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nóng)村老家的日子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一個月毫無防備得就過去了,爺爺每天在村里閑逛,和大媽們聊聊天、陪大爺們喝喝茶。將自己的病全都拋之于腦后,每天他都是笑嘻嘻的,偶爾他也會讓我陪著他到田間地頭走走,和我聊聊他曾經(jīng)走南闖北的故事,以此來懷念一下當(dāng)初自己的意氣風(fēng)發(fā)。
隨著時間流逝,我漸漸喜歡上了在農(nóng)村的生活,這種不緊不慢的生活方式讓人感到自由自在,雖然在農(nóng)忙時節(jié)會很累,但起碼讓人感到活得很充實。人就是這樣,只有找到適合自己生活的地方才能讓人全身心的得到放松,久困的靈魂才能得到解脫。“錢”這坐大山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使人不得不辜負(fù)了自己。來人間一躺,誰都不容易,寧愿辜負(fù)了他人,也不要對不起自己,只有善待自己,才不枉此生之行。
雖然爺爺那樂觀的態(tài)度使人羨慕,但我心中卻很是焦慮,醫(yī)生所說的兩個多月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我很擔(dān)心,很害怕,有時候夜里我會躲在陽臺上邊的抽煙邊哭。
每天都在擔(dān)心爺爺?shù)纳眢w,害怕爺爺離我而去。爺爺是我這些年來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他倒下了我該何去何從?
時間從指間悄悄溜走,我的心越來越難以平靜,有一天夜里我被噩夢驚醒,額頭上冷汗直流,擦去了汗水,但我卻再也無法入睡,我披了件衣服后悄悄走到爺爺房間外面,輕輕推開房門,聽到爺爺?shù)拇蚝魢B暫笪冶惆残牡淖叩疥柵_上掏出打火機(jī),點(diǎn)了根煙來讓自己冷靜一下,抽著煙我回憶起了當(dāng)初奶奶讓爺爺戒煙時爺爺?shù)谋砬?,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被搶了時的難受,想反抗,但又打不過人家,最終結(jié)果還是只能默默接受現(xiàn)實,回想起來還是蠻搞笑的??僧?dāng)時卻怎么也笑不出來,一下下的我開始收不住淚水的哭了起來,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就在那張著嘴流淚……
一夜抽煙,一夜未眠,直到夜色漸漸退去,太陽緩緩升起,漸漸的照樣映紅了整片天空,相對于夕陽的浪漫,我還是更喜歡前者,朝陽的升起,即標(biāo)志著午夜的結(jié)束,也意味著新的開始。
我掐滅最后一根煙后打開大門走了出去,獨(dú)自一人漫步在清晨的河畔,微風(fēng)帶著清新的花草香從我臉龐吹過,雖然帶走了我一身的疲倦,但卻帶不走我一夜的悲傷。
在返回的路上我遇見了李爺爺,和他遠(yuǎn)遠(yuǎn)的打過招呼后我就準(zhǔn)備回家,但他叫住了我,將我叫到一旁田埂上,他點(diǎn)了根煙,抽了兩口后開口說道:“宇晨,我問你件事,你得如實回答我”
我想他可能是猜到什么了,便開口說:“我猜是關(guān)于我爺爺吧?”
他驚了一下說到:“嗯,這幾天我看他的氣色是一天不如一天,我猜到他應(yīng)該是生了什么病,但我又不好開口問,只好來問問你啦”
“李爺爺,你猜的沒錯,上個月查出了爺爺?shù)昧四X癌,而且已經(jīng)惡化到了晚期…他…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可能在這一個月內(nèi)就會……離開我們”我哽咽的將真想告知了李爺爺。
“哦……哦……你……也別太難過,我和你爺爺認(rèn)識了七十多年了,即使走,我也得讓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走,這幾天你多帶他出來逛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李爺爺和我聊了很多從爺爺和他一起玩尿泥到參軍時的故事,我聽著感到很有趣,但李爺爺說著說著淚水便悄然從眼眶滑落……
我回到家中時爺爺已經(jīng)起床了,他坐在躺椅上曬著太陽、哼著小曲。
我也沒打擾他,獨(dú)自跑到廚房忙活,菜不多,所以很快就將早飯做好了,吃過早飯后,我們爺倆都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突然他開口問我:
“宇晨,爺爺我當(dāng)兵時走東闖西,到過很多地方,見了很多東西,也遇了很多事,但我無法忘記的只有海鹽的海灣,在那里因為一次風(fēng)暴我永遠(yuǎn)的失去了我的哥哥,但也陰差陽錯的結(jié)識了你奶奶,在我退伍后我是死纏爛打的把她娶回了家,本來說好的等你長大了之后我們再回到那里看看當(dāng)年相遇時的地方有什么變化??烧l能想到你奶奶會出意外,漸漸的我將這個約定深埋于心底,這些年來,我想過很多次到那里去走走,但又放心不下你,我怕我前腳剛走,你就給我惹麻煩……”
說著淚水從爺爺?shù)难劢蔷従徎?,我掏出紙巾遞給了他。他擦干眼淚后又說道:“我想讓你幫我完成一件事,就是等我死后你能帶著我的骨灰再到那去看看,將我骨灰的一部分和你奶奶葬在一起,另一部分灑進(jìn)海鹽的大海里,我想去再找找我哥哥,了卻我這一生唯一的遺憾。”
“爺,你說什么呢!你老人家福大命大,等過幾天你的病情好轉(zhuǎn)了,我陪你去那里看看。”我忍著淚水說道。
“臭小子,你好好聽著就好,我自己的病情我還不了解嗎?我的身體頂多還能撐五六天,對你我不要求別的,只希望你活的好好的,每天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認(rèn)識一個漂亮的女娃,并和她成家立業(yè),再生個小胖小子……”
