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易云被丟進大牢后,牢頭老張又一副被嚇壞了的神情。
這位可是李鋪頭的世侄啊,怎么就惹上了這群煞星了呢。
老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找來一副精鐵打造的鐵鏈為易云戴上,聽話照做,是他的保命之道。
其實此時的易云已經(jīng)被封了全身竅穴,戴不戴這玩意兒都不重要了。
只是初五生性多疑,一個小仵作竟然能夠得到姬牧的賞識,那么這人必然有過人之處,只不過他還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所以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增加的一點小手段而已。
牢門外初五目光冰冷,“我也不問你是如何做成這一切的,等到了京都自然有人能夠讓你一字不漏的吐出來?!?p> “只不過你殺了我緝偵司的人,這世間沒有誰殺了緝偵司密探還能活著的,哪怕有人保你也不行。”
初五說罷便離開,陰冷的過道內(nèi)靜得可怕。
易云一言不發(fā),腦子里分析著當前的利弊。
保自己的人肯定是姬牧無疑,可為何是保而不救,他想不明白。姬牧給他的感覺就像一潭幽深的湖水,你永遠只能看到湖面上倒映著的藍天白云,卻看不透湖底藏著什么。
“大人,現(xiàn)在怎么辦?”
臨時休息的桌椅旁,兩名丙字牌密探忍不住出聲詢問,在他二人想來,既然已經(jīng)抓到了人,就該盡快逼問出玉簡的下落,好回京都交差。
若是大人已經(jīng)拿到了玉簡,那就該把人殺掉,這是他們緝偵司一貫的做法。
可是現(xiàn)在,既不用刑,也不殺人,這完全不符合緝偵司平日的行事風(fēng)格,更奇怪的是,大人此時也不急著回京都復(fù)命。
要知道緝偵司出任務(wù)可是有時限的,這一次折了張朝在內(nèi)一共九人,本就讓兩人憂慮萬分,若是再延誤了時限,等待他們的只怕是噬心碎骨般的懲罰。
所以二人不得不著急,畢竟這是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
然而他二人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初五卻是有苦自知,能走的話他又何嘗不想盡快離開。
可是當抓到這個小仵作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掌控。
在他去抓人的時候并未遇到任何阻礙,可是當他抓到人后,只要稍微表現(xiàn)出一絲想要出城的意思,一種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就從他心底升起。
這是修士對于生死危機的靈覺,哪怕他已經(jīng)突破了凝氣期,成為筑基修士,依舊被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機感驚出一身冷汗。
離城就死。這就是姬牧要傳遞給他的信息。
一瞬間,初五明白,自己不能走,也不能帶人走,可是不帶走這兩個囚犯,他就無法完成任務(wù),就算最終能活著回到京都也是死路一條。
這是一個困局,他已經(jīng)身在局中,卻不知道將要面對什么。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姚大人,一切等大人到了,自有決斷?!?p> 初五面無表情,食指不自覺地輕敲桌面,當下也只有那個老人才能帶著他們安全離開臨江縣了。
一聽到姚大人三字,兩名丙字牌密探齊齊一抖,立即閉嘴不言。
只是連同初五在內(nèi),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個他口中的姚大人其實早早就來到了城外,甚至在死鬼張朝還未入城之時,那個總是一副笑臉的老人就已經(jīng)入城又出城。
牢房里。
易云注意到在他對面那間特別打造的囚舍內(nèi),身材高大的囚犯投來一道目光,這道目光中帶著些許疑惑和復(fù)雜情緒。
你瞅啥?
被對方這樣盯著,易云感覺有些別扭,他甚至有過那么一瞬間的懷疑,懷疑對方是不是認識自己,然而當他快速翻檢了一遍記憶后,確認自己從未見過此人,于是越發(fā)的覺得別扭。
終于,在被盯著看了整整一個時辰后,易云忍無可忍開口道:“老家……老人家認識我?”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那人只是輕輕皺眉,安靜的坐著。
時間悄然流逝。
一直到子時,大牢內(nèi)依舊靜的可怕,沒有人劫獄,也沒有易云期待中的神秘人物從天而降,然后砍瓜切菜一般打敗緝偵司密探把他救走。
清冷的月色透過豆腐塊大小的窗戶照射進來,易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姬牧讓他留下必定有其深意,他現(xiàn)在還猜不到。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選擇自救,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姬牧一人身上。
由于獄卒們都被趕走了,導(dǎo)致無人巡視,這讓易云稍稍松一口氣,此時竅穴被封,讓他回到了修行前的狀態(tài),身上的鐵鏈沉重且難受。
易云小心的試著扯動鐵鏈,盡量不發(fā)出一點響動,至于那道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他選擇無視。
就只見他艱難的盤住雙腿,凝氣要術(shù)的功法隨心而動,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利用體內(nèi)真元沖破初五的封印。
就在他運行功法的一瞬間,對面那個一直盯著他的人身子猛地一震,目光中帶著驚疑和無法置信。
不過此時的易云無暇顧及其他,小心控制著真元沖擊竅穴,然而想要沖破初五的封印又豈是簡單的事。一次次的失敗,已經(jīng)讓他臉色慘白,幾乎虛脫。
沖擊竅穴帶來的疼痛猶如被人抽筋扒皮,易云死死咬住嘴角,才沒讓自己發(fā)出痛呼。
