲在一個木柜后面,透過縫隙留意著外面的一切動靜。一個黑影正在朝自己慢慢靠近,影子越來越大,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越來越快。突然黑衣消失不見,她側(cè)耳傾聽發(fā)現(xiàn)外面沒有任何動靜,她以為金人沒有找到自己就離開了,于是就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不料,卻發(fā)現(xiàn)一個金人正守在門口。對方伸手過來一把揪住了宋小榆的頭發(fā),宋小榆扭過頭狠狠咬住了對方的手,對方疼得嗷嗷直叫,立馬松開了手。宋小榆趕緊趁機往外面跑。不料,外面還有一個金兵。她立馬調(diào)頭跑進了另外一間房,她把門緊鎖,搬來屋里的桌椅板凳將門抵住。
她站在離門最遠的地方,神情恍惚地聽著門被外力一次又一次地砸響。此刻的她出不去,也逃不了,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敲門的聲音突然停了,她慢慢走上前去查看。就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門突然被踹開了。她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魂都快散了??粗约郝拷慕鹑耍徊揭徊胶笸?,直到不能再退。
“喂,抓活的?!币粋€金兵說。
兩人把門關(guān)上,想要生擒獵物。不管如何躲閃,最后她終究還是被金人抓住了,他們用繩索將宋小榆的手腳捆綁住,然后抬起捕獲的獵物離開了。
剛踏出門去,一個大胡子男人便攔住了他們,說:“這姑娘不錯啊,把她給我吧?!?p> “憑什么,這可是我們哥倆抓的?!币粋€金兵說。
“是嗎?那如果我從你們手上搶過來,是不是就是我的?”大胡子金兵說。
“哼,這個女人是我們的,你休想從我們手里搶走!”
說著,兩個金兵便將宋小榆放在了地上,他們沖向大胡子男人,和對方對決了起來。宋小榆見狀,趕緊蠕動起身軀,她想要讓自己找到一個支撐點站起來,等站起來后,她便一步一步跳著離開了??上?,還沒跳出幾步,便被絆倒在了地上。此時,那個大胡子男人已經(jīng)解決了其他兩個人。他走向了宋小榆,此時的宋小榆依然在倔強地蠕動身體,好像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
在倒立的世界里,她看到了許多男人的腿,隨后便有無數(shù)雙手拍打在了自己的屁股。他們放聲大笑,互相調(diào)侃,眼睛里散發(fā)出邪惡地光芒。
突然,一陣破人心弦的吶喊之聲傳來,隨后便是兵器碰撞,男人們廝殺吶喊的聲音。在刀光劍影之間,鮮血四處飛濺,無數(shù)個人頭滾落在地。宋小榆蜷縮在角落,她緊閉著雙眼,任由這場搏殺唱響到盡頭。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都安靜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面前正矗立著無數(shù)個高大的身影。很快,一條光亮刺眼的路被劃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馳風而來。他的手里握著一把刀,上面沾滿了敵人鮮血……
宋小榆愣了半天,等回過神來,身體開始顫抖,臉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抽動了起來。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饼嬘蜗ス蛟谒涡∮艿拿媲?,他伸手準備為對方松綁。宋小榆卻一頭撲進了對方的懷里,她咧開了嘴角,眼角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了下來。她多么想對龐英說:你知道嗎,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永遠見不到你了……
自衛(wèi)隊的歸來鏟除了金人,拯救了京都。
宋小榆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宋安、蕓豆和餅餅也回來了。原來,他們逃出城不久便遇到了金兵,這時碰巧自衛(wèi)隊歸來,大家這才逃過了一劫。
“太好了,所有人都平安無事?!辟×肿哌^來拍了拍宋小榆的肩膀。看見佟林,宋小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她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拽著對方就要走。
