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樓道傳來腳步聲。
“吱——”
門被打開。
秦茵茵抬起那雙空洞的眼,卻在看到少管所的監(jiān)管員時瑟縮一下。
“秦茵茵!有人來看你了?!北O(jiān)管員語氣不善地說著,眼底是懶得掩飾的鄙夷。
秦茵茵神色木訥地點點頭,一瘸一拐地跟著監(jiān)管員去了指定地點。
她本無所謂是誰來看她,可當(dāng)她看到那所謂來看望她的人的時候,還是沒壓住心底的恨。
秦茵茵一下子撲到鐵窗上,想伸出手去抓傷來人。
“干什么呢!”監(jiān)管員暴呵一聲,一個木棍重重地敲在桌子上。
秦茵茵立刻老實地縮了回去,她的手雖然縮了回去,眼神卻陰毒地黏在對方身上。
林妄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對方,見秦茵茵狼狽極了,勾了勾唇:“你過得還好嗎?”
那聲音冷地徹骨,卻又染著愉悅的情緒。
“拜你所賜,非常好!”秦茵茵咬牙切齒。由于太久沒說話的緣故,她的聲音嘶啞地如同黑鴉,配上這個怨毒的眼神,像極了被關(guān)在深淵的魔鬼。
林妄視線劃過她瘦得脫相的臉,緩緩勾了勾唇,只一瞬,又壓下了唇角:“可惜了!我本來不想動你這么快的?!?p> 秦茵茵氣憤不已,正想暴起傷人就被另一名監(jiān)管員喝止。
聽到那道讓她恐懼的聲音,秦茵茵縮成了一團(tuán),身體抖得厲害。
那位監(jiān)管員探頭看了她一眼,嫌棄得不行,與之前的監(jiān)管員說了下事情就離開了。
而秦茵茵卻依舊沉浸在噩夢里,不曾清醒。
林妄看著她的模樣,垂下了眼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方空間只余死寂般的安靜的。
過了好一會兒,監(jiān)管員等得不耐煩了,說:“走了!”
秦茵茵猛地醒過神來,她看了看后面,發(fā)現(xiàn)那名讓她懼怕到骨子里的監(jiān)管員不在了,不由松了一口氣。
在剩下的這名監(jiān)管員的催促聲中,秦茵茵邊起身,邊向鐵窗對面看去。只見,剛才還在那里的林妄已不見人影。秦茵茵說不出心里此刻的滋味是失落還是慶幸。
回房間的時候,她腦海里不知怎的想起林妄剛才的話——我本來不想動你這么快的。
秦茵茵背脊發(fā)涼——想晚點動,是因為她還未滿十六歲嗎……林妄想讓她死!這個瘋子!
后來,她逢人就說:“林妄是個瘋子!林妄是個禍害!林妄是個殺人犯!”
眾人開始如躲瘟疫般躲著她。
少管所的人都以為她瘋了,想把她轉(zhuǎn)移到瘋?cè)嗽骸?p> 秦茵茵聽到風(fēng)聲的時候跑到監(jiān)管員面前跪了下來。她卑微地匍匐在她最懼怕的人的腳下,如同一個沒有尊嚴(yán)的臭蟲:“不要帶我去那里,我不要去瘋?cè)嗽海 ?p> 可是,她越是發(fā)瘋似的求人,越讓人害怕,最后,她還是被塞進(jìn)了瘋?cè)嗽骸?p> 來瘋?cè)嗽旱牡谝惶欤捅淮蛄艘活D。
她的室友是個暴力狂,動輒打罵那是家常便飯,而她就像一個皮球般被人踢來踢去。
她每天都背地里詛咒她的舍友,而她的舍友有時發(fā)現(xiàn)了她的詛咒會置之不理,有時則狠狠的懲罰她。日子在水深火熱中溜走了。
后來?。∷氖矣驯蛔o(hù)士抓去打針,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她的詛咒成功了,可她過得卻更加慌恐了——她室友的死亡,讓她知道自己不過是那占板上的魚,隨時隨地都有被死亡鐮刀挑中的可能。
直到風(fēng)和日麗的一天,她的病房來了一個新的室友。
這個新室友進(jìn)來的第一天對她好極了,哪怕沖她發(fā)脾氣,這個室友也會溫柔地接受。打菜時,室友會為她排隊;被這里的大姐大欺負(fù)時,室友會挺身而出;做手工活時,室友會幫她干……
她被這些溫柔溺斃,對室友產(chǎn)生依賴,當(dāng)她全心全意信任她時,她被綁了。
等她醒過來時,四周依舊是她的寢室,可是,她的室友卻變了個樣子。她依舊是那副溫柔的模樣,連嘴角的笑容弧度都不曾改變,但當(dāng)她執(zhí)起刀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鬼氣森森。
秦茵茵試著掙脫綁在身上的捆繩,無奈繩子捆得太緊了,她又沒什么力氣,根本就掙不開。
眼見著室友在磨著刀具,她還是鼓起勇氣,顫著聲問:“阿柔,你怎么了?能幫我松綁嗎?”
少女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拿著刀一步步朝秦茵茵靠近。
秦茵茵還想說些什么,就覺得臉被冰冷的金屬貼住了,她顫栗起來,淚水與鼻涕齊流。
少女似是嫌棄般皺了皺眉,然后又恢復(fù)了溫柔的神色:“阿茵,你將會是我最完美的作品?!?p> “為什么?!”秦茵茵崩潰大喊,“難道你之前對我那么好,都是騙我的嗎?”
“阿茵……”少女輕喃,對秦茵茵的情緒無動于衷,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般。她拿著刀對著秦茵茵比劃,刀鋒靈活如游蛇般輕輕劃開皮膚的肌理。
秦茵茵吃痛,看著少女破口大罵,可少女分亳都沒有被影響。她的血越流越多,身上的肉也被人割著,疼痛讓她說不了完整的話,對死亡的恐慌卻迫使她開口:“阿柔……求……求求你……嗚……放過……過我……”
“不行呢!”少女終于開口了,“我那可憐的弟弟,回不來了呢!”
秦茵茵猛地一驚:“你……你是……來……尋仇的……”
“嗯,算是吧!你放心,我一定將你做成完美的標(biāo)本,畢竟我可是小心地保護(hù)了你幾個月呢!”少女的呢喃聲如同地獄般的惡魔將秦茵茵拉入了更深的絕望。
瀕死之際,秦茵茵恍惚間想到:自己堂堂的千金,有家人的絕對寵溺,怎么就把人生過成這個樣子了呢?是從她十二歲時用筆戳瞎了同桌的眼睛?還是九歲時用實木棍打碎了傭人的牙?還是七歲時推不會游泳的朋友下水?
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以“欺負(fù)”人為樂的,只記得那時“闖禍”后,總會得到媽媽溫柔的懷抱,以及爸爸的安慰,所有人都對她笑臉相迎……
她是秦家千金,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滴淚水,從她眼角劃出,很快就混進(jìn)血泊里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