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箏是一名寂寂無聞的畫家,在他的筆下有一幅作品,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清澈的湖水岸上有一片金黃色像絨毛一樣的草,絨草被風(fēng)舞動吹起絲絲細(xì)小的金色絨花,一旁坐著是一個金色微卷頭發(fā)上戴著一頂花環(huán)的女子,她的金色美麗的眼睛望著湖中正欣賞著自己的倒影,她白皙的手指輕觸湖面,泛起柔美的漣漪,一層層地激蕩起慕箏的心。
認(rèn)識慕箏的人都以為,那畫中的女子是他的幻想,因為這位在畫中栩栩如生的女子如同金色的精靈一般美麗,卻并不會存在。但當(dāng)有人問起慕箏時,他卻回答道:“她是我愛的人,她只存在于我的心里?!?p> 當(dāng)然,這位叫慕箏的年輕畫家也畫了很多其他美麗的畫,但卻從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賞識。
大概這個世界對慕箏這樣窮苦的藝術(shù)家都不太友好,就算他每天日夜不停的努力創(chuàng)作出好作品,也并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他甚至一年到頭只能賣出去一幅畫。
慕箏常常解決不了溫飽,在他的心里,只要能夠繼續(xù)畫畫,即使餓肚子也算不了什么。
可他轉(zhuǎn)眼間又想著,如果日子就這樣一直持續(xù)這樣下去的話,也不是辦法。
如果他每天畫畫卻還是沒有一丁點收入,總有一天,他的積蓄會全部花光,到時,他連畫畫的紙和顏料都買不起了。
于是慕箏決定用他所剩下的積蓄,準(zhǔn)備在街道開一家酒館,以此來增加額外的收入。
他以前很討厭父親總是不厭其煩的教他釀酒,希望慕箏能夠繼承他的衣缽。
慕箏卻認(rèn)為自己是藝術(shù)家,不是老酒鬼。
但父親卻說:“藝術(shù)家和老酒鬼也會成為朋友的?!?p> 慕箏坐在酒館里,如今已經(jīng)變成一天不喝兩杯,根本受不了的樣子,如今再去回想父親的話時,在內(nèi)心也忍不住嘲笑自己。
“唉~終究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啦!”他感嘆道。
慕箏白天畫畫,晚上酒館營業(yè)。
可為什么選擇晚上營業(yè)呢?因為慕箏所在的小鎮(zhèn)上的人們?nèi)章涠⒅畷r就會來酒館歇腳,喝酒聊天。但冬天不一樣,冬天一天到晚都有人。
就這樣,三年過去了,慕箏的酒館一到夜晚便人來人往,有時他忙活完了,呆坐在窗外時望著那星空之下燈火闌珊的小鎮(zhèn),也會想著,如果放棄了畫畫,這樣的日子也還算不錯,畢竟他繼續(xù)堅持創(chuàng)作了三年,他的畫也依然無人欣賞。人們寧愿多買慕箏幾斤酒,也不會多看一眼這位藝術(shù)家的作品。時間久了,人們也會淡忘,這家酒館的老板曾是一位畫家。
他把那幅近些時間創(chuàng)作的名為《絨海之夢》的畫,掛在了酒館最顯眼的高處,慕箏每次癡迷地望著畫中的金發(fā)女子,都會想,即使他的畫一輩子都無人欣賞,他也始終不會放棄,因為金色絨海是存在的,包括如此美麗動人的她。
在小鎮(zhèn)東方那邊的山腳下,有一片湖,那是慕箏常常寫生尋求靈感的地方。
平常這里很少有人來往,大概山谷里的風(fēng)吹的更冷一些吧,而忙碌的人們也不會特意跋山涉水跑到這里,因為他們都有著名為“家”的地方要照顧,而慕箏生命中的最后一個親人,也在他十幾歲的年齡離開了人世,也離開了慕箏。
平靜的湖對岸是山丘佇立,偶爾清晨時山間薄霧環(huán)繞,清脆的鳥鳴聲會驚醒起清澈水下正美夢的魚兒。
慕箏那日清晨的奇遇,天氣也如這般美好寧靜。
簌簌的冷風(fēng)忽然吹的大了起來,慕箏的畫布沒有固定的太牢固,被晨風(fēng)卷起吹向了湖面,慕箏心中一時慌亂,手里的畫筆掉在了腳邊。他趕緊跑上前去追趕畫布,他的雙腿沒過腳踝淌進(jìn)清涼的湖水,正當(dāng)他彎腰撿起畫布時,慕箏的目光卻停留在了水面上,他恍惚間看到微微蕩漾的湖面,映射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忽閃過一個瑰麗的身影,慕箏揉了揉眼睛,只見那湖中的女子停下腳步對他笑著,隨后就消失不見。
他看見,湖岸的盡頭倒映著的不是飄搖的蘆葦,而是金色的像絨毛一樣的草,而那個姑娘的身影就消失在絨草之中。
從此這驚鴻一瞥,使慕箏念念不忘,那女子像是腳下乘著清風(fēng),輕盈逃走。
她身上披著白色的衣裙,金色微卷的頭發(fā)上戴著一束花環(huán),她回頭看向他時,眼睛里閃爍著淡淡金色的光芒,嘴角輕輕上揚(yáng)的微笑,輕易間就奪走慕箏的心。
那天之后慕箏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但慕箏要找到她,從那之后,他每天都來這片湖,努力證明自己那天所聞所見并不是一場自己所幻想的美妙夢境。
而唯一使他堅信不疑的是,那岸邊飄來的點點絨花的倒影以及那美麗的絨草。
在守望的同時,這幅《絨海之夢》在這里誕生了,慕箏滿意的放下畫筆,含情脈脈地望著畫中的女子。
他走向了湖邊,就在這時,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湖面里的倒影突然變了樣,她出現(xiàn)了!是那個令慕箏日思夜想的女子,那果然不是在做夢。
“你在偷偷畫我?”
