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
躺在床上的宋小榆,睜開了眼睛,她并沒有起床,而是轉(zhuǎn)動著眼珠掃視著整個房間。無處安放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斜對面的衣柜上。她起床走到衣柜面前,打開柜門,從里面拿出了那件因歲月侵蝕而破敗的披風(fēng)。披風(fēng)上面還有她當(dāng)年縫補(bǔ)的痕跡,如今上面又增加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破洞。
她在晨光灑落的木窗之下一針一線地縫補(bǔ)著,直到太陽公公從東邊落到了西邊。
她出門的時候,顧娘問她要不要留飯。她說,不用。劉伯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說,日落。
她朝那條僻靜地胡同奔去,抱著自己用心縫補(bǔ)完整的披風(fēng)。
她不太記得是哪個門了,門口也沒有名字,因為今天所有門都緊閉著。她問蹲在旁邊玩耍的小孩,哪個家是龐將軍的家,小兒指了指旁邊的門。
宋小榆走到門口,躊躇著,猶豫著,最后她還是沒有鼓起勇氣敲響那扇門,而是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望著遠(yuǎn)方城樓上漸漸淡去的夕陽。直到那個人再出現(xiàn)……
龐英回到家時,黑夜已經(jīng)完全籠罩在了整個大地之上。當(dāng)他看見門前蹲著一個人時,心里既欣喜又心痛。他輕輕地走了過去,低頭看著她。而她將頭緩緩抬了起來,望著他笑了。
此刻,也許信息傳遞的最好的方式便是無言。在愛情面前,語言都是蒼白的,讓真正相愛的人去感受當(dāng)下,體會身體中荷爾蒙帶給自己的深刻體驗吧。
“我……我來給你送披風(fēng)?!彼涡∮懿缓靡馑颊f。然后將手里疊得整整齊齊的披風(fēng)遞到了對方的面前。
他們沿著汴河岸邊向西南方向走去。那段時間只屬于兩個人,所以說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
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他們便來到了佟府門口。他看著她走進(jìn)大門,卻又突然叫住了對方,說,你做的魚羹,真的很好吃,然后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了。
第二天,她拿著煮好的魚羹來到了那條胡同里,她還是坐在那個角落,他也“如約”而至,他們還是沿著汴河往西南方向走去。一條汴河感覺好短好短啊,他們沿著河對岸走了回去,然后又走回來,直到時間很晚很晚不得不揮手說再見。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
“我最近會有些事情要處理,這幾日都不會回家……”龐英說。
“嗯?!?p> “晚上你自己就別出門了?!?p> 宋小榆連連點點頭。
“最近宋姐姐,為什么總是回來得特別晚。”昏昏欲睡地小口袋說。
“你個小屁孩,懂什么。去,快回去睡覺。”顧娘把小口袋轟走后,自己卻偷偷扒在門縫往外看。此時,劉伯正依靠在門口的一張木椅上,打著呼嚕。
龐英走的第一天,她便在家坐立難安,干什么都心不在焉。顧娘總逗她說,魂丟了。
有一天,她到街上買五香調(diào)料,卻不知不覺來到“龐府”門口,意外發(fā)現(xiàn)門正敞開著。她心想,既然都來了,干脆進(jìn)去跟老太太打聲招呼吧。
“是誰???”宋小榆的腳剛跨進(jìn)屋,屋里便傳來老太太的聲音。
“是,是我……”宋小榆回答道。
“我聽出來你是誰了,就是上次跟尹洙來的那位姑娘吧?”老太太杵著拐從屋里走了出來。
“是?!彼涡∮苷f著便跨了進(jìn)去。
“你怎么好一陣子沒來見我了啊。英兒也不回來,尹洙也不來看我。都快把我這個老太太給忘嘍……”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責(zé)備的心意,卻帶著自嘲的語氣。
“以后,我天天來看您?!彼涡∮苊摽诙鲞@句話,她都驚訝自己為什么會說這句話。
“那好,快過來,跟我老太太說會話?!崩咸χ泻羲涡∮苓^去。
老太太仔細(xì)望著面前的宋小榆,瞧了又瞧。宋小榆低頭看了看自己,問:“老祖母,您在看什么?”
