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頭一早來到炊事房,就看見宋小榆瘸著腿忙碌著。
“你的腿怎么了?”老丁頭問。
宋小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沒……沒什么。不小心扭了一下?!?p> “扭了一下,會跟瘸腿一樣?”老丁頭冷冷地說,他沒有再多問,便繼續(xù)干活了。
“嘿嘿,這一次我可不是有意要學(xué)您走路的啊?!彼涡∮苷f完,看見老丁頭無視地轉(zhuǎn)過身去,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她不知道,此時老丁頭的嘴角抽動了兩下,他笑了。
這一天,宋小榆都心不在焉的。她的身份已經(jīng)被龐英知道了,她知道自己也該離開這里了。所以,她一早就將自己的行李準備好了,就等有人來通知她離開。可是直到晚上也沒有人來給自己下命令。
她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給最后一個士兵打完飯后,宋小榆看著木盆中剩下的那個包子,心想,怎么又剩下一個!這一次,她也不再多想了,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拿著桶,瘸著腿到“菜地”里澆地去了。等她回到炊事房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一個男人正站在炊房的門口。
宋小榆心想,呀,這個漏網(wǎng)之魚終于現(xiàn)身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數(shù)落你一頓。
她故意一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走過,大聲說道:“喂,是不是總是你不來拿飯,害得我,天天吃你的剩飯!今天總算被我抓到了吧。我一會就告訴你們將軍去,讓他好好罰你!”
此時,站在炊房門口的男人聽到背后傳來人聲,立馬將頭轉(zhuǎn)了過去。當(dāng)宋小榆走過看清男人的面貌后,整個人愣在了原地。雖然對方的臉上用布幔遮住了半張臉,但她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龐英,那個曾經(jīng)離自己遙遠,而今卻近在咫尺的人!
一想到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宋小榆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滾燙滾燙。
“你剛才說什么?”龐英問。
“沒,沒什么?!彼涡∮懿缓靡馑嫉氐拖铝四抗?。
“飯涼了,我給你熱一熱。”
“不用了,涼的也能吃?!?p> “你等會吧?!彼涡∮苷f著便一瘸一拐地跨進了炊事房。
龐英就站在門口,看著宋小榆將那碗剩飯重新放進鍋中,蓋上鍋蓋,然后開始點火。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時一點就著的火卻怎么都點不著,急得宋小榆滿頭是汗。但她絲毫不想放棄,繼續(xù)用打火石點火。費了半天勁,終于打出了火苗。她趕緊抓一把干柴過來引火,不料今日的柴火有一些潮濕,最后火沒引燃,卻搞出屋里烏煙瘴氣,嗆得她連連咳嗽。
“我來吧?!饼嬘⒆哌^來,從宋小榆手中拿走打火石。他幾下就引燃了火,他小心翼翼地將小火苗放到灶里,然后又往灶里加了一些干草,很快火苗就竄了起來。宋小榆看著面前干活的男人,自己卻杵在一邊像個什么也不會的木頭。
飯熱好了,宋小榆把鍋里的飯端出來遞到了龐英的手里。就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手。其實只是指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特別不明顯。但是卻被宋小榆在遐想中擴大了一萬倍,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慌了。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目光更是無處安放。
晚上,宋小榆拖著疼痛而疲憊的身體躺在床榻上,可她卻怎么也無法安睡。望著窗外的夜,她腦海里跳出了一幕又一幕關(guān)于那個人的畫面……
黑暗中,她無意間摸到了那件披風(fēng),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個洞。于是,她便起身點了一盞小油燈,借助昏暗地?zé)艄?,她拿出針線開始縫補披風(fēng)上的破洞。每個針腳她都做得很細,遠遠地看起來,好像完好無缺。有一個洞實在太大了,光用針線縫上就會很難看。想了想,宋小榆便從自己的衣服中找到了一件近似黑色的布衣,從上面裁剪了一塊布縫在了披風(fēng)上。就這樣,一直熬到了天明……
這一天晚上,將士們都打完飯離開了,盆里依然還剩余一份飯。她朝外張望了一陣,并沒有發(fā)現(xiàn)龐英的身影,于是便將最后一份飯放到鍋里煨著。她拿起水桶,準備到菜地去澆地??墒窍肓讼?,她又放了下。她一直待在炊房里,忙忙這里,忙忙那里,生怕自己離開半步,就會與那個人錯過。
