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沖冠一怒埋禍患
羅天弈踏入天賜別院,錦兒又屁顛顛地跑過來,舒了口氣道:“公子可回來了,丹陽王等了公子大半天,差點拿劍殺人了!”羅天弈喝道:“閉嘴!忙你事去!”錦兒縮了脖跑開,羅天弈又喊住他,“給公子取把撒扇來!”
下了半天陰雨,院里草木濕潤,花架上枝葉淌著水,偶然一兩陣微風拂過,吹走不少濕悶,偏他心里那把火燒得五內(nèi)如焚,沒處消解發(fā)泄。
丹陽王哪里是來等他的,是來找她姐訴衷情道相思的。
他繞過照壁,往后院去。
這雨住了,仆人奴婢都在收拾庭院,掃積水修花圃,這天賜別院多年無主人居住,幾個奴仆平時都是稍稍修葺打掃了事,從前的粉墻青瓦朱門繡戶都已失色,雕梁畫廊亭山樓臺也多有破損,善如回來見了,便有些郁郁不喜,這幾日便忙著修整這個舊院子。
錦兒找了幾個工頭,補墻的修畫的,挖池種花的,工頭帶著匠師役夫林林總總二三十號人干活,可惜天無三日晴,一下雨歇多開工少,還不知要修到哪個年月。
周常順那人牙子沒個動靜,連個齊整丫頭也沒找來,錦兒心知他家公子辦那事兒內(nèi)里有鬼,也只當沒買人那回事,府里的人手將就用,羅大小姐又不嫌棄。真有什么不足,沒見還有個癡情王爺眼巴巴等著獻殷勤么!
早上下雨修葺的工活又歇了,善如正在舊院苑里閑著煮茗,丹陽王車駕又過來了,她去見了他一次,便攔不了他進這院門了。
從小修來的情誼,那是斬不斷棄不了的。
朱燁捧了她煮的茶喝,一夜輾轉(zhuǎn)思念,不知是茶湯的緣故,還是見了她面,才覺甘之如飴。善如卻無甚愉悅,仿佛八年青燈古佛便能把七情六欲收發(fā)自如。她看著他,開口說的卻是:“陰雨晦晦,王爺不在府中陪你的妃子,卻跑來我這院里喝茶,真是不像話?!?p> 朱燁便覺這茶湯燙得很,燙入心里一陣澀痛,他放下杯子道:“我哪有什么妃子,就收的那些侍妾每回都到你庵前去說,小蘘你肯不肯你應一聲,你在庵里怎么都不和我說一句話。我如今還這么問你,小蘘你是不是生氣了?”
善如靜默半晌,淡淡道:“不生氣?!?p> 她的庵子叫無情庵,她在庵里讀書誦經(jīng),聽他時不時在庵外說話,聽他收了一個又一個侍妾,淚水滴落經(jīng)書,除了想:如此也好。卻又能說什么,她以為不說什么,漫漫時光便能消磨得一顆心真的無情。
朱燁也看著她半晌,看她清沏如水的神情,看她柔潤無染的目光,緩緩道:“天弈讓我顧著你名聲,我和你還有什么名聲可言,誰不知我朱燁非你不娶,誰不知我只要你做我的王妃。小蘘,我只盼你能生一回氣?!?p> “王爺,如今我和你說話了,你又盼著我生氣了,真不如我再回庵里去,你我都早早絕了這份心思才好?!?p> “我早知你不是心甘情愿出庵來見我的?!?p> “見了又能如何?”
這些話說來,心里便空空地惆悵,善如起身喚丫鬟來,道:“不是買了些蘇州綾布要給我做衣裳么?叫婆子來這就去度度?!北闳巧祥|房了,只留了仆婢侍候他。
丹陽王滿腔熱情地來,又愁愁地看她去了,吃了兩杯冷茶越覺苦悶煎熬,想來她這般不情愿全因舒月嵐讓人盜文書相逼,便問羅天弈去了哪,要尋他來整治舒月嵐,轉(zhuǎn)念又覺得他多半不肯如己所愿,一時火急了,拿了劍便去逼他那些個侍衛(wèi)調(diào)兵。
他昨日在后湖陪善如賞花,也沒省了讓人去追查文書失竊的事,這追查自然是查鳳翔山莊去,一查還真給他查著個山東道通緝的匪盜上了山莊,于是把文書失竊又添些財物丟失的事,發(fā)了文書讓王侗貴挾了謝枚華去調(diào)兵圍莊緝盜,他是想拿了舒月嵐給善如出氣的。
善如不知這度衣的功夫他便惹了件大事,朱燁在別院里賴著不回,她見著他終究是喜歡的,便讓人做了素肴與他在亭閣里用膳,幾樣清淡小菜又讓他吃得歡喜起來,午后晦晦的雨也住了,兩人又在庭院里看人收拾花木說些閑話。
羅天弈過來就見著他倆在花架邊款款談情,剎時火冒三丈,走過去道:“我和王爺談點事,阿姐且去歇會?!?p> 善如不知這弟弟又要說些什么,怕他惹怒朱燁,便拿了卷經(jīng)書坐在亭閣里遠遠看著他兩人。
朱燁遠遠地望著亭閣那頭,羅天弈壓著怒火道:“王爺今日好威風!怎不帶了軍親自去剿匪?”