“小妹,你怎么了?”佟林把宋小榆拽了回來??墒撬涡∮軈s依然拽著他要離開,她顯得十分著急,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大家看著面前的宋小榆,感覺非常奇怪。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平時喜歡嘰嘰喳喳跟大家說話的人,怎么突然變得特別安靜,甚至一句話也不說。
“干娘,你為什么不說話呢?”餅餅問。
“你干娘啊,也許是見到大家回來了,心里特別高興,一時激動,說不出話來了?!迸赃叺氖|豆解釋道。
此時,宋小榆急得忍不住大喊了起來。她的喊叫聲讓周圍的人都目瞪口呆,因為這樣的聲音除了啞巴會,正常人是不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的。宋小榆發(fā)現(xiàn)沒有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想了想,她立馬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便在地上畫了起來。她先在地上寫了“春風樓”三個字,隨后又寫了“夢樂”兩個字。她又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將這幾個字圈了起來,最后還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叉蓋在上面。
“娘,干娘在畫什么???”餅餅問旁邊的蕓豆。
旁邊的佟林立馬意識到了什么。他轉(zhuǎn)身跳上馬背,一個揚鞭,馬兒便飛奔了出去。
看著佟林離開的身影,宋小榆緊緊地握起了雙手,她在心里祈禱著,希望一切安好。
佟林沖進春風樓,一路瘋狂地在四處尋找夢樂的身影。最后,他在一間屋子里找到了對方。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地上全是血。
“夢姬,夢姬……”佟林跑過去一把將其抱在懷里,呼喊對方的名字時,他早已經(jīng)哽咽了。
夢樂含著一口氣,嘴巴抽動著,口中好像在說什么。
“夢姬,夢姬……”佟林將對方的手放到了自己滄桑的臉上,顫抖著喚著對方的名字。
她的嘴巴開合了許久,終于從喉嚨里吐出了一個字:“我……”
“我……我……終于……等到……等到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永遠也不離開你了。夢姬,請你不要離開我……”
夢樂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對方的臉,說:“我的宋?;亍瓉砹恕K麤]有忘記了。”
她的臉上掛上了一抹笑容,隨后慢慢閉上了眼睛,離開了……
“夢姬,夢姬!”
佟林跪在地上抽干了自己的所有血氣,嘶吼著!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撕裂了,骨頭被粉碎了,魂被打破了。他們的曾經(jīng)如幻影浮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一幕又一幕,一次又一次,來了去,去了來。揮之不去……
今生之情,在意外中相見,在匆匆間再見,在尋覓中重現(xiàn)。來了又去,失而復得,終究是紅顏薄命,成了陰陽緣,從此天各一邊。
自衛(wèi)隊重新奪回京都后,他們便開始準備如何守城。一邊,佟林在用書信的方式號召全國各地的將士團結(jié)一起,一起來抗金。一邊,龐英將京都城能利用上的所有武器全部都收集了起來,開始設(shè)計守城計策。大家把皇家園林里那些耗費巨資從南方運來的山石搬到了城墻上做投石子彈。
就在這緊要關(guān)頭,一道荒唐的撤兵圣旨竟然傳來了。龐英一氣之下,將手里的圣旨扔進火堆,燒了。自衛(wèi)隊現(xiàn)在只有一千余人,想要抵擋住金人的進攻真的是很難!雖然龐英和忠武將軍一樣,一向習慣以少勝多,但是這一次他心里特別沒有底,也一直沒有拿出一個應(yīng)對措施。金人抵達京都還有一些時日,他需要想出一個最佳計策。
而宋小榆和蕓豆以及京都城的一些百姓一起組成了后勤保障部隊,他們專門負責將士們的溫飽問題。他們到廢棄的房屋中四處尋找糧食和防寒的棉衣。
蕓豆在一個大宅院里找到了一些小食,那些都是富家少爺小姐們平時的零嘴,如今人走了,東西全都留下來了。蕓豆先嘗了一口,確定沒有毒后,她才遞給了餅餅。大家干活的時候,餅餅就坐在一旁美美地吃了起來。餅餅吃飽了,發(fā)現(xiàn)手里還有很多點心,于是他便拿出來一些喂路邊的野貓野狗。結(jié)果被蕓豆發(fā)現(xiàn)了,又將他臭罵了一頓。蕓豆說:“人都快被餓死了,你竟然還喂那些畜生!”
