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獨處
殘陽收攏余暉,漸沉于西山之后。山林幽靜,朦朧之間,只聽見飛鳥振翅的撲哧聲。
趙之月覺得身上疼得厲害,特別是左足那塊地方。
鉆心的疼一陣一陣涌上來,她額頭冒起一層薄薄的細汗,努力睜開眼,才發(fā)現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撐起身子,地上爬起來,從山坡上摔下來后,她的腳踝扭了,手掌被樹枝劃了幾道口子,不過血已經止住了。
天已經黑了,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有點害怕,也不知襲擊他們的那些刺客離開沒有。
正在她思考著該接下來如何時,遠處的草叢里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心中一驚,躲在雜林中不敢出聲,睜大眼睛直直盯著有響動的地方。
有三人提著刀小心翼翼在林中搜尋著,皆是作黑衣蒙面的打扮,與那日行刺的殺手一模一樣。
眼看著他們越走越近,趙之月渾身僵住,想逃卻不知如何逃。
這時,林間倏地閃過一道黑影,三人不有猶豫,迅速朝那邊追去。
見他們走遠,趙之月松了口氣,剛緩過神來,不知什么東西落在了脖頸處,她下意識驚呼,怎料還未出聲,便被人捂住了嘴。
“別叫,只是藤蔓而已?!?p> 趙之月一愣。
沈序淮拂開垂下的藤蔓,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半威脅道:“不許出聲,要是把他們引過來了,我便把你推出去?!?p> 趙之月見著他,淚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轉,一時忘了回答。
“哭什么?”沈序淮皺眉,尋思著是不是自己話說太重了,可轉念一想,他說的分明是事實。
趙之月被捂著嘴,不能開口,搖搖頭表明自己不會出聲,沈序淮才松開了她。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沉下來了,在林中搜尋的人還未完全撤走,想拿到的東西也還沒找到,沈序淮自然不會在這時選擇離開。
來時的隊伍已經被沖散,他雖然才找到了宋宜年去過的那處山洞,但要進入石室,還需趙之月身上的鑰匙。
夜間涼風如水,淡薄的月光透過樹林縫隙落下,只能勉強看清腳下的路。
趙之月腳踝受了傷,走得格外艱難,她望著前方那道頎長的身影,咬咬唇,又跟了上去,不想絆到了樹枝,整個人往前撲去,疼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沈序淮聽見動靜,回頭看去,見她趴在地上,語氣依舊很淡:“摔了便站起來?!?p> 趙之月心里委屈,忽然就想爹爹了,可想了想還是咬牙爬起來了。
見她無礙,沈序淮收回目光,繼續(xù)往林中深處走去。
還沒走出多遠,趙姑娘又又又摔了。
沈序淮壓了壓眉心,轉身往回走,見她裙擺沾了泥污,白凈的小臉也臟兮兮的,便問:“還能走嗎?”
趙之月仰起臉看向他,眼眶紅紅的:“大人......我、我好像是走不動了......”
“那便是還能走?”
“不......”她下意識搖頭,隨即又點頭,“能、能走......”
沈序淮不知道她在強撐什么,只是這副倔強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一些事,而后蹲下身,對她說:“若是不能走,直說便是。”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眉骨處,眼神清濯如水,莫名多了幾分柔意。
趙之月微怔了怔,不自然地垂下眼簾:“大人,我摔下來的時候,好像扭到腳了......”
聞言,沈序淮目光落到她腳踝處:“哪只腳?”
“應該是左腳?!?p> 沈序淮沒再接話,起身往旁邊的樹林里去了。
趙之月愣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又想著他走了也好,若是帶著她一起,大概會耽誤許多事。只是她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這里,多少還是有點害怕的。
她艱難地爬起來,靠著樹坐下。夜里的山林實在太駭人了些,她不敢看,索性閉上了眼睛。
這幾日發(fā)生的事太多,她已經許久未好好休息過了,盡管腳踝疼得厲害,卻擋不住困意來襲。
或許,睡著了就不會疼了。
昏昏欲睡之時,有一道腳步聲漸漸清晰起來,她實在沒了力氣逃跑,努力睜眼,卻見沈序淮在她面前蹲下。
“大人您——”
“不是扭到腳了嗎?”沈序淮將找來的草藥揉碎,“自己脫了?!?p> 趙之月弱弱應了聲,退下羅襪,露出紅腫的腳踝,看著很是嚇人。
沈序淮說了句:“冒犯了?!辈磐凶∷哪_踝,只是稍稍一動,趙之月便疼得直掉眼淚:“疼......”
“忍著?!鄙蛐蚧粗浪?,但若是不把骨頭正位,往后會影響走路。
趙之月臉上掛著淚,也知道喊疼沒用,咬著指節(jié),不讓自己出聲,免得引來殺手。
沈序淮動作干脆利落,一下子便把骨頭扳正了,然后將草藥覆了上去。趙之月忍著劇痛,硬是沒有出聲,直到最后才抽泣著問:“大人......好了嗎?”
“快了。”沈序淮忽而抬眸看向她,見她兩眼通紅,臉色慘白,手指都被咬出了血痕,也不曾喊過一句疼。
聞笙說她像夜里飄搖的火燭,受不得一點風,需得人一心一意呵護著,才能讓她長明不滅。但人總有別人所不知的一面,在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其實也有一顆堅韌的心。
沈序淮放輕了動作,道:“身上帶著手帕嗎?”
趙之月?lián)u搖頭,別說絹帕了,她摔下來的時候,連耳環(huán)都掉了一只。
既然沒有,沈序淮只好用匕首將她的裙子割了一截拿來包扎,還不忘解釋道:“官服是御賜之物,損壞不得,便只能委屈你了?!?p> “......不委屈?!?p> 趙之月吸了吸鼻子,這才低眸細瞧著他來。他的眉眼生得很好看,如山嵐一般,那顆紅痣落在眉梢,盈著月光,似云寒水淡。
她自小養(yǎng)在深閨,除了父親以外,再未見過其他男子,偏偏她見到的第一人卻是個這樣好的人......
沈序淮見她出神,提醒道:“好了?!?p> 趙之月回神,看了看包好的腳踝,說:“多謝大人?!?p> “我們該走了?!?p> 簡單地處理好腳傷后,沈序淮給她找了根樹枝,粗細剛好,正好可以當拐杖使。
趙之月拄著拐杖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哪里,總覺得跟著他,便一定能走出這座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