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霧里看花,難有計較
夜色深沉。
某座崖坪上,一位中年男人獨立其中,滿臉的警惕與緊張,正以神識感知附近景象。
如果沈青在此,便能通過他身上的服飾,得知其東岳雷池的府師身份。
說起來,他其實也并不想追蹤小白,想對方剛才一擊便滅殺虎妖的強悍實力,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應(yīng)對,但出于心中某種顧慮,還是悄悄尾隨而來。
而今突然沒了對方蹤影,雖說顧慮未消,卻總歸先松了口氣,想著也并非自己不盡職,只是跟丟了而已。
如此琢磨,中年男人便打算離開,這才剛轉(zhuǎn)身,緊張的臉色就突然一變,充滿了疑惑。
他看著那個從樹下走出來的白衣女人,尤為不解。
借著月色,可見對方的長相與方才所追蹤的那位男子無二,眉宇間那股仙氣卻無端多了股魅意,頸下身材更是峰巒起伏。
?。???
中年男人晃了晃腦袋,一時分不清是剛才看走了眼,還是現(xiàn)在看走了眼,亦或是并非同一人,孿生兄妹?
白衣女人掩嘴而笑,嬌滴滴的聲音撩人心弦:“你找我嗎?”
中年男人緩過神來,想也不想便縱身躍起,往反方向退去,打算逃向朱厭山脈深處。
白衣女人哎呀一聲,提醒道:“人族的壯士,那里面可危險!”
說罷,她提腳點地,以更快的速度飛掠而去,眨眼間便追上男人,眉宇間魅意更甚,莫名又添了一絲危險:“咦,我差一些便忘了,你可不是什么人族?!?p> 說此話時,她已掠至男人上方,只以腳尖點在男人背上。
中年男人臉色大變,只感到一股巨力如山岳壓來,不等他有何想法,身體已出現(xiàn)應(yīng)激反應(yīng),肌肉竟是不斷粗壯,迅速化作黃虎體魄,比方才襲擊沈青那只足足大了一倍!
一只龍門境的虎妖!
縱然如此,這虎妖體魄卻仍是扛不住白衣女人的輕輕一腳,劇烈的狂風(fēng)吹得它面部扭曲,頃刻間身軀已經(jīng)重重砸落地面,發(fā)出“轟隆”巨響,激起遍地塵埃。
虎妖迅速攀爬起身,作勢又要再逃,后腿一蹬,便想要飛去數(shù)丈外,然而尾巴卻突然被抓住,似有千鈞巨力牽扯,直接叫它再次摔了個結(jié)實。
白衣女人松開尾巴,往后走了幾步,瞇著眼睛像在瞄準,曲指欲彈,嘴里喃喃道:“別動啊,這次得留下你的妖丹,不然小師可得說我了?!?p> 虎妖嚇得肝膽俱裂,想自己在這朱厭山脈也算得上一方小王,今日受盡屈辱卻是完全沒脾氣,連忙祈求道:“留,我我一命!求求你,饒過我吧!你我同為妖族,何以如此??!”
然而,那道細微卻充滿無情的氣機,仍是從白衣女人指尖彈了出來,直接貫穿虎妖身體,并從中引出了一枚血紅內(nèi)丹。
白衣女人輕躍上前,接住妖物內(nèi)丹后,俊美的臉頰卻是充滿嫌棄,聞得溪水流響,急忙撥出凌冽氣機將虎妖身體化為粉末,又取出兩片翠葉當(dāng)場煉化,頓時將虎妖殘留的氣息盡數(shù)抵消。
這才向著溪水聲快步前往,將手掌與妖丹一同洗了個干凈。
她忽的借著月色看向溪面倒映,看向自己這張完美無瑕的臉,莫名又有了些委屈意味:“怎么小師就不喜歡呢?”
