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張延城這個狗鼻子聞到阮舒身上的味,揶揄道:“阮小舒,去哪了?這么大煙味,不會是有艷遇了吧?”
阮舒沒答,托著下巴,看向陸祁遲,他已經(jīng)落座,手上拎著一瓶啤酒正往杯子里倒,激起綿密的泡沫,爭先恐后地朝上涌。
隱約聽到有人在問手感怎么樣,太快了是不是不行之類的話。
陸祁遲的臉色冷了下來,啤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另一只手在摩挲著杯壁。
幾人慣會看人臉色,止了話頭,轉(zhuǎn)移話題:“喝喝喝?!?p> 阮舒有點想笑,那一桌子人,明明心里都不服氣,竟然還這么看陸祁遲的臉色。
她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問:“你們說…要是我跟陸祁遲在一起了,我們家會不會翻了天去?”
這話一出,秦子珊和張延城兩人竟然心有靈犀的沉默了。
過了幾秒,兩人才反應(yīng)過來。
“阮小舒,你沒開玩笑吧?”張延城問。
“不就是失戀,倒也不用玩這么大?!?p> 阮舒看見他倆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不免有些好笑:“開玩笑的?!?p> 張延城松了一口氣,很快提起另一個話題,三人又聊了起來。
約莫又過了半個小時,秦子珊提議要走。
三人起身,陳延城身為唯一的一個男士,起身去結(jié)賬。
眼見著張延城離開,秦子珊才問阮舒:“你跟我說實話,你對陸祁遲真的沒想法吧?”
“沒想法。”阮舒有一說一,“但是感興趣。”
秦子珊一口氣剛放下又提起來。
“不是,你別真是受刺激了吧,如果跟章翊分手對你傷害這么大,別說張延城,就是我,肯定也會把他打成殘廢。”
阮舒安撫她:“你想哪去了,跟別人沒關(guān)系,就是單純感興趣而已。”
秦子珊翻白眼:“行行行,你要是能拿下他也算是你的本事?!?p> ——
陸祁遲喝完酒已經(jīng)是凌晨,他算是難得在最后還清醒的人。
一桌子人東倒西歪,他沒功夫管,也沒精力管。
剛一出酒吧門,陳建宇就從旁邊夾道閃出來,攙住他。
“沒事兒吧?”
陸祁遲搖頭。
陳建宇沒敢問他今晚有沒有得到什么線索,一起共事這么多年,二人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能察覺出來今晚陸祁遲有一些不一樣。
脊背挺得筆直,就算是腦子有些不清醒,也要強行讓自己看不出異樣。
就像是非得做給別人看。
——
七月的天不管到哪都是一股燥意,也就只有清晨能透著點涼爽。
陸祈遲揉著后脖頸打開門,到后院去沖澡。
沒多久虎子來了店里,他是店里的幫工,也算是陸祈遲半個徒弟,陸祈遲不在的時候都是他在店里忙活。
“遲哥,今兒這么早。”虎子打招呼。
陸祈遲頭發(fā)半干,換了個黑色的老頭衫,頭發(fā)沒擦水珠滴在脖子上朝著后背滾下去,眼角垂著,宿醉醒來讓他有點提不起精神。
店里停了一輛白色日產(chǎn)尼桑,擋風(fēng)玻璃那塞著一張臨時牌照,看樣子是提車沒多久,前杠搖搖欲墜,大燈也碎了一個。
“這車怎么回事兒?”陸祈遲進屋套了件工作服,問虎子。
“昨天送來的,車禍,怕剛買就變成事故車所以沒走保險,先讓咱檢修報個數(shù)出來。”
“檢查過了?除了前杠跟大燈還哪兒有問題?”
“客戶點名要讓你檢修。”虎子回,“說錢不是問題,主要是剛提車就出車禍太晦氣了,非得讓你里里外外查一遍。”
陸祈遲笑了,“我是貔貅?還能辟邪?”
話雖這么說,但還是拿了車鑰匙上車先啟動,聽發(fā)動機聲音有沒有異常。
“這不是遲哥你聲名在外嗎?”虎子從工具箱里拿了一把扳手遞給他。
剛檢查完一圈,張銘宇拎著早點熟門熟路進來,笑瞇瞇地說:“喲,一大早就忙上了,先吃點東西?!?p> 陸祁遲也不客氣,扔了扳手洗手,拉了個凳子坐下,從塑料袋里拿了一個包子,問他:“什么事兒?”