餅餅被他娘修理了一頓后,抽泣地坐在一旁發(fā)愣。當他看見宋小榆正在不遠處搬運東西,便跑了過去,他掏出一塊點心遞到了宋小榆的面前。宋小榆看著面前的餅餅,欣慰地笑了,她張開嘴巴,一口咬住了對方手里的點心便離開了。餅餅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宋小榆離開的背影,因為他剛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給你吃?!憋烇炞叩揭ㄅ赃?,塞了一塊點心到尹洙的嘴里。尹洙高興地摸了摸他的頭。隨后,餅餅又走到佟林面前,也塞給了對方一塊點心。就這樣,他和大家分享著自己的點心,當手里還剩最后一塊點心時,他開始猶豫了。當龐英路過他時,他想了想,還是跑了過去。
“干爹,給?!憋烇炆焓帜侵慌K小手把最后一塊點心遞到了龐英的面前。
龐英摸了摸餅餅的小腦袋,說:“你吃吧,我不餓?!?p> 龐英轉(zhuǎn)身離開,餅餅馬上又追了上去。
“你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說?”龐英停下來看著餅餅說。
“干爹,我發(fā)現(xiàn)了干娘的一個秘密?!憋烇炐÷暤卣f。
“秘密?”龐英好奇地問。
“嗯。這個秘密我只跟你說,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p> “好,我答應(yīng)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饼嬘⒍紫聛砜粗烇炚f。
餅餅趴在龐英的耳邊,低語道:“我看見干娘的舌頭沒有了”
聽到這話,龐英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小孩,問:“你怎么知道的?”
“我剛才喂干娘吃東西的時候,她一張嘴我就看見了?!憋烇炚f。
龐英愣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什么。自從回京都后,他們就忙著各種事情,很少相聚在一起。她好像也刻意地躲著自己,每次見面時,她只是招招手,笑一笑,什么也不說。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一切……
他來到宋小榆干活的地方,站在遠處望著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宋小榆發(fā)現(xiàn)了龐英,遠遠的,她就舉起了手朝對方打招呼,她的臉上依然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而此刻,他的心卻在隱隱作痛。他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京都的這段時間里,她都經(jīng)歷了什么。他一拳重重地砸到了旁邊的木頭上,那一刻,他十分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愛人!
一天夜里,金人的第二支部隊抵達了京都城門口,人數(shù)大概有兩萬左右。他們想要一舉拿下京都城池,結(jié)果卻被打得連連后退。金人分析,京都城里可能有幾萬兵力,如果就這樣硬碰硬,他們一定損失慘重。最后,他們決定在外面圍困住京都,等到大部隊到來之后再主動發(fā)出進攻。其實,按照計劃金人的大部隊早應(yīng)該抵達了京都城下。但是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未來到呢?原因是,西北方的遼國和金人發(fā)生了沖突,他們想要集中兵力先把西夏控制住,然后再來端宋國這塊蛋糕。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外面的金人卻遲遲不肯攻城,他們一直守在外面,毫無聲色。此時,京都城里正在經(jīng)歷最嚴寒的冬天,眼看儲備的糧食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再這樣等下去,日子將會更難熬。
“龐兄,難道我們就真的要這樣等下去嗎?”佟林問龐英。
“再等等?!?p> “在等什么,等著金人的大部隊到嗎?”佟林說。
“等時機?!?p> “你也看見了,現(xiàn)在將士們的士氣已經(jīng)開始下降了。如果再這樣耗下去,我不知道,等金人攻來的時候,大家是否還能拿出百分之百的戰(zhàn)斗力?”
