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呂辭剛剛替自己攔了一劍,風(fēng)隱倒也樂得給他解疑。
“這東西叫做‘魘陣’,夢魘的魘,聽到這個名字,就不需要我再多作解釋了罷?”風(fēng)隱說罷,向周圍看了一眼。
這三個銅鼎將齊侯圍在陣中,莫說什么維系生機(jī)了,有這陣在,他能安穩(wěn)活著就已是不易。
呂祿甫聽罷神色微頓,面色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三位巫師是看著他長大的,因此他對三巫的話向來都十分信任,如今這人初來乍到,空口白牙說了一通,也不知可信不可信。
弟弟這般偏幫這人,看來他確實(shí)有些能耐,可若解了這陣父親就能醒來,難道就能說明三位巫師真的有問題?
呂祿甫就這樣盯著風(fēng)隱,額頭上的汗一層加一層。
不過多時,三人同時將結(jié)界打破,舒了一口氣,又以五行相克之法處理了鼎中的物什。
用藤蔓纏碎鼎中的玉石后,縉黎忽然發(fā)現(xiàn),此前冥冥中桎梏著寢殿的那股力量,瞬間消散了。
嬴世甩掉手上的泥土,喊道,“歸嬋妹子,可以出手了!”
后者聽罷正要動手,卻見齊侯身體里的那團(tuán)霧氣向外抻了抻,竟主動從他身上脫離出來。
霧氣在空中飄了幾圈后緩緩落地,像散步一般在屋中移動起來。
縉黎他們幾人雖然都摁上了各自的武器,但并沒有大的動作,甚至小心翼翼的挪動著位置和那霧氣保持距離,生怕發(fā)出響動驚擾到他。
可就在此時,門外不知為何聚集了很多士兵,手里拎著刀劍斧鉞,時不時撞在一起,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呂祿甫連忙收起自己的劍,退到門外,揮手將那些堵在院中的士兵轟了出去。
縉黎瞥了一眼,心說或許是搜尋風(fēng)隱和嬴世的那些人的腦子終于轉(zhuǎn)過彎,找到這個寢殿里來了。
那團(tuán)霧氣般的魂魄走走停停,看那樣子,仿佛是在研究屋內(nèi)的擺件一樣。
歸嬋盯著他不禁有些疑惑,她還沒動手,這魂兒怎么自己飄出來了?
可她現(xiàn)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這些,齊侯仍在昏迷中。
“家父何時能醒?”
呂祿甫躡手躡腳走了過來問了一句,雙眼卻盯著那團(tuán)灰蒙蒙的霧氣。這縷魂在屋中四處亂逛,雖然沒有撞到什么東西,可看上去并不怎么安分。
歸嬋探了探齊侯呂購的脈,“快了,只是此前齊侯就有些風(fēng)寒尚未痊愈,祿甫公子無需擔(dān)憂?!?p> 說著她捏起金針,對準(zhǔn)齊侯的額頭刺了下去。
而那團(tuán)霧氣也在這三兩句話的時間里起了變化,慢慢凝出一副人的形狀,但是與殷弓一樣,五官模糊得很,看不出生前的模樣。
“這是什……誰?”呂祿甫問道。
“他正是附在君侯身上的……”姬桓想了想,繼續(xù)道,“魂魄?!?p> 還沒等呂祿甫想好如何說辭審問這魂魄,呂辭就先喊了起來。
“你是何人?竟敢附在我父親的身上,害得我父親昏迷不醒,正是好大的膽子!”
這氣性之大,甚至顧不得手上的傷,直接將術(shù)法凝于掌心,一掌拍向這團(tuán)霧氣。
“別……”縉黎喊了一聲,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呂辭這一掌已經(jīng)夾風(fēng)帶火的打了過去。
“轟”的一聲,呂辭從半空中摔落在地,而那霧氣就像被引燃一樣,緊接著在他身邊炸開。
“弟弟!”呂祿甫用寬大的袖子扇了扇身前的煙塵,想要過去扶他,只是還沒邁出幾步,他就聽見身后的齊侯咳了兩聲。
他瞬間喜上眉梢,也顧不得再去管呂辭,直接轉(zhuǎn)身奔向榻邊,“父親!”
“咳……是祿甫啊……”齊侯費(fèi)力的睜開眼,剛說兩句又咳了起來。
“是我,父親!”呂祿甫屈指沾了沾眼角,笑著向旁邊一指,“父親你看,是誰回來了?”
齊侯順著他的手轉(zhuǎn)頭,只見呂辭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深深地喘了兩口氣。
可能是剛才摔得狠了,呂辭還有些暈,因此下意識扶住了身邊的銅鼎??僧?dāng)他緩過神來看清自己扶的是何物時,瞳孔驟然一縮,一掌將銅鼎掀了出去。
“你這是咋了呂辭兄弟?”嬴世忙接住鼎,又托住了人。
可呂辭沒有理他,只是用力吸了口氣,對著齊侯行了個大禮,“臣,太公廟廟祝,見過齊侯,見過公子。斗膽借君侯與小公子只身暫且棲身存形,實(shí)乃死罪?!?p> 聽他忽然道了姓名,縉黎有些詫異——廟祝?
歸嬋把針從齊侯的頭上拔了出來,站到縉黎身旁,“這件事啊,可比想象中的亂多了?!?p> “是啊?!笨N黎隨口應(yīng)著,移了兩步把她擋在身后,又繼續(xù)盯著“呂辭”看了起來。
縉黎這才看出來,他確實(shí)是之前那個魂魄。
或許與自己和殷弓一樣,呂辭方才出手的時候,和那魂魄心火相交了。
但他有些想不明白,以呂辭的性格,怎么會這么輕易就允許別人借用自己的身體?
“不錯,此人確實(shí)是我太公廟的廟祝?!?p> 齊侯慢慢坐起身,看著“呂辭”說道,“廟祝,你附身于寡人之事,寡人恕你無罪,但你附在辭兒身上,若沒有他的允許,寡人可絕不答應(yīng),更不會輕饒了你?!?p> 聞言,“呂辭”拜倒在地。
“臣既已身死,君上就算是以斧鉞加身,臣也是無福消受了,此乃其一。其二,生死殊途,若沒有小公子的允許,臣也無法竊居此身。其三,臣之所以不肯離去,乃是因為還有未盡之事,想必君上也是知道的?!?p> “未盡之事?”歸嬋探出頭看了看,疑惑道,“廟祝不是……死了嗎?怎么他的魂又跑到呂辭公子身上了?”
這話一出,寢殿內(nèi)一時間安靜的針落可聞,幾個人全都盯著呂辭,以及附身在他身上的廟祝之魂。
“原來如此!”嬴世忽然用力一擊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他說道,“北宮姑娘當(dāng)時那一劍刺入,想來是以極其高深的術(shù)法散去了廟祝的魂魄,結(jié)果齊侯過去的時候,偏巧被這位廟祝的魂魄撞上,所以才一直昏迷?!?p> “可是,”縉黎略帶嫌棄的扯了扯嘴角,“如果真的只是附身,那三個巫師當(dāng)時為什么不動手將他剝離出來?”
“或許是因為被附身的人是她們的國君,所以不好出手?!?p> “所以她們才會在此布下魘陣,壓制住廟祝的魂魄,不讓齊侯蘇醒?!甭犃速赖姆治觯瑲w嬋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么,縈云姐殺廟祝、破壞結(jié)界的事,根本就是三巫的欲加之罪罷了?”
“沒錯!”嬴世用力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所以說,當(dāng)時真正動手的還是三巫,對吧齊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