張銘宇舉起手機讓他看微信聊天記錄還有通話記錄:“昨天,江家那位去了陵山?!?p> 陸祁遲神情淡淡的,沒什么波瀾:“去唄。”
張銘宇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多說什么,轉(zhuǎn)了話題:“下午那個駕校的活你別忘了,價錢已經(jīng)談好了,五五分?!?p> 陸祈遲點頭:“放心,忘不了,謝了宇哥。”
張銘宇心底有點酸,不管過了多久,仍是看不慣陸祁遲這副模樣。
卻也沒辦法,誰活著不都是在討生活,“都自家兄弟,謝什么?!?p> ——
阮舒看著手機里的微信通知陷入了沉默。
是駕校教練來的信息。
原本她已經(jīng)跟教練約好了每天下午下了班過去練半小時車,結(jié)果現(xiàn)在教練非得讓她換個時間。
其他時間的話,她就得每天請假。
阮舒想了想,回復(fù):【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其他時間實在抽不出來空,要不您看能不能換個教練?】
【行,那你還正常時間來?!?p> 秒回。
阮舒心底有些怪異,但也沒多想,低頭去校對新聞稿。
下午臨下班,突然通知要開會。
主要是說月底有一個專題,讓大家在這段時間好好準備,專題過后要調(diào)來一個新總監(jiān),所以這個專題的數(shù)據(jù)就是新總監(jiān)來之后看到的第一條數(shù)據(jù),讓大家務(wù)必重視起來。
好不容易散會,阮舒收拾東西下班,看了時間,已經(jīng)比預(yù)約的晚了半個小時。
完蛋,阮舒想,又要挨訓(xùn)了。
她的教練姓龍,別人都叫他龍哥,傳聞中脾氣非常暴躁,她給教練發(fā)消息,表達歉意:【龍哥,我剛開完會,馬上過去。】
對面沒回。
阮舒心底惴惴,搭上地鐵到了駕校,在門口買了兩瓶冰鎮(zhèn)的礦泉水用來賠罪。
夏日黃昏,太陽仍掛的很高,空氣中彌漫著蒸騰的熱氣。
阮舒毫不懷疑,若是把一個雞蛋磕到地上,馬上就能變成煎雞蛋。
到了練車場,阮舒在一處樹蔭下找到了背對著她的龍哥,他身邊還站了個人,同樣背對著,指尖夾著支煙,身材十分高大,就算是斜靠在樹干上仍比龍哥高出一大截。
還沒等她走過去,就聽見龍哥的聲音。
“還好你來了,昨天差點被氣出腦溢血,我教了那么多人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再教下去我得少活好幾年。”
他旁邊那人顯然不信,只當(dāng)他是在吹牛,“這就夸張了啊?!?p> “昨天,我讓踩剎車就不踩,嘴里還義正嚴辭地說我沒踩剎車,車不也停了嗎?”龍哥提起這件事,腦瓜子就嗡嗡作響,“這給我急的,可不就是停了,那他媽是我踩的剎車!”
“還有,我就打了個瞌睡,不到幾分鐘的功夫,這姑娘直接沖上步行道把狗蛋的盆子壓癟了?!闭f到這,龍哥也放棄了,“算了,不跟你說了,真要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原本聽說她科一考滿分以為是個學(xué)霸,結(jié)果是個紙上談兵的主兒?!?p> 那人聽到這,也笑了,聲音里帶著調(diào)侃,“這我得見識見識,這情況龍哥還能忍住不說臟話也是難得。”
龍哥吸了口煙,長嘆一口氣:“嗐,問題就在這,人姑娘白白凈凈的跟曬不黑似的,每次來都給我?guī)?,犯了錯就賠不是,連罵都罵不出口?!?p> 阮舒明白了,龍哥就是在說她!
她也反應(yīng)過來了,說什么讓她換個時間來練車就是個幌子,目的就是把她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不過你來了就好了,交給你了,一次性通過給你提成,也算是給我做個數(shù)據(jù),我也算是先給你打個預(yù)防……”
聽起來龍哥很信任旁邊那人。
阮舒彎了彎嘴角,笑瞇瞇走過去,拍了拍龍哥的肩膀,乖乖巧巧的開口:“龍哥,聊我吶?”