夜黑更深了,鍋里的飯也快涼。她灰心喪氣地準備將飯放進水缸里冷藏起來,這時背后傳來一個聲音:“對不起,我來晚了?!?p> 宋小榆的臉上立馬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歡喜地轉(zhuǎn)過身去,看著不遠處的那個人。她端著那碗飯朝龐英走去,走得太快,她又怕和對方“在一起”的時間短了,走得太慢,她又恨自己不能和對方靠得更近。所以,她腳下的步伐時快時慢。
當(dāng)龐英端著飯準備離開的時候,宋小榆突然喊住了他。
“龐將軍……”
龐英轉(zhuǎn)過身來看見宋小榆。
“你等等?!?p> 宋小榆說完,趕緊一瘸一拐地跑進旁邊的一間茅草屋。很快,她就抱著那件已經(jīng)破敗不堪的披風(fēng)走了過來??熳叩烬嬘⒌拿媲皶r,她又放慢了腳步。
“龐將軍,謝謝你那晚的相救。”宋小榆說著便把已經(jīng)疊得整整齊齊地披風(fēng)遞到了龐英的面前。龐英看了看面前這件已經(jīng)陪伴自己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披風(fēng),發(fā)現(xiàn)上面的那些破洞已經(jīng)被縫合好了。他望著面前這個嬌小的姑娘,什么也沒說,他接過披風(fēng)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宋小榆站在原處,望著漸漸離去的背影,眼神中多了一份哀思……
第三天,等給將士們分完飯之后,宋小榆便開始“精心準備”留給龐英的那碗飯。她期待一會與龐英的相會。她朝外面張望了很久,又把飯放鍋里蒸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碗里的熱氣化成云煙飄盡,也不見對方出現(xiàn)……
這一夜,她失眠了。
當(dāng)他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吹著北風(fēng)飄著落葉的秋季了。
他驚喜地站在炊事房的門口,令她心里裝滿了芬芳。
“還有飯嗎?”
“有,我去熱熱?!?p> “嗯?!?p> 這是多么簡單的對白啊,在此之后,每天沒有任何更改地上演著。
這樣的相聚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那個令人心心念念的人毫無征兆的又一次“消失”了,讓宋小榆再一次感受到無盡地失落和悲傷。她想,自己不應(yīng)該抱有任何幻想,也許如果沒有剛開始的相遇的期許,自己會生活得更平淡一些,就像沙漠中天池里那灘死水。
生活還在繼續(xù),頭頂?shù)奶柹鹩致湎?,菜地里的青菜割了一茬又一茬,邊塞的?zhàn)爭就如天上掛的黃沙漫天而日常。
有一天宋小榆路過營區(qū)西側(cè)時,總感覺身后有什么盯著自己在看。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去環(huán)顧四周時,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唯有一間被鐵鎖封閉的土屋。這間土屋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禁”字。因為平時少有人過問,所以大家也不太清楚里面到底關(guān)著什么東西。
又過了幾天,當(dāng)宋小榆再次路過營區(qū)西側(cè)的土屋時,突然被一塊石頭砸到了腦袋。她立馬轉(zhuǎn)過身去,想要抓到那個搞惡作劇的卑鄙小人,結(jié)果掃視了一圈也沒見一個人影??墒钱?dāng)她剛轉(zhuǎn)過身去,一塊石頭又砸到了自己的身上。宋小榆十分生氣,但是又不敢大聲喊叫,只敢快步離開了。
這一天晚上,晚飯還剩下一些面湯,于是宋小榆便端著盆去給將士們分一分。當(dāng)她路過營區(qū)西側(cè)時,一塊石頭正好砸在了自己的胸前。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石頭投來的方向。
土屋!
她特別想要看看屋子里關(guān)著什么。等巡邏的士兵走后,她便躡手躡腳地靠了過去。土屋的窗戶太高,根本夠不著。但是她在墻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洞洞,借助夕陽地余輝,她朝小洞望去。洞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她努力伸出自己的目光想要尋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當(dāng)她的視線越來越清晰的時候,發(fā)現(xiàn)洞的那一邊有一個奇怪的東西——白面中心有一個黑洞洞的圓圈。那會是什么呢?就在宋小榆想要繼續(xù)探個究竟的時候,那個黑洞洞的圓圈突然轉(zhuǎn)動了起來,嚇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眼睛!