老太太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她笑著說:“哼,曲兒那丫頭說瞎話,我這孫媳婦,哪里又黑又丑了,我看是個大美人兒。”
太太的話讓宋小榆十分不好意思。
“老祖母,怎么就您一個人在家???”宋小榆問。
“嗨,曲兒那丫頭,嫌跟我待在一起無聊,便跑到外面去鬼混了?!?p> “那您吃飯了嗎?”
“中午吃了幾口點心,倒是不餓。”
“點心不能當(dāng)飯吃,您等著啊。我去給您做飯去?!彼涡∮苷f著,便起身到廚房去了。
一會的功夫,宋小榆便為老太太做了一碗熱氣騰騰地湯餅。宋小榆靜靜地看著老太太用湯勺食下一口自己做的飯。
“嗯,咸淡適應(yīng)、軟糯合口,好吃。”老太太說著,便開懷大笑了起來。得到一種贊揚(yáng),便是對自己價值的肯定。宋小榆也跟著笑了。
第二天,宋小榆做了魚羹。她一大早就去水產(chǎn)市場買回來最新鮮的鯽魚,熬了好幾個時辰才做好。他先給宋安端了一碗,給佟林留了一碗,又給老太太裝了一些。剩下的便讓劉伯、顧娘和小口袋三個人都吃了。
龐老太太吃了宋小榆做的魚羹后,連連夸贊。宋小榆就這樣用眼前這碗樸實無華的魚羹一下子捕獲了一個老人家的心。
“曲兒回來了?!崩咸蝗徽f。宋小榆趕緊抬頭往外望去,只見,那位打扮俏皮的姑娘走了進(jìn)來。宋小榆用不可思議地眼光望著面前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她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練就了一雙比眼睛還靈敏的耳朵的?
曲兒一進(jìn)屋便看見宋小榆坐在龐老太太的身邊,而老太太正開心地喝著對方煮的東西,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場面十分和諧。她覺得自己的出現(xiàn)倒是很不和諧。
曲兒感到十分生氣,她朝龐老太太大聲說道:“哼,老太太既然已經(jīng)有人給你做飯了,以后我就不做了!”說完,對方便走進(jìn)屋,“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了。
“瞧瞧,瞧瞧,這丫頭,現(xiàn)在脾氣越來越大。她今兒個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還跟我們鬧脾氣,哼,我才懶得理她呢?!崩咸卜浅I鷼狻I鷼獾枚紱]有胃口繼續(xù)吃東西了。
時間不早了,宋小榆準(zhǔn)備離開。她剛起身,就被老太太一把抓住了胳膊。
“明天,你還給我做魚羹吃?!?p> “好。”
就在此時,里屋突然傳來一個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龐英已經(jīng)離開了一些日子。京都的春雨又下了兩場,土里的小草都冒出了嫩芽,屋檐下的雀鳥又開始筑巢了,他,卻怎么還不回來啊……
這一天,宋小榆依然如往常一樣去看望龐老太太。她剛跨進(jìn)門便看見一位打扮精致,看起來溫婉嫻淑的女子,一看就是某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老太太正拉著她的手說著話。那位姑娘看見宋小榆走進(jìn)來,便首先向?qū)Ψ轿⑿Ρ硎居押?。而身旁站著的曲兒卻對宋小榆的到來并不開心,她用不太歡喜的目光瞟了一眼對方,想要趕人出門的表情歷歷在目。
“柳兒啊,你快說說,英兒在書信上還跟你說什么了?”老太太拍拍那位柳兒姑娘的手說。
“他說啊,他在山上發(fā)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動物,渾身紅褐色,有一張圓臉,長得像貓,但又不是貓。它的耳朵尖尖的,有一條又粗又長的尾巴。”
“唉喲,那這是什么怪物?”老太太好奇問。
“我看像鄉(xiāng)下的地爬鼠?!鼻鷥赫f。
“胡說,我看倒像你。”龐老太太說。
“老太太您好好看看,我的臉哪里圓了,耳朵尖嗎?”曲兒生氣地說。
“老太太這么一說,我到覺得曲兒和那怪物長得有幾分相似?!绷鴥赫{(diào)侃地說道。
“哎呀呀,你們都胡說。那怪物有尾巴,我又沒有尾巴!”