爺爺?shù)脑捒梢哉f是遺言,也可以說是對我的期望,我眨巴著雙眼。強(qiáng)忍住不讓淚水滑落。雖然生離死別,是人一生中必須經(jīng)歷的事件。但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從小孤苦伶仃的我,只有爺爺奶奶陪伴在我身邊,奶奶走的早,爺爺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現(xiàn)在爺爺也將離我而去,但我卻無法阻止……
可該來的還是來了,就在第三天晚上,死神的鐮刀就偷偷的勾走了爺爺?shù)撵`魂,爺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我,走前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那天下午我和爺爺一直在外面逛,晚上回家時他說有些累,所以我就扶著他到房間里休息,自己則是去燒了壺水,準(zhǔn)備給爺爺泡杯茶喝,我出房間前他說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但閉上后就再也沒睜開,當(dāng)我泡好了茶,小心翼翼的將茶水端進(jìn)房間里時,他仰著頭靠在床上,但那時候他已經(jīng)走了。他為我操碎了心,的確是太累了,累到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來再好好看我一眼。
將茶水放到桌子上時輕輕的叫了兩聲:“爺,爺茶泡好了”
爺爺沒反應(yīng),我當(dāng)時慌了,慌到連呼吸急促了起來,心也是跳的飛快,我輕輕的用手拍了拍爺爺?shù)募绨?,爺爺沒任何反應(yīng),我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我大聲的叫:
“爺,爺……”
連叫了好幾聲,爺爺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是安安靜靜的閉著眼睛靠在床上,一瞬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抱住了爺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但我哭著哭著卻哭不出聲音來了,淚水嘩嘩嘩的一股股的從眼角流下,我跪在地上嘶吼著:
“爺爺!爺爺!你不要離開我!……”
我喊了很多句,當(dāng)時我是多么的希望能把爺爺?shù)幕杲o喊回來……
泰戈爾說過:“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爺爺就這樣安靜的離開了。
爺爺勞苦一生,好日子都沒過上幾天,我滿心愧疚。爺爺奶奶都是為我而死,但我這不爭氣的孫子,在他們生前什么也給不了他們,我巴不得吃口毒藥隨他們而去。
有時候我就會想,如果沒有我的出現(xiàn),那他們的說話一定是平凡的,像其他人那樣,陪著彼此安詳?shù)亩冗^自己的晚年,所以歸根結(jié)底,我出現(xiàn)在了錯的時間,錯的地點(diǎn),而爺爺奶奶又遇上了錯的我,是我的出現(xiàn)打破了他們的平凡日子。
李爺爺聽到了我的吼聲聞聲趕來,他進(jìn)入房間時我跪在地上,眼睛哭得血紅,鼻涕滑落在嘴邊。他上前將我扶起,但我根本沒辦法站立,又癱倒在地上,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喉嚨哭啞了,仍然無發(fā)停止眼淚的流淌。
那個夜晚,我流出來的淚水是我前十幾年的好幾倍,第二天一早,村子里和爺爺關(guān)系好的老人們,都來到了家里,他們看到爺爺后個個淚流不止,爺爺是農(nóng)村人,他們都打算給爺爺實行土葬,但奶奶是火葬的,爺爺說要和奶奶葬在一起,所以爺爺是要火葬的,況且那天早上我早早的就聯(lián)系了殯儀館,因此那會殯儀館的車已經(jīng)停在了村口。我背著爺爺,身后跟著一群老人,他們依依不舍的看著我和爺爺?shù)巧蠚泝x館的車。
舉行葬禮的那天,那群爺爺們個個頭上裹著一塊白布,站在爺爺墓前向爺爺敬了一杯酒,我跪在奶奶爺爺墓前。腦子里全都是爺爺生前的身影,以前不懂事就只會惹爺爺生氣,但以后他再也不會再生我的氣了,他已經(jīng)踏上了黃泉路去和奶奶相見去了.
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的控制范圍,走出了在乎自己的人的生活,同事也走出了人間的疾苦。
最后李爺爺來到我身旁蹲下,燒著紙錢輕聲的看著墓碑說道:“趙哥,你一路走好,你放心,從今以后就有我來替你照顧宇晨,黃泉路上走慢點(diǎn),等等我們這幫老伙計……”他說著說著潸然淚下,我轉(zhuǎn)頭看著流淚的他,他看著我對我說了一句:
“宇晨!別難過,死也許是另一種新生,你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別讓你爺爺離開后還要為你擔(dān)心。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說,我和你爺爺是兄弟,所以我也算是你爺爺?!?p> 當(dāng)時我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爺爺走后一個星期里,我一直待在了農(nóng)村,每天看著爺爺那灰白的照片,淚水總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但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流淚次數(shù)逐漸減少,但傷心的氛圍一直圍繞在我身旁。
顧海鹽
泰戈爾曾經(jīng)說過: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