朱燁想找他時他不在,這時不想找他了他偏又過來,還支走善如,心頭著實不悅,聽他這陰陽怪氣的話,冷冷道:“我府中護衛(wèi)確實不夠,勞駕你侍從去調(diào)了些衛(wèi)軍,可要本王給你賠禮道歉?”
“王爺丟了文書財物,不去讓府衙查找,查到匪盜,不去讓兵馬司捉拿,卻來勞駕我的侍從調(diào)兵,這南京里的軍兵,是王爺想調(diào)就能調(diào)的嗎?!”羅天弈快壓不住怒火了。
朱燁也怒道:“本王是調(diào)去捉賊剿匪!”
“王爺調(diào)三千衛(wèi)軍去捉一個匪賊,還連個調(diào)兵令牌都沒有,你讓皇上怎么想你?你讓朝堂上下怎么議論你?你是要去捉捕鳳翔山莊的人,你是要捉捕舒月嵐,你捉賊還要拿贓,你能在他山莊搜出賊贓嗎?還是你要去栽贓舒月嵐?還是你要我阿姐出堂去給你作證?!”羅天弈一腳踹翻了花架,這朱燁要不是王爺,他早動手打人了。
善如直直站起身來,哪看得下半頁經(jīng)文。
朱燁本來被他說得無言可對,聽他扯上了善如,心里氣痛,道:“你阿姐在庵里好好的,這八年來我多想她出來,可我再怎么想都舍不得逼迫她一下,今日卻讓一個山霸賊子來逼她!本王金口玉言,我要她作什么證,我怕什么滿朝文武議論,羅天弈,你不心疼你阿姐我心疼她!”
羅天弈簡直要給他氣瘋,“王爺不是心疼她是要害死她,你今日為她調(diào)了三千衛(wèi)軍,明日是不是要為她謀朝篡位?南皇宮就在你府邸之側(cè),你可要調(diào)了軍登基稱帝?”
“住口!羅天弈!”朱燁也踹了下花架,踹得哐啷散了架,他斥道,“你滿嘴胡言亂說什么!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出口!”
善如走到亭閣邊,一腳跨出又堪堪忍住。
羅天弈也不知該如何說這個王爺,他要是真敢謀朝篡位,他羅天弈反倒省心了。
“王爺今日如此作為,便保不住他日滿朝文武如此大逆不道議論你!王爺還是想想如何向皇上請罪吧!”
朱燁似想起什么,隔了一會才道:“我如何都不會說出你阿姐的。天弈,別讓人知道那賊子盜了我書信給她?!?p> “這不勞王爺吩咐……”羅天弈還要說什么,他那個叫高慎的侍從匆匆過來,院門邊就向他躬身行禮,羅天弈叫了進來,朱燁逼了他的人去調(diào)兵,他也不避他,只問是什么事。
高慎道:“捕差已去鳳翔山莊捕了楊牧風,軍倉失火,天策衛(wèi)軍正退兵回來?!?p> 朱燁驚問:“退什么兵?”
高慎不敢答,羅天弈讓他下去,道:“我讓退的兵,免得衛(wèi)軍因你枉死?!?p> 朱燁發(fā)怒了,扯住他衣襟道:“我調(diào)的兵剿匪,你卻讓他們空手而回,你讓我如何去向父皇請罪?!”
羅天弈扯開他,冷冷道:“王爺,我發(fā)的牌調(diào)的兵,替王爺捉捕賊盜,還讓捕差捉捕謀刺我的要犯!”
朱燁又不傻如何聽不明白,只是越發(fā)怒了,道:“我要你替我遮掩什么……”
“你二人在爭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