那女子開口問道,清亮的聲音中帶著一份傲嬌,與那日不同的是,她再次出現(xiàn)時已不再是初見時的那副打扮,她將金色的長發(fā)扎成馬尾,頭上的花環(huán)也不見了蹤影,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斗篷。
“是的?!蹦焦~回答道,并向著湖面,也就是這位美麗的小姐鞠躬。
“我的名字叫慕箏?!?p> 慕箏心里有些緊張,今日之時,是他做夢都沒有夢過的場景,他每日思念,而今所念之人就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雖隔著一面湖水。
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禾蕖注視著慕箏,靈動的眼里,好像閃過什么別的小心思,她突然哼哼笑起來:“竟然能以這種方式與千年前的文明交流,看來過去的文明與我們也沒什么不同吧?”
慕箏有些摸不著頭腦,不太懂對方說的什么,禾蕖見他一臉懵,對著他做了一個打招呼的手勢:“你好啊前輩!我叫禾蕖?!?p> “前輩?”慕箏更加疑惑了,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就變成前輩了。
慕箏蹲下來,近距離盯著這個女子,問道:“你從哪里來?為什么身影現(xiàn)身于湖面,卻不在湖中?你是水神嗎?還是仙子?亦或者是來自什么奇幻仙境嗎?”
禾蕖面對慕箏一連串的問答,搖了搖頭:“都不是都不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來自萬年后的人?!?p> 慕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像這樣與萬年后的人交流,是一件比遇到仙子還要難得的事情,可此時此刻,每分每秒,都是真實存在的。
慕箏眼里逐漸開始泛起期待的目光,托著腦袋問道:“未來,是什么樣的?未來的國家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嗎?”
“很抱歉,我們所屬不同的文明,我們時間相隔甚遠(yuǎn),而我們現(xiàn)在互相所見對方的,不過是我用奇特的能源碰撞繼而在湖面所產(chǎn)生映射的一段影像?!?p> 慕箏聽不懂,但依舊點點頭:“沒想到即使過了許多萬年,人類的長相也與現(xiàn)在沒有太大區(qū)別?!?p> 慕箏突然站起,眼里的余光撇向?qū)儆诤剔〉氖澜绲哪瞧炜眨瞧炜找踩缃駮r的天空一樣湛藍(lán),只見那天空之中盤旋著幾只赤白金相間的鳥,慕箏指了指禾蕖的頭頂,問道:“那是什么鳥?”
禾蕖抬起頭,被太陽照射來的陽光瞇起了眼睛,回答道:“那是三色鳥,你們那邊沒有嗎?這鳥很常見的,我們這邊是代表祥瑞的象征,尤其像這樣三只鳥交錯盤旋的時候?!?p> 慕箏驚喜道:“看來它們是專門來為你帶來好運(yùn)氣的!”
“拜托,就算沒有三色鳥,我也可以幸運(yùn),如果將自己的命運(yùn)寄托于除自己以外的事物,那樣會有什么成就呢?”
慕箏反問:“那在你眼中,三色鳥意味著什么呢?”
禾蕖低頭稍稍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也許它們是為了告訴我,我的努力有了成果?!彪S后她露出驕傲的神情用手指著自己道:“我可是要勵志成為一個偉大發(fā)明家的少女!”
慕箏忍不住為禾蕖鼓掌,表示贊譽(yù)和鼓勵,他沒有想到,第一次見她明明如仙子般的氣質(zhì),可今日一接觸,竟然是一個古靈精怪的發(fā)明家。
禾蕖湊近湖邊,示意慕箏也離近一點,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要說出來似的。
慕箏見狀,心底有些害羞,沒敢動彈。
禾蕖見他不動,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撇了撇嘴,說:“看來我們沒有默契呀?”