宋小榆爬起來就跑開了,她呼哧呼哧地跑回到了炊事房里。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彼涡∮茏匝宰哉Z地說著,為了給自己壓壓驚,她拿起瓜瓢從水缸里舀了一勺涼水灌進了自己的肚里。
老丁頭看了看宋小榆,說:“這又遇到什么驚險的事情了?”
“老丁頭……”現(xiàn)在宋小榆也學(xué)大家一樣這樣稱呼他了。老丁頭從來不介意,他喜歡大家這樣稱呼自己。
“你知道嗎?我發(fā)現(xiàn)一個天大的秘密?!彼涡∮芾^續(xù)說。
“什么秘密?”老丁頭問。
“我跟你說了,你可要為我保密?!?p> “說說看。”
宋小榆左看看右看看故意壓低聲音說:“我發(fā)現(xiàn)營區(qū)西側(cè)的土屋里有一只眼睛……”
一聽到“營區(qū)西側(cè)的土屋”這幾個字,老丁頭的表情立馬嚴肅了起來,說:“以后,千萬別往那邊去!”
“為什么?”宋小榆不解地問。
“叫你別去,你就別去。我們只是廚子,有些事情不知道還是最好。”
老丁頭這么一說,宋小榆也不在追問了??墒?,越是如此,她就越好奇土屋里面的一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小榆,小榆……”牛夕還沒走進炊事房便大聲呼喊了起來。
“喂,干嘛?能不能小點聲,你是不怕別人聽見嗎?”宋小榆生氣地說。
“呵呵,沒有啊?!迸Oπχf,就隨意地把胳膊搭在了宋小榆的肩膀上。
“你找我干什么嗎?”宋小榆嫌棄地把對方的手打下去。
“嘿嘿,就是想問問你,什么時候能給我們做一回餡餅。”
“去去去,我現(xiàn)在嚴重懷疑你不是來這里打仗來的,而是來過日子的?”
“現(xiàn)在不是沒有仗可打嗎?”
“我看二虎人家整天都在訓(xùn)練,就你整天偷懶?!?p> “二虎這個人吧,頭腦不太靈光,說白了,就是傻?!迸Oφf話間,二虎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他并沒有完全聽到牛夕說的話。
“哥,你說誰傻呢?”
“說,門外那頭驢呢?!?p> 二虎站在炊房門口四處張望,什么也沒有看見。
“哪里有驢,我怎么沒有看見???”二虎不解地問,說著他已經(jīng)跨了進來。
“哎,你跑過來干什么?”牛夕問。
“嘿嘿,我想吃小榆做的餡餅了?!倍⒄f。
“看,小榆,不光是我一個人想吃,這里又多了一個人了吧?!迸O碇睔鈮训卣f,說著又不自覺地把手搭在了宋小榆的肩上。二虎看見了,也把手搭了過來湊個熱鬧。
“哎呀,你們快壓死我了。你們趕緊把手拿開,要不然我就不做餡餅了?!彼涡∮芤痪湓挶惆雅OΧ⒅蔚姆?。
“不過,我有個條件?!彼涡∮苷f。
“什么條件,我們都答應(yīng)!”二虎心直口快,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你們帶我去看看營區(qū)西側(cè)那個土屋里的東西?!彼涡∮軇傉f完,牛夕和二虎臉上就犯了難色。
“怎么,你們不是說,什么條件都答應(yīng)嗎?”
“不是,小榆。你要是提其他事情我們都可以答應(yīng),但是唯獨這條不行。你也知道,軍中有規(guī)定……”二虎說。
宋小榆一聽,也不想再難為大家,便不再繼續(xù)問了。
牛夕看到宋小榆有一些失落的表情,便立馬說:“哎呀,小榆不就是想看一眼,看一眼又不會跑了。我同意了!”
