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四道城門均有守軍,城墻上的防備很是松懈,幾乎見不到守衛(wèi)的身影,若是想要進(jìn)城,可以從城墻上翻躍而入,也可以易容從城門混入城中?!?p> 十余人的身影藏匿在半山腰上,馬羽隱蔽在密林中,向著高崗城的方向眺望。
自被止止道人傳授終末瞳,他的五感特別是視力,得到了長足的進(jìn)步,即便遠(yuǎn)在深山老林,也能將城中的城防布置看得明明白白。
城中處處可見大紅燈籠高掛,也不知是在擺壽宴、還是慶功宴,喧囂的鑼鼓聲、奏樂聲,便是在城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或許是因?yàn)槌侵鞲诖髷[宴席的緣故,城中、城墻上、城門口的布防都形同虛設(shè),若是想要混進(jìn)城中,應(yīng)當(dāng)是不費(fèi)吹灰之力。
“既然如此,我隨馬羽、焦玉二位兄弟先行試探著入城,爾等在此守候小明王,若是城門口防備并不森嚴(yán),我三人再想法子讓你等一同城中。”
甘瑞對著手下一陣叮囑,面色甚是謹(jǐn)慎。
雖然高崗城的城防看上去形同虛設(shè),但聯(lián)軍可是有一萬余大軍駐扎于此,而馬羽這邊不過區(qū)區(qū)十余人,自然是得謹(jǐn)慎行事。
焦玉熟知高崗城內(nèi)部情況,馬羽武技高強(qiáng),他二人自然是得入城的,而甘瑞提出助二人一臂之力,當(dāng)然也得隨行。
至于櫻寧,對著仍昏迷著的小明王,還得她留在城外多加照顧。
甘瑞掌兵久矣,對這種事情也是輕車熟路,三言兩語便安排妥當(dāng),三人當(dāng)即由馬羽為其易容偽裝,變身成普通百姓的模樣,向著城門而去。
要是馬羽獨(dú)自行動,倒也不必這么麻煩,直接利用鉤繩攀附上城墻,輕輕松松就能躍入城內(nèi)。
只是焦玉、甘瑞二人都沒這等本事,只能退而求其次罷。
城門口也只有稀稀拉拉的五個守軍,他們有的靠著城墻根呼呼大睡、鼾聲如雷,有的則抱著酒壇子,在城門后劃著酒拳,濃烈的酒氣隔著四五丈都能清晰可聞。
五個人沒有一個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長槍、布甲隨手丟得到處都是,防備這般松散,怕不是隨便來一伙人馬,都能進(jìn)城去擄掠一番。
馬羽三人一路緩行,都快走入城門,才有人醉醺醺地上前將三人攔住,身子左搖右擺,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你……你們是什么人?來這……來這里作甚?不知道高崗……高崗城入夜已經(jīng)不允許進(jìn)出了么?”
還沒等馬羽三人有什么反應(yīng),背后的其他守衛(wèi)聞言就好一陣嗤笑:
“哈哈哈,話都說不利索!還……還說自己沒醉,一邊躺著去吧,可別浪費(fèi)了將軍賞賜的這幾壇子好酒!”
眼前的這守衛(wèi)打了個酒嗝,回頭對著其他人也是一頓叱罵:
“滾犢子!爺可清……清醒得很,不服就給老子等著,今夜若是不把你們都給喝趴下,來的名字就倒過來寫!讓你們喝了好酒,那才是暴殄天物!”
罵完,他又轉(zhuǎn)頭呆愣在原地,似乎被嚇傻的馬羽幾人,不耐煩地又把前面的話再問一遍,心里還止不住地誹謗:
呸!真是群愚民,連人話都聽不明白,凈耽擱老子喝酒。
聽到身后那幾人傳來陣陣劃酒拳的聲音,他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酒癮被勾起來的他恨不得一想起那幾壇子好酒,就忍不住舌下生津,恨不得立刻就飛回酒桌上去,看向馬羽幾人的眼神也就越發(fā)厭煩。
馬羽三人對視一眼,還是由對城中更為熟悉的焦玉上前兩步,裝作一副戰(zhàn)戰(zhàn)巍巍的模樣,低聲道:
“稟……稟告大人,我等本是這城中居民,前些日子艾仕成那賊子北逃,將我等擄了去,好不容易方才尋到機(jī)會逃回來,還望大人通融,讓我等進(jìn)城歸家去?!?p> 哦?聽到是被艾仕成擄走的城中百姓,守衛(wèi)頓時精神了些。
這城中會被艾仕成擄走的人,多是拓跋戍麾下兵將們在此城中的家眷,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但可真不一定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況且此人的心思已經(jīng)飛到了酒桌之上,也就懶得過多盤問,只匆匆留下一句:
“下不為例?!?p> 轉(zhuǎn)身就欲奔回酒桌上去,而焦玉卻是眼疾手快將其攔?。?p> “大人,敢問城中為何會張燈結(jié)彩?可是將軍在擺慶功宴?”