“你老愛往外跑,尾巴早被門夾掉了?!崩咸f著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旁邊的柳兒姑娘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眼前的這一幕是多么和諧,多么歡樂。宋小榆覺得自己站在那里是如此的多余,于是她便將手里的魚羹放在了石階上,然后悄悄離開了。背后傳來的歡聲笑語,讓此刻本就孤寂的她,內(nèi)心更加失落了。
他給柳兒姑娘寫信了,怎么沒有給自己傳來一字書信?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她沒有再去那個胡同,但是她卻忍不住每日無數(shù)次地往朝門外翹首盼望。
不管前門有多少人,心都是空蕩蕩的。
有一天她正在屋里做針線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龐將軍來了”,她便立馬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結(jié)果,什么也沒有看見。她失落地重新回到了房間,把門重新關(guān)了起來。
“宋姐姐怎么了,好像不開心了?”小口袋問旁邊的顧娘。
“她呀,現(xiàn)在得了相思病?!鳖櫮镄χf。
“什么是相思???”小口袋不解地問。
“相思病就是心里特別想念某個人,可是那個人就是不出現(xiàn)。”
“哦,我知道了。我就得了相思病,我有時候會特別想念那些和我一次做乞丐的朋友?!?p> “你現(xiàn)在還是個小屁孩,不懂大人的這些事情。”
聽顧娘這么說,小口袋不服氣地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小孩!”
“行行行,你是大人???,小大人給我把水拎過來。”
小口袋雖然嘴上犟,但是行動上卻從來不落下。
有一天,劉伯朝屋里喊:“宋姑娘有人找?!?p> 宋小榆一聽立馬跑了出去。當(dāng)她跑出來的時候,驚訝的發(fā)現(xiàn)門口坐著龐老太太。老太太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簡直讓人不不可思議。
“老祖母,您怎么來了?”宋小榆走過去將對方從石階上扶了起來。
“你都好幾天沒有來看我了,我都想你做的魚羹了?!饼嬂咸话炎プΨ降氖郑聦Ψ脚芰艘粯?。
那一刻,宋小榆心里感到了某種溫度,感受到被需要的溫暖。她扶著老太太進(jìn)屋歇歇,然后便到廚房為其做一些吃的。
龐老太太與顧娘、劉伯和宋安在院子里嘮著家常,時而傳來幾個人的歡聲笑語。那一幕是多么幸福,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龐老太太在這里開心的待了一天,也該回家了。大家都熱情地邀請她經(jīng)常過來玩,老太太調(diào)侃地說:“只要我還走得動,就會來?!?p> 宋小榆想顧一輛馬車送老太太回家,但是老太太拒絕了。她說想要宋小榆陪自己走回去。于是,她們便這樣慢悠悠地走著。路上,宋小榆問老太太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老太太調(diào)侃道,自己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哪個犄角旮旯沒去過。逗得宋小榆哈哈哈大笑起來。
她們來到“龐府”,曲兒正兩手叉腰氣呼呼地站在門口。她走到老太太面前說:“老太太,您不怕遇到壞人,把您給賣了啊?!?p> “嗨,我都老婆子一個了,誰還敢要啊,躲我還來不及呢。”
“請讓開!”曲兒對宋小榆“吼道”,然后接過老太太便往屋里走去。
“宋姑娘,明天你來不?”老太太轉(zhuǎn)過身來問。
宋小榆看了看老太太,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曲兒,想了想,最后想說“來”,可惜這個時候曲兒已經(jīng)帶著龐老太太進(jìn)了院子,然后把門關(guān)上了。
第二天,宋小榆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決定再去看看龐老太太。這一天,她不僅為老太太帶來了魚羹,還做了幾種香脆酥軟的點心。老太太說宋小榆做的點心很好吃。這話使曲兒十分生氣,她不服氣地嘀咕道:“哼,吃里扒外的紅眼狼!”