佟林的話也不無道理,可是如果現(xiàn)在就主動攻擊,那接下來拿什么對方金人的大部隊。龐英的心里特別清楚,如今的戰(zhàn)斗只不過是在和金人在博弈,看誰能賭贏這一局。
天空下起了漫天大雪,雪很快便覆蓋了大地,眼前一片死寂,沒有一點生機。馬上就要過年了,將士們卻依然裹著破布衣,喝著清粥。沒有事干,大家便依靠在一旁睡起了懶覺。而此時城外的金人卻圍在篝火旁,烤著羊肉,喝起了酒。
此時,龐英立馬召集所有將士準備夜襲金人。出發(fā)前,他特意在大家面前進行了一次拜神祈佑的儀式。將士們一臉茫然,他們不知道龐英為何要來這一出。只見他從身上掏出了十個圓形的銀錢,然后對著祭壇念道:“此次出兵,勝負難料。若能得天相助,我們將不勝感激。正為助我,反為負我!”
說完,龐英便將手里的那十個銀錢拋向了空中,直到全部灑落在了雪地上。大家好奇地湊過去一看,結(jié)果驚奇地發(fā)現(xiàn)十個銀錢全部是正面朝上。如此不可思議地結(jié)果,頓時讓將士們的士氣大增。既然老天都來相助,那么自己還有什么好畏懼的呢。將士們個個眼里泛光,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拿起武器,準備要與金人血拼到底,誓死而歸。
因為長期休戰(zhàn),金人已經(jīng)處在麻木狀態(tài),根本沒有注意到宋人已經(jīng)潛入到了軍營之中。自衛(wèi)隊先將金人哨位兵解決掉,隨后又悄悄地殺掉那些零散的兵,然后換上對方的衣服繼續(xù)潛伏,直到殺入敵人的心臟。就這樣他們毫不費力的就將金人的一半人干倒了。等金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兵力前來對抗了。
自衛(wèi)隊獲得了勝利,他們站在敵人的營區(qū)里高聲歡呼,京城里的百姓聽到后紛紛鼓掌慶賀了起來。將士們將金人留下的物資全部搬到京都城里,這樣他們又有足夠多的糧食等待下一次戰(zhàn)斗了。
這一晚,大家大口的喝酒,大口地吃肉,一起慶賀今日的勝利以及即將迎來的新年。
不久以后,金人的另外一支精銳部隊圍攻了過來。雖然他們只有幾千兵力,但是戰(zhàn)斗力極強,在和他們幾次對抗中,自衛(wèi)隊損失了很多將士,如今加上那些傷殘的兵也只不過四百人。
“將軍,現(xiàn)在怎么辦?”尹洙問龐英。
龐英什么也沒有說,而是坐在椅子上沉思著。一旁的佟林來回得踱步,大家都在絞盡腦汁地思考,這一次該如何破局。
“要不我們殺出去。”二虎提出。
“殺出去,說得容易,外面的金人個個身強體壯。在前幾次對決中,我們就已經(jīng)損失慘重了,這種方式不可取?!辟×终f。
屋里又是一陣沉默。
牛夕看了看大家,小心翼翼地說:“要不我們先撤到南邊,等集結(jié)到更多將士再跟他們干一場?”