那人越發(fā)不耐煩地擺擺手,狠瞪不識相的焦玉一眼,繞過焦玉身邊,嘴里匆匆說道:
“什么慶功宴?那還是蕭將軍長子、蕭陽公子,與拓跋將軍侄女,曼堯姑娘的婚宴!走開走開,別擋道,攔著老子喝酒,可別老子不客氣?!?p> 說罷,便一路奔回酒桌之上:
“給老子留幾口!爾等……爾等這些山豬吃不來細(xì)糠之人,又怎會懂得一壇好酒其中的真諦?!”
聽到是曼堯和蕭陽的婚宴,焦玉先是一愣,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馬羽。
此時,馬羽臉上也是閃過一絲錯愕,若是在一年前,驟聞此消息,馬羽或許還會內(nèi)心波動,情難自已。
但時間總會抹去一切,昔日那青澀的愛戀,如今也已經(jīng)隨風(fēng)而逝,除了在心中掀起微微波瀾,他已放下了許多。
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如今距離拓跋戍、蕭琸聯(lián)軍攻下高崗城,不過四五天時間,城中應(yīng)當(dāng)一切都還未安定下來。
拓跋戍為何會在這種時候,選擇為曼堯、蕭陽二人舉辦婚禮呢?莫非是想要加深與蕭琸之間的同盟關(guān)系?
只是以拓跋戍那“鎮(zhèn)南王麾下第一將”的身份,倒也不必如此上趕著吧?
懷著這般疑惑的心情,馬羽幾人面色古怪地步入高崗城,全然沒受到半點(diǎn)為難與阻礙,真是意料之外的輕松。
如今城中十室九空,大街上只能看到寥寥幾間屋子里還閃著燈光。
“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睅兹艘贿呑咧?,甘瑞卻是突然有此言。
焦玉頓時好奇問道:
“甘將軍,此話怎講?”
甘瑞目光謹(jǐn)慎地在城中梭巡,他身為宋王麾下大將,執(zhí)掌一軍,對城防布控一事自然是有頗多了解,也正因了解,他才會覺得奇怪。
“你們先前沒聽到嗎?這些守衛(wèi)的好酒,都是拓跋戍賞賜的。如果拓跋戍不是昏了頭,怎么會給城門守衛(wèi)賞賜好酒呢?難不成,就不怕他們喝酒誤事?”
馬羽、焦玉聞言,皆是若有所思。
的確,不僅給城門守衛(wèi)賞賜好酒,城墻上、城中更是見不到一個守衛(wèi)巡視的身影,整座高崗城的城防形同虛設(shè),這實(shí)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城防可是有著戒備來犯之?dāng)车穆氊?zé),往往肩負(fù)著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敵軍、警示城中的任務(wù),別說是飲酒了,即便是稍微走神,都是不被允許的。
拓跋戍身為鎮(zhèn)南王麾下第一將軍,守衛(wèi)高崗城有些年頭,不可能不知道城防的重要性,可他卻是一反常態(tài)地撤空城防,還給城門守衛(wèi)賞酒?這般做法,著實(shí)令人匪夷所思。
只是三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拓跋戍為何會做出如此荒謬之舉?目的何在?只得暫且將心中古怪的感覺放下,三人一路直奔城中道觀而去。
矮山上道觀廟之中昏暗的燈火微微閃動,似乎并未遭逢大難,焦玉懸著的心終于稍稍放下。
他推開緊閉的道觀大門,領(lǐng)著二人穿過前院石階,一路走進(jìn)觀內(nèi),散落一地的各種書卷,凌亂得如同被洗劫過一番似的場景,率先映入三人眼簾。
焦玉心中一驚,還以為止止道人遭遇不測,好在,鬼梟仍高高懸立在廟門外的一棵大樹之上,眼神警惕地打量著三人之中唯一的陌生人甘瑞。
要不是鬼梟并未再甘瑞身上感受到敵意,只怕是早在第一時間就已經(jīng)暴起攻擊了。
定睛一看,止止道人也正盤腿坐在書卷正中的蒲團(tuán)之上,枯槁的手中正捧著一卷泛黃的古籍,看得正入神。
焦玉這才松了口氣,朝著止止道人恭謹(jǐn)拘禮拱手:
“師父,徒兒回來了,這些天師父可都還安好?”