說著,起身時已是極不情愿地轉(zhuǎn)了兩圈,氣機流轉(zhuǎn)間頓時變回身材高瘦的俊美男子,攜一身白衣,往來時路折返而去。
……
翻過朱厭山脈最后一座屏障,再去三里地便有座館驛,夜里無人,照看的伙計出自東岳雷池,只有白日才會過來。
裴順便挑了間最近的臥房,反鎖后直接原地躺下,他是再也不想動了。
當(dāng)即以神識進入白玉鐲子的小天地。
小白仍未回來,河下那條黑蛟就免了,危險。目光直接看向那個躺在院墻前,高舉大酒葫蘆正咕嚕嚕喝得盡興的酒童。
“兒子,過來?!?p> 酒童拖著大葫蘆便走到裴順身邊,舉起來就往他嘴里灌。
“嗚,夠、嗚、夠了,夠了夠了。”
“廢物!”被裴順推開的酒童,竟是露出鄙夷神色,自顧又托起葫蘆干喝起來。
酒童的不敬實屬常態(tài),裴順也從不去計較,畢竟自己一口一個兒子也討了對方便宜。
眼下酒水甘醇,雖是有些嗆喉,但流入身體便明顯有了些神清氣爽的意味,疲憊感也瞬間消去不少。
間歇再喝了幾口,算緩過些勁頭。
又見小白在前顯現(xiàn),帶動一絲氣機流轉(zhuǎn),天地靈氣分明又充沛了些。
它此時以白狐真身示人,尾巴卷裹著妖獸內(nèi)丹遞了過去。
裴順接過虎妖內(nèi)丹,不由疑惑:“你不是給打碎了嗎?咦,不對……”
眼看小師露出猜疑神色,小白頓時化為俊美公子,得意道:“那個一直藏在背后的人,是朱厭一脈的虎妖所化,有龍門境的修為,已被我解決?!?p> 裴順臉色微變,沉思片刻,神情不由有些難看起來。
妖族繁衍能力尤為出眾,能有一只朱厭后裔,有第二只就不奇怪了,顯然是朝廷方面掃蕩朱厭山脈時留有余孽。
可為何……
他所在桃源洞天,本就處于朱厭山脈東南方,兩百年間從朱厭山闖入桃源洞天的妖物也不少,偏偏他不曾遇見過一只所謂朱厭一脈的朱厭虎妖,更未曾聽說過朱厭山脈有什么虎妖作亂的事情。
怎么反而在這朱厭山脈連接外地的交界處,相繼遇到了兩只?
第一只虎妖所說的話,瞬間縈繞腦海。
這些年,它們隱忍山中,凡遇非同類族者,便出手屠戮奪其內(nèi)丹,增己修為,為的是有朝一日,殺向人族中樞。
這便是刻意隱藏,圖謀不淺了。
顯然,在朱厭山脈深處,仍有許多蠢蠢欲動的虎妖。
不過,待沈青張正義二人將元皮皮送往東岳雷池,折返京城后,自會將今夜見聞稟報上級。這本就是朝廷的事情,也無須他多費心思。
可問題是,他一直認為藏在背后的那人是朝廷派來保護元皮皮的,甚至是來盯著自己的,可如果是只朱厭虎妖……
裴順百思不解,此行離開桃源鄉(xiāng)他內(nèi)心其實忐忑,說是燕文章已替他做了周旋,可最怕朝廷那邊有什么小動作。
再者說,拋開朝廷是否針對自己的可能性,難道真就只派兩個尋常武官過來接引元皮皮?
從朝廷布局來看,這孩子已被視為威懾西涼的斬龍修士來培養(yǎng),又豈會這般無足輕重?
話又說回來,這只龍門境的虎妖又在打什么算盤,為何自他們出了桃源洞天就一直尾隨在后?
恐怕還另有玄機。
裴順微微瞇著眼睛,計較著種種可能,可他此時卻仍不知曉,小白所擊殺的第二位人形體態(tài)的虎妖,卻是穿著東岳雷池府師的服飾。
半晌過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睜開眼睛,離開了小天地。
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先是看了看身上衣服,又使勁用鼻子嗅了嗅,隨即滿臉的認真,像是終于想起了某個被忘記的細節(jié)。
“想什么呢,先洗澡啊,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