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把宴孺寒接到這天界,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不是天帝差人來見,就是要擺平她在人間留下的痕跡。
近段時間,她總是往司命殿跑。
她看著命運網(wǎng)上的命運線并未顯示她的人間生命線,這才是最詭異的。
之前她下界游玩,這生命網(wǎng)上無論如何都是會顯示她的痕跡的。
現(xiàn)如今,好像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司命定然是不會如此,他若做此事,必是會遭天譴而降職的。
那又會是誰呢?
許蝶夢盯著眼前的命網(wǎng)發(fā)呆,把腦子想空了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想替她掩藏痕跡,替她瞞天過海。
“司弦,司命人呢?”
司弦聞聲抬頭,從書案前起身,想了想。
“好像是去天君那兒了?!彼叱鲩T去,看著在那里忙活的喬霜。
也就司命出去的時候,她敢把那些從人間帶回來的鵝卵石鋪在她那棵已經(jīng)枯死的樹根上。
“看喬霜敢如此光明正大,司命定然是一時半會不會再回來的?!?p> 許蝶夢只得點頭道別。
看來得換一日了,這司命怎每日都這么忙。
他手下的人倒是一個比一個閑呢。
許蝶夢化身一只赤紅的蝴蝶飛回了自己院里。
宴孺寒正與仙仆一同打掃著院落里的落葉。
她一回來便倒在小亭中的躺椅上,疲憊的合著眼想要小憩一會兒。
這幾日可是把她忙壞了,一日都不得清閑。
正當快要睡熟時,忽然感受到一只冰涼的雙手貼著她的太陽穴輕輕的揉著。
力道要比平時的仙娥大很多,卻對許蝶夢來說剛剛好。
她微微睜開了一條縫,模模糊糊的,她看到的是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面容溫和。
“小寒?!彼蝗怀雎?,嗓音有些朦朧沙啞。
“師父,你怎么醒了?是我將你弄醒的嗎?”宴孺寒的語氣里顯露出不明顯的慌張。
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卻滿是戲謔。
只是可惜,許蝶夢不愛探猜人心,更不善看人臉色。
“不是,我本就不該睡的?!彼χ亍?p> 宴孺寒這才輕聲嘆了口氣,放松了些。
“哦,對了,師父,剛剛仙君差人來說魔界夢魘獸作亂,需要您去收服?!?p> “夢魘獸作亂?”
怎么可能呢?夢魘獸為人的七情六欲而衍,因夢化形而生。
按道理,夢魘獸乃是這世上最為溫順之獸,怎么可能作亂?
“小徒兒你確定你沒聽錯?”許蝶夢蹙眉,語氣嚴肅的又問了一遍。
“嗯,沒有,那個仙使多次提到了夢魘獸這三個字?!毖缛婧Z氣堅定。
許蝶夢起身,化形進了魘鏡之中。
在里面,她竟真的看到與夢魘獸一模一樣的神獸在魔界鬧市上做亂。
這仙魔兩界一直以來積怨許久,一只小小的夢魘獸而已,又怎么會讓魔界的人來仙界求助呢?
雖說這夢魘獸是她淺識而生,但她從未去過魔界,又怎么可能會留下淺識于那兒呢?
更何況,這鏡中的仙獸看起來,不是正常的形態(tài)。
夢魘獸呈為兩種形態(tài),分為美夢形態(tài)與噩夢形態(tài)。
他們雖說都呈獨角獸形態(tài),但這上頭的角是天差地別的。
美夢獸,她是美生,噩夢獸為衍生,而眼前這只,她既不漂亮也不像是衍生而來,倒像是…
許蝶夢頓時有股不好的想法涌上心頭。
“簡直細思極恐?!边@種東西,許蝶夢只在書上見過,活了幾千年,從未見過一次。
像此等夢魘獸根本不是她夢的化生,而是由人煉制而成。
而且,這個夢魘獸看起來,不似普通,像是灌輸了什么不干凈的力量。
不似仙力,更不像魔咒。
她不敢再細想,轉(zhuǎn)身就出了鏡。
她抬頭就看到宴孺寒站在那兒,手中端著甜點,忽然間心里就甜了那么一點,也沒那么堵了,帶他上界,當真是為自己謀幸福了。
“我今日來,心情郁悶,常嘆氣,定是那天帝小兒又在背后嘟囔我了,你且把這糕點放這兒,去天井那兒提桶水來?!痹S蝶夢走進了宴孺寒的身邊,作勢就裝作頭暈,長長的嘆了口氣。
宴孺寒見她如此也是習慣了,嘴角上揚,似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寵溺的說“師父,實在不行就請醫(yī)官來看看吧?!?p> 說完還故意看了一眼許蝶夢,看看她的反應(yīng)。
果然她有一瞬間的愣神,但立刻就換作平時一樣的狀態(tài),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便是醫(yī)官,只要喝了那天井的水就好,無妨無妨。”
說完她才覺得不對,她這個小徒弟真的是越來越會化被動為主動了,好幾次都被他把話帶了進去。
“你小子皮癢了?”