當再一次失敗后,他終于忍不住吐出小口鮮血。
“先走原,再走絡(luò),經(jīng)由郄(xi)穴轉(zhuǎn)厥陰俞”
正當易云打算放棄的時候一道帶有復(fù)雜意味的嗓音,直接在他心湖中響起。
一瞬間易云猛地扭頭看向?qū)γ媲羯?,直覺告訴他,剛才直接響在自己心湖中的聲音正是來自對面那人。
是修士。
易云頓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同時也明白對方話語中的意思,那是提醒他真元運行的路線。
可厥陰俞是人體死穴,輕易不敢碰觸,這老家伙是想要害我?還是……
一時間易云驚疑不定。
然而接下來他卻在對方臉上看到一絲笑容,只見那人張嘴無聲,同時他心湖中再次響起四個字。
“凝氣要術(shù)”
易云頓時感覺頭皮發(fā)麻,對方竟然能夠看出他真元運轉(zhuǎn)的法門,不然如何能夠叫出他所修行的功法名稱。
難道這人是姬牧派來的,而我的生機就在這里?一時間易云想到很多。
“小子,別瞎猜了,凝氣要術(shù)是老夫所創(chuàng),畢生只傳過一人,可惜他于半月前死在緝偵司手中?!?p> 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那人直接道出了實情,這下子倒是讓易云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偷了別人的電動車,半道上壞了,結(jié)果人家主人家還好心教你如何修車。
這是一種怎樣的臥槽啊。
“你只需告訴老夫,你是如何得到這門功法的就行,唔,你不用說話,只需輕輕震動真元,心底大聲說出就行,你我功法同源,老夫自然能夠聽到?!?p> ……
下一瞬,易云按照老人所授,震動真元的同時在心底如實交代了他去縣尉府盜取功法的過程。
在此時的易云看來,這件事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隱瞞,緝偵司都已經(jīng)知道了,再多一個人知道也無所謂。
“嘶”
聽到易云的復(fù)述后,野叟心底翻起驚濤駭浪。
“不過是十多日時間,竟然到了凝氣后期,不曾想遐州僻壤的臨江縣竟然出了這么一個修行天才,一日修行低得旁人數(shù)年苦修。難怪就連緝偵司的那群惡犬舍不得殺他?!?p> 這是心聲,所以野叟可以確定易云沒有說謊,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他無法置信。
凝氣要術(shù)是他親手所創(chuàng),他對這套功法自然了如指掌,這也是為何他從一開始就感覺對方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與自己同源,然后當他看到易云運行功法后終于確定,原來是自己所創(chuàng)的凝氣要術(shù)。
然而這門凝氣要術(shù)想要修行到后期絕非易事,沒有數(shù)十年的苦熬根本做不到,可此時眼前卻又真實的發(fā)生了,可想而知野叟內(nèi)心的震撼有多大。
不過有一點野叟卻是想岔了,初五之所以不殺易云,并非不能而是不敢。
當然易云也不會傻乎乎的去給他解釋自己有系統(tǒng)傍身,升級功法只要多摸摸尸體獲得經(jīng)驗值就行。
“好啦,按照老夫說的方法運轉(zhuǎn)真元吧。”
“放心,老夫還不至于卑鄙到用這種招術(shù)來坑害你一個小輩。需知這功法本就是老夫所創(chuàng),你能得到那是你的造化,老夫只管教你沖開被封住的竅穴就行?!痹S久之后,終于平復(fù)了心底波瀾的野叟緩緩開口。
聽對方這么一說其實易云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這世上想他死的只有緝偵司,既然緝偵司沒動手,而自己又從未與人結(jié)仇,沒道理突然遇到個陌生修士反而要害自己不是。
于是他抱著死中求活心態(tài),小心控制著真元按照對方說的方式運行。鉆心的疼痛傳來,易云眼前一陣發(fā)黑,真元猶如一條長龍在經(jīng)脈中迅猛游走。
“咔嚓”
體內(nèi)傳來一聲破裂般輕響,這是封印松動的征兆。
“竟然真的有效”
易云臉上一喜,不敢聲張,繼續(xù)加快真元運轉(zhuǎn)一次次沖擊著被封住的竅穴,破碎的聲音越發(fā)密集。
這些響動都在他體內(nèi)發(fā)生,除了與他功法同源的野叟外,其他人察覺不到半點。
最多只能看到易云的臉色在逐漸失去血色,變得慘白瘆人。
與此同時,縣衙府后院。
姬牧的書房外,李武從戌時一直跪倒了子時。
他是下值后發(fā)現(xiàn)易云失蹤的,隨后他發(fā)動了所有的手段去打聽,最后終于從牢頭老張那里得到了消息。
然后他便來到了此處,一直跪著,易云于他來說就是自家子嗣一般,這讓他如何不急,然而對方是緝偵司的人,他惹不起,只能來求姬牧。
書房內(nèi),姬牧安靜看書,直到某一刻,他身后的影子微不可查的晃動了一下。
姬牧做出凝神傾聽狀,隨后目光微動看向門外道:“滾遠點跪去。”
李武一言不發(fā),默默膝行幾步,繼續(xù)沉默著。
他的這個小動作險些把姬牧氣笑,就只見一卷帶著檀香氣味的書卷被扔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腦袋上。
“滾吧”
同時傳來的還有姬牧不溫不火的聲音。
頓時,李武眉開眼笑,咧著嘴艱難站起身,隨手撿起地上的書卷弓腰送回屋內(nèi),徑直去了。
他跟了姬牧二十年,多少能夠猜到一二分對方的脾氣,這一本書砸過來,砸落了他心頭懸著的大石,他知道易云算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主人,這李武果然心細如發(fā),這便猜到了易云不會死。”
身后陰影中傳來墨語的聲音。她能感受到姬牧的心情不錯,所以此時就多說了一句。
“如今咱們算是小勝兩局,可只要輸?shù)糇詈笠痪?,就是滿盤皆輸。姚老頭這人性情多變,不可大意?!?p> “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贏了,就當是我送他的一場造化?!?p> 姬牧再次翻書,吃一口蜜餞神色享受。
身后黑影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