不巧這話被老太太聽見了,老太太說:“你說什么,我老太太雖然眼瞎,耳朵可沒聾?!?p> 曲兒一聽,只好憋嘴不說話了。
當(dāng)宋小榆再次來到龐府的時候,發(fā)現(xiàn)曲兒正雙手交叉地站在門口。
“站??!”曲兒喊道。宋小榆并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xù)往前走,準(zhǔn)備上臺階。
“我叫你站住,你聽見了嗎?”曲兒搶過來想攔住宋小榆,見對方依然不聽勸,便用手一把將其推倒在地。
魚羹和點心撒了一地。
曲兒看著眼前的景象還是有點驚訝剛才自己的舉動,但是她又很快恢復(fù)了理直氣壯地狀態(tài),兩手叉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宋小榆從地上爬起來,她將散在地上的食物撿了起來,便站起來重新走了過去。
“我是來看老太太的?!彼涡∮苎凵駡远ǖ乜粗媲暗那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這是我家,又不是你。”
“這是龐府,你姓龐嗎?”宋小榆不客氣地回懟道。
這話可能是刺激到了曲兒,她立馬跳起來,指著宋小榆大罵道:“你這個鄉(xiāng)野土老帽。我可是龐府的人,就是比你高貴。你想攀龍附鳳,想都別想!”
宋小榆站在那里瞪著眼睛看著對方。
“看我干什么,我又沒說錯。你想成為我們龐家的人,讓我喊你夫人,門兒都沒有!我們家少爺喜歡的是柳兒姑娘,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關(guān)系好得不得了。他們私底下,還互相稱呼夫君和夫人呢。嘖嘖嘖,那個讓人臉紅啊?!鼻鷥涸秸f越起勁。
宋小榆還是不走,她根本不信別人的胡言亂語。
“喂,你還不走?怎么跟條臭蟲一樣,想賴在我們這兒是嗎?你是不信我說的話嗎?”曲兒生氣地說。她見宋小榆對自己所說的話無動于衷,于是又說:“好,你等著。我去拿點真材實料出來給你看看,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
說著,曲兒便跑進(jìn)了屋,很快便抱著一個木盒子走了出來。
“喂,看見了嗎?這里面全是我家少爺寫給柳兒姑娘的情書?!鼻鷥赫f著便順手將木盒打開了。果不其然,里面全是信。為了讓宋小榆相信,她從里面抓出一大把信件出來,并把每封信的封面翻過來讓宋小榆看到。信的正面全部寫著“楊柳兒”的名字。她記得,那日在邊塞的營帳中,一陣風(fēng)吹散了桌面上的信紙,她本想幫忙撿起來,但是被龐英搶先一步。她記得,信封上就寫著“楊柳兒”三個字。
曲兒看宋小榆愣在那里,心想對方估計還有疑慮,于是隨便拿出一封信就開始念,念之前,她清了清嗓子:“吾妻柳兒,近日可好?我在這里十分思念你。想你的時候,我都無法安睡,腦海里全是你。我是多么想早日回到你的身邊,和你團(tuán)聚,跟你在一起。我想每天……”
曲兒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為了更形象地展現(xiàn)給宋小榆,她還加上了肢體動作,讓畫面感更強(qiáng)烈。
宋小榆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對了,等他們成親那天,我一定會親自給你送一張請?zhí)摹5綍r候,你可一定要來喜酒啊?!?p> 宋小榆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轉(zhuǎn)身便離開,一個人沿著汴河走去。今日的汴河怎么好長好長啊,怎么走也走不完……
龐英,我還等你嗎?這是她的心在問自己。
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細(xì)雨,很快便成了豆大的雨滴。她不想回家,獨自走在雨中,想讓雨水把自己沖洗干凈,從那幻夢中清醒過來。
第二天,她病得很重,全身滾燙,根本沒有力氣從床上爬起來……
龐英回來了。他一回到京都,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此時,隔壁鄰居的小孩正蹲在門口玩耍,他見龐英回來了,便立馬跑了過去。
“大哥哥,你終于回來了?!?p> 龐英一把將其抱起來,笑著說:“是啊,我回來了。你是不是想我了?看我給你帶回來什么了?”
