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肉之軀救了夔魖后,殷弓的魂魄陰差陽錯地跟在了夔魖周圍,與之共生。夔魖也信守了承諾,來到東海之地享受商人國家的供奉,庇護其后人。
數(shù)百年后,武王伐紂,周公與太公一同東征,剿滅了商人的余族,這才有了后來封印一事。
等縉黎講完祖己的故事,幾人沉默片刻,對這魂魄肅然起敬。
就連風隱都收起了素來的倨傲,“這么說來,殷公子與那怪物被封在一處共存數(shù)百年,直到……”
“是啊,這幾百年的時光對于殷公子來說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直到北宮縈云破壞了法陣,他才重新見到外面的世界?!笨N黎點頭道。
以前他也只是在傳說中看過舍身飼虎的故事,那可是圣中至圣,現(xiàn)在親眼見到這樣一個人物,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一直昏迷的北宮縈云咳了兩聲,終于有了蘇醒的跡象,歸嬋連忙放下藥碗搭上她的腕脈。
“縈云姐,你醒了……啊!”
大概是出于本能反應,北宮縈云手腕一翻扣住了歸嬋的命門,兩眼猛然睜開,一雙鳳眸里殺氣畢現(xiàn)。
“嬋兒?”她愣了一瞬,連忙松了手,揉了揉被自己抓紅的皓腕,轉(zhuǎn)頭向旁邊看去。
忽然,北宮縈云眉心一攏,翻身而起,直奔姬武沖去,奪下了后者手里的子母劍。
她抽出長劍反手抵上姬武的咽喉,冷聲道,“都別動!”
姬武垂眼看了看頸邊的利刃,他知道劍上淬了毒,但卻絲毫不慌,聲音里還有一絲笑意。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呸!嬋兒姑娘才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你只是個趁人之危的宵小之徒罷了!”
這話出口,所有人都把頭轉(zhuǎn)向了姬武,就連身為魂魄的殷弓都忍不住探頭看去。
“救命之事,本無輕薄之意,又何來趁人之危一說?若是在下受了傷,姑娘也可以這樣救我??!”
“你!”北宮縈云的臉頰霎時紅了起來,舉著長劍猶豫不決。
若是換了旁人,她這一劍早已將之刺死,可此人救下自己原是事實,恩將仇報這種事,她北宮縈云做不出來。
雖然當時身受重傷,可她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何況外傷診治,倉促間難免會有肌膚觸碰。
北宮縈云抬眼怒瞪——就算他是無意之舉,可是看見這個穿紅衣的小胡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身紅衣……他怎么和虎賁少主長得這么像,而且這人說話的語氣口吻,竟和幼時的一位熟人也很相似。
北宮縈云這一愣神,姬武便得了機會,一肘頂開了她的手臂,接著雙手鎖腕擒拿,將她手中的劍奪下,回手又是一掌,將人推翻在地。
“受傷了就別玩兒劍了,免得傷到自己?!?p> 姬武說著掂了掂手中的劍,忽然眉眼一斂,長劍直奔北宮縈云的脖頸刺去。
“你干嘛呀!”歸嬋見狀一急就要去攔,卻被縉黎一把拉住。
后者對她搖了搖頭,安撫道,“別急,沒有殺氣?!?p> 只見姬武斜向一步,劍尖一轉(zhuǎn),橫劍架在了北宮縈云的頸邊,厲聲說道,“北宮縈云,身為七萃,竟持劍謀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嘖——”嬴世咂了咂舌,話語間充滿了戲謔,“子揚兄弟,這姑娘幾日前已跟虎賁劃清了界限,子昭兄弟已經(jīng)默許了,你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不是主人懲戒家臣奴仆……”
風隱嗤笑,接道,“而是年輕力壯的男子欺負人家受傷的小姑娘?!?p> 他倆一唱一和的,甚至還異口同聲的嘆了氣。
“縈云姐,你的傷沒事吧?”歸嬋扶起北宮縈云,探了探她的脈。
被這兩人拆了臺,姬武倒也不惱,只將長劍還鞘扔給歸嬋,笑道,“歸嬋姑娘,這劍上的毒煩請你幫忙解了吧,省得她日后害人害己?!?p> 說完他又看了看屋內(nèi)眾人,搖頭道,“無趣無趣,我回去睡覺了?!?p> “大公子,你這就回了?”縉黎有些意外,這人慣愛看戲,怎么這就要去睡覺了?
“兩天沒合眼了,累得很。你們不是還有話要問她?自己問就是了?!?p> 姬武說完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出。
如他所言,這幾個人確實有話要問,可是看著北宮縈云蒼白的臉色,誰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他們幾個猶猶豫豫,倒是北宮縈云先開了口。
“各位有什么想問的,直接說便是,若是覺得我哪句回的不對,再把虎賁的刑具家法抬上來也不遲?!?p> 這番話里帶著些怨懟,歸嬋頓覺得氣氛不對,連忙圓場。
“先別著急問了,縈云姐大病初愈,還是讓她先休息一晚比較好,你們,沒意見吧?”
說完她又看了看一旁的魂魄。
在座的這些人里,唯獨這魂魄她不怎么了解,而且人家剛才又差點煙消云散,不知道方才這話有沒有撞了人家的忌諱。
歸嬋走到殷弓面前,面上有些尷尬,小心翼翼的問道,“殷公子,你該不會等不到明天就……就散了吧?”
“這……這……嗯……”殷弓的回答有些支支吾吾,像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釋。
殷弓說不出口的話,風隱替他說了出來。
“他是個魂魄,雖然和縉黎以心火相連,一時半刻散不了,但‘墓以藏形,廟以安神’,他既沒有墓也沒有廟,沒有附身之所,也撐不了多長時間?!?p> “也就是說,他要么附在某個東西上,要么附在某人身上,否則天明時分雄雞三聲,這魂兒啊,就變成氣兒咯!”
嬴世說著,拿起了他的玄烏長刀,用袖子擦了擦,托到殷弓面前。
“此刀是以照膽刃的碎片重新鍛造鑄成,頗有神力,若公子不棄,斗膽請公子以此暫為棲身之所?!?p> 聞言殷弓緩緩飄過去,繞著玄烏刀轉(zhuǎn)了幾圈,隨后嘆道,“此刀可稱神兵,然并非以照膽刃的碎片所鑄?!?p> “???”
這一句話讓嬴世如雷轟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圓了眼睛看向手中的玄烏刀。
“照膽刃的碎片,或許都在夔魖的腹中罷?!币蠊瓝u了搖頭——五百年的時間,便是金石,也該消化盡了。
魂魄在屋中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可以附身的法器,于是他將目光轉(zhuǎn)向眾人,來回打量了起來。
“縉黎公子,”殷弓上前行了一禮,言道,“多謝公子以氣血護我神魂不散,在下斗膽懇請,借宿于公子之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