“什么,你想當逃兵?”二虎喊道。
牛夕不高興地瞪了對方一眼,說:“什么叫當逃兵?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p> “作為一個武將,要是選擇了退縮,那永遠都別想抬起頭來見人!”尹洙說。
“別上綱上線行嗎?我也是實事求是地說說而已。以我們現(xiàn)在的狀況,除了被敵人亂刀砍死外,還有什么更好的結(jié)局嗎?要是我們都死了,京都城的那些百姓怎么辦?他們最后還不是一樣要死?!?p> “即便我們現(xiàn)在躲了,按照金人的作風,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候依然免不了血拼一場?!币ㄕf。
“牛夕的話說得不無道理?!辟×终f,“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現(xiàn)在選擇退縮,金人就會放棄對我們的進攻嗎?如果我們這些身強力壯的男人不站出來對抗,難道要等我們的孩子長大之后再來經(jīng)歷眼前的這一切嗎?死,是一定的。我們每個人都逃不了這個命運……”
佟林的話讓大家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此時,百姓中有一些精壯的男人站起來,他們說要加入戰(zhàn)斗。他們的舉動確實鼓舞了大家,但是他們根本沒有上戰(zhàn)場的經(jīng)驗,貿(mào)然行動只會成為敵人的刀下鬼。
龐英依然在思考接下來的應(yīng)戰(zhàn)方法。他感到頭疼,于是便獨自來到汴河邊上的一個涼亭里。他坐在那里思考了很久,直到夜深了。宋小榆悄悄地走過去,她將一件棉衣搭在了對方的肩上。龐英將她拉到身邊,緊緊地摟在懷里。此刻的他多么想停下來休息休息,和心愛的人一起生活,擁有一個溫馨安寧的家。但是作為一名武將,他怎么可能將家國情懷擱置在一旁而茍且地活著呢。
第二天,龐英召集了所有將士,他想要組建一支敢死隊,然后到外面取幾個金人的人頭,來殺殺對方的銳氣。當龐英提到“敢死隊”的時候,大家都沉默了??纯囱矍斑@一幕,傷的傷,殘的殘。誰還有那魄力去殺敵人啊,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
尹洙第一個站出來要和龐英去殺敵。他和龐英一樣作為忠武將軍的兵,骨子里流淌著同樣的血,對未來有著同樣的憧憬。在一旁的蕓豆看到尹洙站起來,心都快跳出來了,她的心里有十萬個不愿意,她是多么希望他可以放棄這樣的想法啊。
“那也加上我一個。”佟林站起來說。
“佟兄,你不能去,你得留下來,這里需要你?!饼嬘⒄f。
理性的思考,龐英的話是有道理的。
“我也去。”二虎站起來說。
牛夕想了想,覺得此刻要是自己不站起來,可能大家會覺得自己懦弱,所以他在萬眾矚目之下還是站了起來。
很快一支由十人組建的“敢死隊”便成立了。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敢死隊的將士們在做戰(zhàn)斗前的最后準備,這一走,便是生死難料啊。蕓豆站在一旁猶豫了許久,在敢死隊出發(fā)的前一刻,她終于還是走了出來。只見她一把拉住尹洙的衣袖,醞釀了半天,只說出了兩個字:“不要……”她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預備了許久的話,在那一刻卻消失了。
看著滿眼淚花的蕓豆,尹洙說了一句:“我一定會回來的!”
“嗯?!笔|豆流著淚連忙點頭回應(yīng)。
當城門推開的那瞬間,當馬蹄踏響之時,當黑夜吞并他們之后的無數(shù)個時刻,京都城里的百姓便在心里默默祈禱著大家的凱旋歸來??墒侵钡教炝?,依然未見將士們歸來。直到再一次天黑……
焦急等待中,城門突然被敲響了。大家涌上前迎接,看見將士歸來,大家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上В酉聛淼囊荒粎s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出去了十個人,卻只回來了兩個人。一個人是龐英,另外一個則是二虎。
蕓豆沒有看見尹洙,身體突然發(fā)軟,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馬背上好像還馱著兩個人呢?一共回來四個人?!币粋€人說道。那一刻,蕓豆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她從地上爬起來,跟隨大家跑進了屋。撥開人群,她看見草席上躺著兩個男人。一個是失去雙肢的牛夕,一個是四肢健全的尹洙。
屋子里的人實在太多,佟林只好將大家請了出來,只留下幾個可以幫上忙的人。牛夕因為失血過多早已經(jīng)暈厥了過去,宋小榆正在替他止血。而另外一邊,龐英則一直跪在尹洙的面前,久久不言語。佟林走過來伸手一檢查,發(fā)現(xiàn)尹洙早已沒了氣息。