龐英說著,便從身上掏出來一把做工精細(xì)的木劍。
“哦哦,我也有劍嘍。以后就可以像大哥哥一樣,上戰(zhàn)場殺敵人嘍!”小男孩從龐英身上滑下來,拿著劍就開始威武地耍了起來。
“我走的時候,你有沒有幫我好好的看家?。俊?p> “有,我天天都在這里守著?!毙∧泻⒄f,“你走的時候,有一個姓宋的大姐姐經(jīng)常過來看老太太,她會給老太太帶好吃的,每次還會給我一些?!?p> “是嗎?”
“嗯。不過曲兒姐姐好像不喜歡她,她不讓宋姐姐進(jìn)屋。還把宋姐姐堵在門口。那天就是在這里,曲兒姐姐把宋姐姐推到了,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龐英一聽,心里頓時顫動了起來。
他來到佟府,門口的劉伯說,宋姑娘病了,不想見任何人。可當(dāng)他轉(zhuǎn)身離去時,躲在屋里的那個人卻隔著木窗黯然傷神。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作踐自己,心里明明念著對方,卻偏偏要將其拒之門外。
轉(zhuǎn)天,她聽說他接到調(diào)命令,又離開了京都。
“宋姐姐,外面有一個人找你?!毙】诖苓M(jìn)宋小榆的屋子說。
“找我?”
“是,她說找你?!?p> “什么人?”
“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大姐姐。她就在門口。”
宋小榆想了想,便放下手里的針線活,隨小口袋出去了。
門口確實站著一個漂亮的姑娘,她見宋小榆出去,臉色依然掛上了溫柔地笑容。她就是曲兒口中說的那位即將和龐英成親的柳兒姑娘!
她還是按照待客之禮將對方請進(jìn)了屋。
柳兒將懷里的一個漆木盒遞到宋小榆的面前。宋小榆認(rèn)得那個盒子,里面裝著龐英給柳兒寫的所有信。
“姑娘,這是何意?”宋小榆不解的問。她從內(nèi)心抵觸面前這個傷了自己的東西。
“宋姑娘,你難道不想知道里面寫的是什么嗎?”柳兒反問。
此刻的宋小榆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愿意畫面繼續(xù)下去。但柳兒并沒有等對方回應(yīng),便從木盒中隨便抽出一封信遞到了宋小榆手里,并示意對方看一看??伤涡∮軐⒛欠庑庞种匦路呕氐搅四竞兄校幌肟茨欠庑?,也并不想知道信中的內(nèi)容。柳兒見宋小榆無心理會,便幫忙打開了一封信,并遞到宋小榆的手上。
“宋姑娘,請相信我?!绷鴥汉苷\懇地說。
宋小榆低頭掃了一眼信紙,抬頭的那個稱呼赫然紙上——“祖母敬上”。她迷惑了,這些信不是龐英寫給柳兒的嗎?為什么信中的稱呼會是“祖母”?
“這些信全是龐英寫給老太太的。老太太眼睛不好,走路都成問題,別說看書文了。所以,龐英便把信直接寄給了我,由我負(fù)責(zé)給老太太讀信。信中除了對老人家的問候,講述一些日?,嵤峦?,便無其他?!绷鴥赫f,“你應(yīng)該也聽說了龐英的家事,老太太是他唯一的親人。常年在外,為了不讓老人家擔(dān)心,他便時寄來書信寬慰老人家?!?p> “我知道曲兒這丫頭一時沖動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宋姑娘是一個通情達(dá)理之人,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和龐英從小一起長大,自然關(guān)系很好。但我們之間情同兄妹,他把我當(dāng)妹妹,我視他為兄長。我們之間并無其他,宋姑娘應(yīng)該能明白我說的這些話?!?p> 柳兒的話就如一顆定心丸讓宋小榆的心徹底踏實了。柳兒還將曲兒抓來,特意向宋小榆道歉了。
一向傲慢的曲兒,不服氣地說:“我是被柳兒姑娘逼過來的,不是自愿來的!”