馬羽、甘瑞緊跟在焦玉身后朝止止道人行晚輩之禮,甘瑞偷眼打量著身前的止止道人。
只見此時的止止道人頗有些不修邊幅,一頭白發(fā)隨意散亂著,下顎的長須也就未經(jīng)打理,一縷一縷的纏在一塊。
乍一看,這就是個風(fēng)燭殘年的普通老頭兒,與甘瑞心目中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模樣有著云泥之別。
若非是焦玉不可能認(rèn)錯自己的師父,甘瑞都不敢相信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止止道人,而馬羽早都已經(jīng)見過止止道人這副轉(zhuǎn)變巨大的模樣,此時也不覺得意外。
他低頭從地上撿起那些頗有年代感的竹簡、書卷,細(xì)一查看其上記載的內(nèi)容,卻發(fā)現(xiàn)無一例外,都與黑火有關(guān)。
看樣子在自己等人離去的這段時間里,止止道人也從未停止過對于黑火的鉆研。
聽到焦玉的問話,止止道人這才后知后覺地將目光從書卷上移開,抬起頭來,渾濁的目光朝幾人投來,止止道人聲音沙啞地問道:
“徒兒……徒兒回來了?這么些天,你都上哪去了?”
焦玉忙上前兩步,坐在止止道人身邊,在其耳邊將自己離開高崗城近一個月的經(jīng)歷,悉數(shù)道來。
止止道人聽后,幽幽一嘆:
“聽聞你竟是被黃金大人給擒了去,好在馬羽膽大心細(xì),黑火種子也起了作用,救你等一命,也得虧你天生聰穎,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否則,我只怕是再看不到你了?!?p> 馬羽上前客套幾句,將失去光輝的黑火種子重新歸還到止止道人手中。
止止道人話語中滿是關(guān)切,但明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連甘瑞都能看得出來,他已是時日無多。
焦玉眼底一濕,又不愿在止止道人面前展露出軟弱的一面,便匆匆低頭擦去眼角的淚珠,轉(zhuǎn)頭向止止道人介紹起甘瑞來:
“師父,甘將軍求見與你,有事需請你相助?!?p> “哦?我已是油盡燈枯,殘軀無用,還能幫得上什么忙?”
止止道人渾濁的目光投來,甘瑞尊禮,不與之對視,只是躬身拱手,客氣道:
“殘軀無用云云,實(shí)在是太過自謙,止止道人之大名,實(shí)令在下如雷貫耳。不敢瞞道人,實(shí)際上義軍之首領(lǐng)小明王曾落入黃金大人手中,被其洗腦教化,并在其身上留下黑紋,如今小明王至今昏迷不醒?!?p> “止止道人所提煉的黑火種子,本有著消除黑紋之功效,可惜如今能量耗盡,無法施行。小明王的病癥不能久拖,不知止止道人可有方法,解救小明王于水火之中?!?p> “借黑火種子,消除小明王身上留下的黑紋?果然如此嗎?”止止道人聞言,神情有些恍惚,嘴里咕噥著什么讓人費(fèi)解的話。
甘瑞有些不明就里,并不清楚止止道人所謂“果然如此”指的是什么?他問詢的眼神投向馬羽、焦玉二人,沒想到他們也各自一副云里霧里的模樣。
止止道人并未過多解釋,他坐在蒲團(tuán)上伸直因?yàn)楸P坐久矣,而有些麻痹的雙腿,在焦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你們,隨我來?!?p> 淡淡地說出這么一句話,止止道人在鬼梟無聲無息地注視下,顫顫巍巍地領(lǐng)著三人穿過道觀前廳,順著后門臺階一路走出離道觀半里外的一間密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