蕓豆站在門口看著遠方躺著的那個男人,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她一直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也感覺不到身上的冷暖。
她沉默了許久。當負能量蓄積到極點的時候,承載壓力的城池終究會決堤的。蕓豆突然沖到尹洙的面前,她一頭撲在對方的身上,放聲痛哭了起來。哭聲沖破了堅硬地墻壁,驚動了枝頭的烏鴉。
“尹洙,你這個負心漢,你當初不是答應(yīng)我要回來找我的嗎?為什么一直不回來?!笔|豆哭喊著,情不自禁地用手拍打起了對方的身體。
她哭得好傷心,哭得好絕望。大家靜靜地圍在周邊,默默地落下了眼淚。
哭夠了,喊夠了,她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了下來。她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斷抽泣著,眼淚依然止不住地往外噴涌。
“兒啊,快過來。”蕓豆喚餅餅過去。
“快,叫……爹?!贝嗽捯怀觯|豆再一次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我們娘倆為了你,等得好辛苦……”
周圍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大悟,原來餅餅是蕓豆和尹洙的親生兒子。當初她來京都的時候,為什么不和尹洙相認呢?沒人知道其中的答案。
蕓豆緊緊摟住身邊的餅餅,說:“兒啊,你以后要健康長大,將來替你爹報仇?!?p>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人留意到她一閃而過的眼神。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拔刀自盡了,倒在了尹洙的懷里。她的鮮血流到了對方的身體里,染紅了潔白的衣裳。
這一次,他們永遠在一起了,誰也阻止不了這段緣。
餅餅看見倒下的蕓豆,嘴里哭喊著“娘”,想要把娘親叫醒。宋小榆走過來緊緊抱住餅餅,多么無情的現(xiàn)實,多么悲壯的情,留下了一個多么可憐的娃。
金兵的十萬大軍已經(jīng)來到了京都城外五十里處的野山坡。再過幾個時辰,他們將踏平整個京都城池。守在這里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為此,大家最后決定立即撤離京都。龐英和佟林找來幾艘船只,準備讓大家沿著河流一路南下。大家爭著搶著跳上船只,等船只全都用完了,卻發(fā)現(xiàn)依然還有百余名百姓未上船。龐英和二虎趕緊跑進京都城里,去尋找其他船只。此時,金人的鐵騎已經(jīng)向京都挺進了二十里。
他們滿城尋找,找到的船只要不是破損了,要不就是無法正常航行。周折了半天,他們終于找到了一條不太破損的船只。兩人放馬跳上船,沿著汴河將船只趕到大家登船的地點。此時,金人的鐵騎已經(jīng)向京都挺進了三十里。
等所有百姓都上了船后,佟林他們這才跳上船。蕓豆和尹洙的事情讓宋小榆深刻地意識到“相守”需要靠自己牢牢把握。所以,她一直等到了最后,她希望自己可以和龐英一起上船。龐英把宋小榆抱上了船后,他便去解拴住船只的繩索。宋小榆趴在船頭長長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她時刻準備著,想等龐英把手遞過來的時候自己可以牢牢抓住對方。此時,金人的鐵騎已經(jīng)向京都挺進了四十里。
龐英解下拴船的繩索,然后一把投到了船只上。而此時的他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宋小榆在船上著急地“呼喊”著對方。可惜,不管她如何呼喊,龐英依然站在岸邊一動不動。他望著宋小榆,憂郁地眼神里裝滿了抱歉。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他要留下來守城!
船上的百姓望著岸邊的龐英,內(nèi)心是敬佩,是無奈。宋小榆想要跳下河,去找龐英,不料卻被佟林抱住了。她望著離自己漸漸遠去的龐英,在船上放聲吶喊??上?,沒有人能明白自己的心聲。站在岸邊的龐英望著船上的宋小榆,心在顫抖。他情不自禁地沿著岸邊往前追了幾步??墒牵芸煊滞A讼聛?。他朝船上招了招手,然后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他孤身一人,踏回到了京都城里,最后城門關(guān)上了…………
逃亡的船只沿著河流一路南下,經(jīng)過了幾天幾夜,終于躲過了金人的追擊。那個瘦弱的女子依然趴在船頭,她的眼睛一直望著京都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