“哥,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是要被罰的?!倍?dān)心地說。
“怕什么?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算了,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們千萬別當(dāng)真啊?!彼涡∮苄χf,她知道軍中的規(guī)定,所以不想讓自己的好朋友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而遭到處罰。
可是牛夕卻認真起來。他心里是喜歡宋小榆的,所以不管她提出怎樣的要求,他都會答應(yīng)的。于是,他趁二虎當(dāng)值那天,把宋小榆拉到了土屋面前。
“喂,我說了不看了,你還這樣做!”宋小榆說。
“你都來了,真的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嗎?”牛夕問。
這一問卻把宋小榆給問住了。是啊,自己都走到跟前了,難得的機會,不就是看一眼嗎,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但是,很快她的心里又開始打起架來。就在她糾結(jié)十分,難以抉擇的時刻,二虎帶著巡邏隊走了過來,他向牛夕使了一個眼色,便立馬帶隊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小榆,看不看啊。要不然,一會巡邏隊又回來了?”牛夕問。
宋小榆沉默了一會,說:“看?!?p> 牛夕蹲下來,讓她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越過高高地木窗,宋小榆歪著脖子靜靜地看向里面。
那是一間昏暗無光的地方,地上鋪著一些干草,草上躺著一個披頭撒發(fā),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男人躺在地上,正在用手里的石塊在墻上為這一天的結(jié)束做標記,突然發(fā)現(xiàn)打在墻上的光里多出了一個圓形的陰影,于是便扭過頭去看那是什么。他看見木窗外面有一個小小的腦袋,那里有一雙好奇地眼神正看向自己。男人也歪著脖子看向木窗上的那個人,他們好奇地互相目視著對方。
此時牛夕看見二虎帶著巡邏隊正往土屋方向走。二虎故意壓著速度,想要給伙伴們逃走的時間。
“小榆,看到了嗎?我們該走了?!迸Oπ÷暤靥嵝训?。
“快放我下去?!?p> 牛夕趕緊把宋小榆放下了,他們在巡邏隊到來之前,迅速撤離了。宋小榆將剛才看見的一起告訴了牛夕,對此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那人是誰?”宋小榆好奇地問牛夕。
“小榆,你最好別知道。”牛夕說。
又過了幾天,當(dāng)宋小榆再次經(jīng)過營區(qū)西側(cè)的土屋時,一塊可惡地石頭再次砸到了她的身上。她很生氣,但是此刻的她只想快點離開。就在她剛轉(zhuǎn)身想要離開的時候,一塊石頭再次砸到了她的身上。這一次,她停下了腳步。她望了望面前的土屋,還是好奇地走了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蹲下來朝那個小小的洞望去,她看見那個邋遢人就站在洞口的正方向,他好像早就知道宋小榆會來一樣,提前站在一個能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只見邋遢人手舞足蹈起來,可惜宋小榆并不明白他所表達的意思。邋遢人好像有一些著急了,他最后用石頭在墻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然后趴在上面大口地“吃了起來”。宋小榆突然明白了,邋遢人是想吃東西!
此時,巡邏的士兵走了過來,他們的一聲呵斥嚇得宋小榆趕緊離開?;氐酱斗坷?,宋小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腦海里會不停地閃現(xiàn)木屋里那個邋遢人的樣子。她也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躺在地上的邋遢人數(shù)著墻上一道又一道被自己劃下來的痕跡,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里快一年零三十一天了。雖然偶爾會得到一兩個黑漆堅硬的食物,但他幾乎每天都是在饑餓中度過的,而身上的新舊傷痛折磨著他難以入眠。他想要出去,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那個機會的到來,只可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開始為這一天的結(jié)束劃上痕跡。突然一個硬東西砸到了他的頭上,那是一個被一塊淺灰色麻布包裹著的東西。男人趕緊爬過去,雙手顫顫巍巍地解開麻布,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個還有溫度的白面饅頭。他拿起來就往嘴里塞,兩口就咽下去了。地上的一絲殘渣也沒有被他放過,和著土一并放進了嘴里,咽下了肚。
