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興源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變，但還是客客氣氣地問道：

　　“但說無妨。周掌柜幫了我們那么大的忙，我們不可能推辭?！?p>　　“哈哈，是這樣……”

　　周實把豐德樓需要獲取河鮮采買門路的事和孟興源一說，他才放下心來。

　　也不是什么難為人的要求……他還以為周實會趁這個機(jī)會獅子大開口，當(dāng)然，于情于理，不管對方提什么條件他都會盡量滿足。

　　“怎樣，孟掌柜，要是你為難的話就算了。”

　　孟興源不禁感嘆，看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為難不為難，掌柜的，咱們進(jìn)去坐下說?！?p>　　兩人走進(jìn)前堂，此時已是下午，伙計們都在后院忙活，前堂里又沒有客人，正是安靜去處。

　　“要說江都水產(chǎn)，那當(dāng)然是去魚市最好。不過魚市也有魚市的規(guī)矩，請周掌柜不要嫌麻煩。”

　　周實立刻表態(tài)：“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請孟掌柜指點一二?！?p>　　“好。這話我們只能在私下里說，請不要外傳。如今江都魚市是由白條幫把持，所有交易都要經(jīng)過他們的手。雖然也有些漁民自行叫賣，但如果你買了他們的魚，就不可能再踏入魚市了。”

　　搞壟斷嗎……周實心想，繼續(xù)聽下去。

　　“當(dāng)然，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有些漁民喜歡欺負(fù)外行，以次充好，漫天要價，缺少眼力的很容易被騙了去。但在魚市就沒有這種問題，所有水產(chǎn)都有專人檢查過，而且標(biāo)有記號。如果買回去的魚出了問題，可以回魚市要求退換或賠償?！?p>　　這么看來，白條幫其實充當(dāng)了早期市場監(jiān)管的角色，對買賣雙方也有好處。不過這里頭油水肯定不小。

　　孟興源介紹完基本情況，這才講起怎么進(jìn)入魚市。

　　“首先，要有人將你引薦給白條幫堂主。如不嫌棄，就由我來做這個中間人?！?p>　　周實立馬抱拳：“有勞孟掌柜。”

　　“當(dāng)然，見面禮是少不了的。不過這位堂主不愛錢財，只愛美食。只要拿出豐德樓的招牌菜，肯定能過堂主這一關(guān)。不過禮金還是要準(zhǔn)備一些，用來打點負(fù)責(zé)魚市的管事，畢竟管事才是以后日日要打交道的人。

　　“另外，每次進(jìn)入魚市，都要先報上自己的身份，需要采買的東西，然后由專人領(lǐng)你到對應(yīng)的攤位，那都是分好類的魚，直接稱斤兩就是。哦，為了防止缺斤短兩，你可以帶著自己的稱去。交易完成后不能在魚市內(nèi)逗留，必須直接跟著領(lǐng)路的離開?！?p>　　這真的是買魚嗎……

　　“我記下了。”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破了規(guī)矩，最多也只是被提醒一下，說聲抱歉就是。除非多次惡意違反，那魚市就會客客氣氣地把人請出去，并且請他不要再來?！?p>　　“明白。那孟掌柜什么時候有空，請把我引薦給堂主。”

　　“只要您能騰出時間，明天上午如何？堂主喜歡在上午待客。”

　　上午……看來回去就得準(zhǔn)備了。

　　“沒問題?！敝軐嵈饝?yīng)下來，又說道，“梁師傅最近可好？”

　　“梁師傅？”孟興源一愣，不知道他這時候提起越清樓的掌勺做什么，“挺好的，有勞周掌柜掛念?！?p>　　“我家薛安上回受了梁師傅不少照顧，想請他去豐德樓小坐，順便指點一下后廚。不知道梁師傅方便嗎？”

　　孟興源更疑惑了，薛安受梁胖子的照顧？明明是薛安照顧了整個越清樓，及時發(fā)現(xiàn)江團(tuán)里的蟲子，不然知府大人的壽宴可就砸了！

　　轉(zhuǎn)念一想，梁胖子在酒席過后一再地夸獎薛安的本事，說自己如何如何不能及也……

　　哦！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梁胖子想跟著薛安學(xué)點本事，周實這是委婉地表示同意，順便照顧了梁胖子和越清樓的面子！

　　“這，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要不打攪豐德樓的生意……”

　　“哪里話！孟掌柜，這萬舟競渡，不絕江流啊，要是梁師傅能指點指點我們，那對越清樓也不是沒有好處，你說對不對？”

　　萬舟競渡，不絕江流……

　　想來江都城建成之初，江都四大名樓也不過是無數(shù)酒樓中默默無名的幾家。正是相互間的競爭、切磋才使得它們脫穎而出。來自京城的豐德樓學(xué)習(xí)江淮風(fēng)格，將抓炒做得精致；以嶺南菜為特色的越清樓大膽汲取北方特色，都是相互借鑒的結(jié)果。

　　而如今，四大名樓成了門戶，把自己的手藝揣得死死的，生怕被對家搶了去……

　　孟興源明白，這是周實在含蓄地表達(dá)對江都酒樓間門第之見的不滿。再回想起自己之前……唉，格局，格局差太多了！

　　“您說的是?！?p>　　周實又和孟興源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和坊間閑話，這才離開越清樓。

　　他走后，孟興源對著院子出了一會兒神。

　　“萬舟競渡，不絕江流，說得好啊……”

　　回到豐德樓，周實把要給白條幫堂主準(zhǔn)備禮物的事告訴薛安，讓他早做準(zhǔn)備。

　　“你要的魚能不能送來，可全看這一出了，好好做啊?！?p>　　當(dāng)晚，陰魂客棧開張，莫老把昨晚闖入的陰魂放出來，發(fā)現(xiàn)它還處在極度恐懼之中，嘴里神神叨叨地念著“須娘娘”。

　　“莫老，這樣不行啊?！敝軐嵖鄲赖卣f，并不抱希望地沖著那陰魂問道，“喂，你叫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那陰魂一聽這話，猛地抬起頭來。

　　有反應(yīng)？周實又問了一遍：“你叫什么，能聽懂嗎？”

　　“黃允，我叫黃允，黃允……”

　　它把自己的名字念了無數(shù)遍，然后又哆哆嗦嗦地說起了“須娘娘”。

　　至少有點進(jìn)步……周實見它說不出別的來，就讓莫老把黃允收了，自己去照料其他陰魂。

　　卯時三刻，結(jié)賬送客。周實這邊吧鐵算盤敲完，一轉(zhuǎn)眼就看見一個陰魂還坐在桌邊。

　　嘿，來活了！他心中一喜，坐到它對面問起情況。

　　誰知這陰魂把自己的仇愿一說，讓周實不禁感嘆：真是要什么來什么，這位貴賓可是幫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