龍哥轉(zhuǎn)頭看見她,表情像是吞了只死蒼蠅,話說了半截又生生咽回去,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畢竟背后說人壞話這事兒本來就挺沒品。
更何況,還被抓了個現(xiàn)行。
僵了幾秒,阮舒看著龍哥那胖胖的臉都快憋成醬紫色,最后只能強行轉(zhuǎn)了話題:“你今兒又好看了。”
阮舒臉上帶著笑,沒理他。
“給你找了個新教練,吶,就我旁邊這位,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饼埜缬终f。
阮舒聞言向旁邊望去,待看清臉后,臉上的笑僵住了。
她沒想到這么快又能見到陸祁遲,還是在這種場合下。
不過她想,這人如果真的是個修車的,那認識個把熟人過來幫個忙賺個外快也沒什么不對。
與此同時,龍哥的聲音響起:“叫陸祁遲,我一個朋友?!?p> 陸祁遲打量了阮舒一眼,她的穿衣風(fēng)格跟昨天完全不一樣。
今天是穿的雪紡的短袖和牛仔褲,襯得一雙腿纖細筆直。
陸祈遲對著她點點頭,說了兩個字:“認識?!?p> 龍哥驚訝,“認識?你倆怎么認識?”
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模樣雖然很般配,但自己也算是跟這姑娘接觸過幾天,一看就是從小到大被人保護的好好的。
家庭條件也不錯,光說那一雙鞋可能就夠他買半年的衣服了。
陸祁遲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最后落在她腕骨處。
紅痕已經(jīng)褪了下去。
他的目光猶如實質(zhì),看的阮舒心里發(fā)毛,直覺他要說出什么讓人震驚的話,于是搶先一步開口。
“我倆是之前一個學(xué)校?!?p> 阮舒脫口而出。
再看向陸祁遲,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皺縮,連臉上玩世不恭的笑都收了幾分,倒是沒否認。
阮舒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是認出自己來了還是單純沒拆臺。
龍哥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淵源,瞬間笑的臉上褶子都擠了出來,“同學(xué)好,同學(xué)好啊?!?p> 一番話下來,氣氛終于活躍起來。
可能是習(xí)慣,龍哥看見阮舒手里的礦泉水下意識就要接過來,誰知阮舒卻把手里的水轉(zhuǎn)了個方向遞給陸祁遲。
“陸教練,接下來就拜托你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臨走前還不忘問,“用哪輛車?”
陸祁遲挑眉,握著手里沁著涼氣的水,把煙蒂扔到地上碾滅,拍了拍龍哥的肩,“借你車開開?!?p> 龍哥瞅著這一前一后的身影,想著剛剛?cè)钍娴膭幼?,回過神來,笑罵了聲,“小丫頭片子,脾氣還不小?!?p> 臨到車前,陸祈遲用鑰匙開門,同時開口:“看來是真的對我感興趣,剛剛是新招數(shù)?”
阮舒沒聽懂他的話,轉(zhuǎn)頭看他。
“我倆是同學(xué)?”
?。???
不過幾秒,阮舒反應(yīng)過來,她也不解釋,腦子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秦子珊說的“好睡風(fēng)”。
上下看他一眼,今天他換了件白色的T恤,視覺上少了點男人味,卻多了幾分禁欲。
“是啊,新招數(shù),最終的目的就是想睡你,看不出來嗎?”她承認。
說完,也不管陸祁遲什么表情,打開車門坐進去。
沒過幾秒,陸祁遲也開門坐到副駕駛上,表情看不出一絲異樣。
因為遲到的原因,阮舒已經(jīng)是最后一個學(xué)員,沒人跟她一起練,所以車上也就只有自己,相當(dāng)于陸祁遲現(xiàn)在是他一對一的教練。
上了車,里面的熱浪比外面更甚,沒一分鐘阮舒身上就出了一層汗,黏的她難受,反觀副駕駛上的陸祁遲,只見他額頭上雖然也有汗珠,但是卻氣定神閑地拿了張廢紙當(dāng)扇子用。
她看他好幾眼,結(jié)果這人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故意的!
阮舒確認。
她覺著有必要跟陸祁遲強調(diào)一件事情,于是,她轉(zhuǎn)過身,一臉嚴肅地開口:“可不可以有點職業(yè)素養(yǎng),私人恩怨不要帶進工作里。”
陸祁遲聽罷,滿臉疑惑,似是不明白,“我們有什么私人恩怨?”
阮舒一噎,說不出話來。
裝什么裝。
陸祁遲看著她熱的發(fā)紅的小臉,想起來龍哥說的這姑娘曬不黑的話。
確實曬不黑但是能熱紅。
張牙舞爪的,像小龍蝦。
還是被蒸熟的那種。
“你昨天學(xué)了點什么?連打火都不會?需要我從頭教?”陸祁遲不溫不火地開口,語氣中的高貴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