“沒有沒有,師父,我現(xiàn)在就去?!?p> 還未等許蝶夢反應(yīng)過來,他就立刻走了。
許蝶夢見他瀟灑的背影竟有半刻的恍惚。
倒真是有股子少年氣啊,多明媚陽光的模樣,她就不曾有過如此明媚的日子。
每次溜下界,上來必定要被關(guān)上幾天幾夜,無水無食,全靠意識存下來。
每次被放出都要去到天帝那兒抄寫詩經(jīng)與五禁。
導致現(xiàn)在她現(xiàn)在幾乎是信手拈來這五禁。
一禁篡改命格,違天逆道。
二禁仙修魔體,雙性雙宿。
三禁天界弒神,凡胎上界。
四禁私自下界,違命違紀。
五禁天界密境,不得擅闖。
她腦子里幾乎是下意識的冒出這些。
這腦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什么都記不住,倒是這個記得可牢。
恐怕許蝶夢做夢都想不到,她信手拈來的五禁,她已觸犯兩禁,而她的徒弟,更是五禁皆犯。
宴孺寒走在道上,眉頭緊蹙著,一路上都沒有緩解一些。
要說他也上界有一月有余了,卻未見到那際隕神君,哪怕一面。
許蝶夢也道這天界神明許多,但被尊稱為神君的卻只有他一人,那那把神劍定是他的神器。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走到了天井旁。
“對二,兩張?!辈贿^遠遠的就能聽到那看管天井的仙使正百無聊賴的玩著牌。
宴孺寒走進一些就去提水了,都沒過問于他。
“誒,你你你!怎么不知道喊我一下呢?這天井是你能隨便就提的嗎?”那仙使把手中的牌一砸,氣憤的起身,定睛一看“怎么又是你,你們主子究竟是何人,如此矜貴,天天都要喝這天井水,是那山泉清水未支于他殿嗎?”
宴孺寒并沒有回復他的話,只覺耳朵嗡嗡的,想把他的舌頭拔了。
“夢箐殿,蝶夢仙官。”他淡淡道,連眼神都未給他一個。
“你說誰?蝶,蝶夢仙官,?。∧菦]事了,要提多少,一壺嗎?你看你也不早說,早知道是蝶夢仙官,那我定是要多少給多少啦?!蹦窍墒箘倓傔€一副敵愾,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樣,現(xiàn)如今倒是完全換了副嘴臉。
那仙使見身邊人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接著道“你何時在夢箐殿做事的呀?怎么在你身上聞不到仙力呀?”
話至如此,宴孺寒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聒噪?!彼f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那人聽見了。
“大膽!不過是個仙仆,竟敢辱罵仙使,來人!”
幾乎是下一秒,就有許多仙使圍聚在一起。
宴孺寒冷眼看著這么些閑人,絲毫沒有懼色。
他倒也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渡過這日子,只是那人話實在太多太碎,竟比那許蝶夢還要喜歡講,真是吵死了。
“不過是個沒有仙力的凡人,怎配在天界做事,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吧?!蹦窍墒垢緵]有絲毫隱瞞的大聲告知了所有人。
許蝶夢也是這個時候意識到不對,之前她都提醒過讓他繞開那些仙使提,回來的都很快,現(xiàn)在都快半個時辰了,他都還沒聲響。
必定出事了!
她立即化成一只浮蝶漂去了天井處。
“何事喧嘩?”一道清凈的嗓音沖破人群,似乎像一道震懾一般,所有人都不再多言。
宴孺寒抬眼看著從不遠處走來的人。
那人一身白袍,飄飄如仙,周身散發(fā)著一種寡淡的氣質(zhì)。
“拜見際隕神君!”幾乎是所有人都在此刻異口同聲了起來。
際隕!這就是那個神君,是許蝶夢的未婚夫。
宴孺寒端詳著他的容貌,平和親人的模樣,五官端正清朗。
不過可惜了,若是說相配,還是他與許蝶夢更相配些吧,畢竟這神君看起來實在是太安詳了,怎么可能接受的了許蝶夢那張小嘴張張合合一下不停呢。
際隕才堪堪走進人群間,許蝶夢就趕到了。
她幾乎是習慣的在柱子旁邊的石階上定住化成人形。
“徒兒?!彼p輕喚了一聲。
也是在下一刻,宴孺寒與際隕幾乎是同時轉(zhuǎn)過頭。
許蝶夢也大為震驚,“際隕!你倒是說到做到,當真今日回來啊?!彼χ{(diào)侃。
卻忘了她剛剛叫的是徒兒。
宴孺寒盯著許蝶夢與際隕之間敘舊,心生邪念,手指微蜷,便讓一個仙使掉進了那天井邊的河里。
他眼都未眨,只是緊緊的盯著許蝶夢那張嘴。
對誰都是如此嗎?真想讓她永遠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