“曲兒,你怎么這樣說話?咱們出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柳兒生氣地說。
“是,出門前,我是答應(yīng)柳兒姑娘你過來跟這個人道歉。但是來到這里之后,一見對方,我就變卦了。我就是討厭這個人!裝也裝不來!”曲兒說完,便灑然地離開了。
“宋姑娘,您別生氣。曲兒畢竟還是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脾氣沖是沖了點,但卻是一個性格直率沒有心眼的人。”
其實,宋小榆并沒有為曲兒剛才說的話感到生氣,反而覺得這位個性直爽的小姑娘有那么一絲可愛。
“宋姑娘,我的話說話了,先告辭了?!?p> 柳兒姑娘從佟府出去的時候,正好遇見從外面回來的佟林。他們打了一個正面,兩人對視了一會,便互相行禮告別了。有人猜測他們是不是之前就認(rèn)識。其實,他們很久以前就見過一次面,只是那時互相還不熟悉。前幾天,他們又在御史大夫魯諫宗的家宴上見過面,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這便算是認(rèn)識了。
柳兒是魯諫宗的外侄女,她知書達(dá)理溫婉嫻淑在京都很多人都是知曉的。柳兒很久以前便讀過佟林殿試時寫的那篇文章,當(dāng)時雖未見其人,但是從字里行間處處能感受到了一個熱血男兒心系國家的胸懷,以及為了百姓甘愿赴湯蹈火,并與惡勢力斗爭到底的決心。他是一位富有雄才大略的難得將才,他的很多思想和觀點都非常有創(chuàng)見。這一點,她的叔父魯諫宗早已看在了眼里,所以他一心想要栽培這位年輕人。
佟林被調(diào)回京都就是魯諫宗安排的。有人可能不太理解魯諫宗的用意,說既然如此看中這個人才,為何不直接委以重任,使其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其實,魯諫宗自有他的安排。他正在和朝廷的惡勢力下一盤棋,而佟林便是其中一個重要的棋子。
五月,城外的寺廟里舉行廟會,宋小榆也趁機(jī)到那里去祭拜菩薩,為家人祈求安康。在回來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早晨出門時有一些陰云,她當(dāng)時并沒有在意。她想趁雨不太大的時候,趕緊跑回家。但雨卻越下越大,于是她不得不到附近的亭子里避避雨,等雨稍微小一點再回去。這老天爺好像故意與人作對一般,心越期盼,它便越肆意妄為。很快,整個天地就被密集的雨簾籠罩,原本可以清晰可見的遠(yuǎn)山與城區(qū)輪廓也早已被雨霧暈染成了一團(tuán)深灰色的丹青。
待雨水漸小后,她又繼續(xù)上了路??上?,這雨水就像亂了節(jié)奏的節(jié)拍器,突然由弱變強(qiáng)。身處這前不著店后不著廟的郊外,真是讓人無可奈何。無處可躲,宋小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走。雨水實在太大了,她不得不停在一棵樹下暫且避避雨。她用手?jǐn)Q了擰衣服,積的雨水便順著紡織紋路嘩嘩地流了下來,變成一條小河,和腳下的雨水匯聚在了一起。她望著遠(yuǎn)處渾濁的汴河水,上面此起彼伏地冒著水泡,一時間入了神……
不知道什么時候,頭頂上的雨水突然停了。這雨來得突然,去得也果斷。奇怪,眼前的雨簾依舊如還在,汴河里的水泡依然此起彼伏。那是什么呢?宋小榆好奇地抬起頭,驚奇地發(fā)現(xiàn)頭頂上正撐著一把油紙傘,她對面前這把傘好熟悉,因為傘骨上有她用顏料畫的一只雀鳥。
當(dāng)她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去時,整個人都愣在那里。她看見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無數(shù)個夜晚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龐英,你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你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京都了嗎?你又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她望著那雙閃爍著光芒的深邃眼眸,心如汴河里此起彼伏的水泡久久無法平靜。
頭發(fā)上的雨水滑下來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實還是幻想。
龐英伸出手輕輕抹去了對方臉色的雨水。
她的視線清晰了,她看見了,真是真真實實的感受,不是幻想!
宋小榆眨了眨眼,嘴角上揚(yáng),彎彎的眼睛,笑了。
她一頭扎進(jìn)了對方的懷里,他們緊緊相擁?;ハ嘈嶂鴮Ψ降奈兜?,感受著對方此刻最快速的心跳……
這應(yīng)該就是愛吧,讓人情不自禁的為此付出。
這應(yīng)該也叫緣吧,輾轉(zhuǎn)天南海北,沒來由的轉(zhuǎn)角中,承接相遇,遇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