邋遢人爬到墻邊,扒著墻洞往外張望,他看見一個瘦小地男人正遠去。
第二天,木窗外又飛進來一包東西,里面除了一個饅頭,還有一塊潮濕的布。邋遢人想也沒想,就抓起那塊濕布,用力一捏,里面的水就都擠到了嘴里。宋小榆透過墻洞看著土屋里的邋遢人吃下自己投進的食物,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宋小榆的行為被尹洙發(fā)現(xiàn)了,他嚴厲地批評了對方,并勒令對方以后不準在靠近土屋。所以,自那以后,宋小榆每次經(jīng)過土屋的時候,她都會加快腳步。
有一次,當(dāng)她再次經(jīng)過這里時,發(fā)現(xiàn)沒有石頭砸過來了。心想,一定是石頭用完了吧。又過了幾天,宋小榆覺得有點不對勁。于是,便來到木屋,通過墻上的小洞洞,她看見邋遢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死人一般。宋小榆心想,該不會是死了吧。為了證明對方的死活,宋小榆從地上撿來一塊小石子,然后往高高地木窗里扔去。她的投遞技術(shù)實在太差,壓根就沒有扔進去。于是,她又撿來一塊石子。這一次,她終于扔了進去,但是石頭卻落在了邋遢人的腳邊。宋小榆朝洞口望去,發(fā)現(xiàn)對方依然一動不動。于是,她又繼續(xù)往里面扔石頭,不知道扔了多少塊。邋遢人終于被“打醒了”。他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見木窗外有石頭扔進了。邋遢人費了半天勁,最后才爬到了墻洞面前。他朝洞口那邊看去,看見那個曾經(jīng)給自己送過吃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
宋小榆一看見邋遢人的狀況,知道情況不好,于是立馬跑開了。等到天黑之后士兵們吃飯的時候,她又悄悄地來到了木屋前。她用一根木棍將藥和食物釣起來,伸進了土屋里。宋小榆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得靠邋遢人自己了。
宋小榆知道,自己這樣施救一個戰(zhàn)犯是有罪的。但是,她想生命面前人人應(yīng)該平等。
就在她轉(zhuǎn)身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順著劍柄的方向看去,那雙深邃的眼正冰冷地看著自己。
“你不該來這里?!饼嬘⒄f。
宋小榆什么也沒有說,因為她知道說什么都是無用的,她出奇地鎮(zhèn)定,等待接下來一切的發(fā)生。
“哥,不好了,不好了……”二虎氣喘吁吁地跑去找牛夕。
“什么事情大驚小怪的?”牛夕繼續(xù)閉目眼神。
“龐將軍把小榆綁起來了,正要軍法處置呢。”
“什么?”牛夕一聽立馬從床席上跳了下來。
“你剛才說什么?”牛夕一把抓住二虎的胳膊說。
“龐將軍把小榆給綁起來了,現(xiàn)在就要軍法處置呢。”二虎焦急地說。牛夕一聽,二話沒說便沖了出去。
此時的宋小榆正被繩索捆綁著跪在營區(qū)中間的訓(xùn)練場上,周圍全是圍觀的士兵。尹洙站在龐英旁邊欲言又止,此刻的他想要為宋小榆說說情,但是作為一個職業(yè)軍人,又實在難以啟齒。老丁頭也跑來了,他把責(zé)任全部推在了自己的身上,說是自己沒帶好身邊的兵,應(yīng)該懲罰自己。但不管他說什么,龐英都無動于衷。想一想,偷偷給罪犯送吃的,會是什么罪名?
牛夕撥開周圍的士兵,二虎拉也拉不住,他便徑直跑到了龐英的面前。他看了看地上的宋小榆,想也沒想,就跪下來對龐英說:“將軍,這事全怪我?!?p> “你?”龐英不解地看著牛夕。
“對,那天是我先帶小榆去土屋的,之后才有了今天發(fā)生的事。小榆沒有錯,她從小心地善良,見不得受苦的人,這是她的本性。將軍要處罰,就請?zhí)幜P我吧!”牛夕理直氣壯地說。
“龐將軍不要聽他瞎說。明明是我的主意,是我主動給關(guān)在土屋里的人送的食物。將軍要罰就罰我,跟牛夕沒有一點關(guān)系!”