慕箏連忙擺手,“這……我只是不太擅長與別人靠的太近!”
“你慌什么,再近也只是一道虛影?!?p> “可是四周又沒有人偷聽,你直接說不就好了?!?p> 禾蕖點頭,想想也是:“那我趁著現(xiàn)在沒人的時候就說出來吧?!?p> 這時,慕箏馬上豎起耳朵,一臉期待的模樣,準(zhǔn)備認(rèn)真聽著。
“我曾發(fā)明了一個與真人無異的機(jī)器人,她代替著我穿越到過去的歷史,為我收集資料,畢竟人類還不能實現(xiàn)人體穿越,只能進(jìn)行意識穿越?!?p> 慕箏好像聽過這種理論,想到了什么,說道:“意識穿越,可如果過去不存在你的話,你的意識也就沒法進(jìn)行穿越吧?”
“沒想到你看著好像只會畫畫,腦子轉(zhuǎn)的還是蠻快嘛!不過有一點錯了,任何人都可作為意識的載體,可如果擅自將過去不知情的人作為載體,原主很有可能會死去,可要是人體穿越呢,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人類壽命短可經(jīng)受不住時間的漫長,還沒穿越過去就已經(jīng)完全灰飛煙滅了,所以只有機(jī)器人能夠做到經(jīng)受萬年的洗禮來進(jìn)行物體穿越,這樣就不需要借助任何載體來實現(xiàn)意識穿越了?!?p> 說到這,禾蕖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可惜就算我的機(jī)器人穿越過去,也不能改變什么事情,我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改變歷史,而是收集和調(diào)查過去的人類文明,畢竟沒有人知道,小小一個舉動,會對未來帶來多大的影響,不止是我,也許我們的整個文明都不復(fù)存在。”
“原來如此,不過我呢,可不止會畫畫,我還會釀酒,我可是一家酒館的老板呢!”
“釀酒?那是什么行為?”禾蕖疑惑道:“我對過去文明知曉調(diào)查了那么多東西,也從來沒聽說過“釀酒”這種行為。”
“酒是可以喝進(jìn)肚子里的東西,像是,有著不同味道和氣味的水,你們那邊的文明沒有這種東西嗎?”
禾蕖搖搖腦袋:“沒有,我都沒聽說過?!?p> “可你的機(jī)器人穿越過去應(yīng)該會帶來這種最平常的知識吧?”
禾蕖面對這樣的質(zhì)問,神情忽然憂郁起來,“唉,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聯(lián)系不到我的機(jī)器人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jīng)毀掉了?!彼p手抱頭,緊接著喊道:“啊啊啊啊——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最珍貴的材料造好的她,我都快把自己家當(dāng)都掏空了,現(xiàn)在說沒消息就沒消息了?!?p> 慕箏見狀,趕緊安慰逐漸崩潰的禾?。骸皠e難過,說不定過段時間就聯(lián)系到了呢!你瞧!三色鳥不是在告知你,你的努力有了成果嗎?”說著,慕箏指了指她的身后。
只見那三色鳥盤旋交錯在禾蕖的頭頂久久沒有散去,還時不時發(fā)出悅耳動聽的鳴叫。
禾蕖仰望著美麗的三色鳥,金色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希望。隨后對慕箏表示感謝:“謝謝你,它對于我來說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伙伴呢!如果不是她帶來你們這個世界的語言,我還無法與你正常交流呢?!?p> “重要的伙伴,那你一定給她取了名字吧?”
“那當(dāng)然,她叫做永靈,意為真正意義上的永生之靈?!?p> 就在禾蕖說完之后,夕陽漸漸垂落,熾烈火紅的余暉映照著湖水,她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消失了,而水面上倒映的,已經(jīng)是慕箏自己發(fā)愣的臉龐。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除去時間的消逝,周圍平靜的就好像剛剛的一切從未發(fā)生一樣。
慕箏收好畫架,回到了酒館,將《絨海之夢》掛在了酒館最顯眼的高處,此后的幾天,慕箏再去湖邊的時候已經(jīng)再也沒有見到她了。
這便是慕箏在幾個月前,關(guān)于《絨海之夢》的故事,盡管時間隔了那么久,慕箏也始終相信著還會有重逢的那一日,因為,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慕箏在畫的背后,還提筆了一段話:
妄想與你在金色的絨海之間
追一陣微醺香甜的風(fēng)
如果我們追累了
便躺在沉醉迷離的星光下私語
可我見不到金色的絨海
也追不見你
我曾無比羨慕那陣曠古不息的風(fēng)
能夠熬過漫長的光陰來感受你的溫度
并輕輕縈繞在你的周圍
如果我們之間是相愛的
那么即使時間將我們隔離
我們的愛也從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