“將軍,要不是我?guī)∮苋?,就……?p> “行啦!”龐英叫停了牛夕的解釋。他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拖下去,杖五十?!?p> “等等!”這一次是宋小榆。
龐英看著宋小榆,等她繼續(xù)說。
“請將軍杖罰一百?!?p> 龐英看了看面前的宋小榆,他沉默了。而旁邊的尹洙卻開始擔(dān)心了起來,別說一個弱女子了,就是一個精壯的男人挨一百下軍棍身子骨也招架不住。二虎在旁邊急得直跺腳,他本以為牛夕可以出來幫忙解圍的,結(jié)果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只見龐英揮了揮手,旁邊的士兵便將宋小榆和牛夕架在兩塊木板上然后揮起專用杖棍狠狠地打在了他們的身上。
一下,兩下,三下……
周圍的士兵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心里不自覺地數(shù)起了杖棍打下去的次數(shù)。接受處罰的整個過程,牛夕都在嗷嗷直叫,而旁邊的宋小榆卻咬緊牙關(guān),硬是不喊一聲。
五十杖軍棍打完后,喊得最兇的牛夕,自己爬了起來。二虎趕緊去扶他。而此時的另外一邊,軍棍依然還在揮舞。
二虎在旁邊急得忍不住喊了出來:“小榆,小榆,你要是疼,就喊出來吧……”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尹洙真是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該做什么,只好來回踱步緩解此刻的心情。
“將軍……哎……”
而此時的龐英卻正襟危坐,閉目養(yǎng)神,外面發(fā)生的一切他根本無動于衷。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最后一棍終于結(jié)束,刑法的兩名士兵,也累得連忙擦汗。
二虎趕緊跑過來攙扶宋小榆。
“哎呀,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不喊出聲呢?”
一天夜里,屋外傳來一陣聲音,宋小榆聽見了趕緊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來——她已經(jīng)躺在床上兩天了。當(dāng)她扶著墻壁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炊事房的門口的時候,看見將士們正匆忙地跑來跑去。
“小榆,小榆……”耳邊傳來牛夕的呼喊。迎面走來的牛夕,他已經(jīng)穿上甲胄,手里還拿著兵器。
“小榆,我們要出征了?!?p> “出征?”宋小榆露出惶恐的表情。
“你就待在營區(qū),哪里也不要去!等著我……我們回來。”牛夕說完也跟著隊伍跑開了。
宋小榆慢慢地追了出去,她看見營區(qū)里的將士都開始行動了起來,到處都是緊張的氛圍。
此時,她看見身穿朱漆山文甲胄頭戴紅纓頭盔的龐英從營帳中出來,他肩上披著那件黑色披風(fēng)——上面有自己縫補的痕跡。龐英快速跳上馬背,他帶著眾將士飛快地離開了營區(qū)。
“又要開戰(zhàn)了!”老丁頭說。
大隊人馬離開后,營區(qū)只留下幾個士兵駐守。平時鬧哄哄地軍營突然清風(fēng)雅靜了起來。
這是一個平常的夜,卻沒有一個平靜的心。前方大戰(zhàn)在即,所有人的心里都開始慌亂了起來,只有老丁頭依然如往常一樣平靜。
“老丁頭,我們該做什么?”宋小榆問。
“平時怎么做,現(xiàn)在就怎么做。”老丁頭。
“那我去菜地里澆澆地?!闭f著,宋小榆就一只手拎著水桶,一只手撐著受傷的腰出去了。
就在這一天晚上,一群黑衣人突然闖進了毫無防守的軍營,他們一路血殺宋軍,然后將土屋中的邋遢人救了出來。他們離開的時候,正好撞見從菜地里回來的宋小榆。眼前的一幕,把宋小榆嚇蒙了。她顧不上多想,撒腿就跑,可惜沒兩下就被那些擒住了。一個黑衣人揮起手中的刀就要砍向宋小榆。就在刀刃距離宋小榆只有毫米之差時,突然一個虛弱無力的“住手”,將時空凝固了。
邋遢人!
就在那轉(zhuǎn)瞬一時,宋小榆只感覺脖頸部分重錘一擊,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時,夜拖著深黑色的布幔完全趕走了大漠之上的白晝,在蕭瑟的秋風(fēng)中,那有節(jié)奏的鼓點正在為奮勇殺敵的戰(zhàn)士們加油打氣,兵器碰撞的聲音、千軍萬馬吶喊的聲音、鮮血飛射長空的聲音組成了一曲氣勢磅礴的將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