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閭？”

　　嬴世的眼睛瞬間睜圓，差點兒把嘴里的酒噴出來，風(fēng)隱也瞇起眼睛向齊侯睨去，本就沒有什么感情的雙眼此刻看上去更不友善了。

　　縉黎原只覺得這稱呼耳熟，但也沒多想，看見這倆人的反應(yīng)后，他才明白過來。

　　據(jù)說管仲之時，設(shè)置了這種以女性為主的風(fēng)月場所，吸引四方來賓，以此增加上層的收入。而實際上，這種行業(yè)的出現(xiàn)要比管仲所在的時期早上許多。

　　只是沒想到，這齊國現(xiàn)在就……

　　正想著，縉黎就看見十幾個女子款款走來，一個個翹袖折腰、舞姿輕盈，身邊還跟著彈震鼓瑟相陪在側(cè)的樂工。

　　若只是跳舞奏樂倒也沒什么，但該來的總會來，就他愣神的工夫，已有幾個女子走上前來給眾人勸酒。

　　嬴世笑得樂不可支，風(fēng)隱擰眉怒目寒氣逼人。

　　而縉黎從很久以前就不怎么適應(yīng)這種場合，尷尬的左推右拒，尋機(jī)準(zhǔn)備離開。他剛要起身，卻好像看見歸嬋站在樓梯口看著自己。

　　這就醉了？不過幾杯果酒罷了，后勁兒這么大？

　　縉黎一邊懷疑自己的酒量，一邊抬手去揉眼睛，再看過去時樓梯口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他暗自點頭，心想果然是自己看錯了。

　　縉黎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并沒有喝醉，剛才站在樓梯前的那個姑娘真的是歸嬋。

　　之前歸嬋獨自去了瑤居賈行，確實是為他們四人置辦衣物的。

　　要說整個齊國織料儲備最充足的地方，那必然是瑤居的倉庫了。而且這次出行，歸嬋帶的財物充足，她想著買上幾套送給他們，也算是盡朋友的情誼。

　　誰料剛一進(jìn)賈行，這里的司行就認(rèn)出了她的身份，“歸嬋姑娘，看上什么您盡管吩咐，一切花銷都算在本行的賬上?！?p>　　原來這人前不久才被派來臨淄，此前他一直在睢陽的瑤居總行，經(jīng)常見到子瑤帶著歸嬋出現(xiàn)，因此印象很深。

　　“這不太好吧？”歸嬋有些為難。

　　“有什么好不好的，”司行笑道，“主人交待過，姑娘您如她的親姊妹一般，在下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您破費(fèi)啊?！?p>　　“似乎有些夸張了……”

　　“您有所不知，這個命令主人曾與瑤居所有的掌事者說過，若您不信，可以去天下諸國轉(zhuǎn)上一圈，凡是掛著我瑤居牌子的場所，您自報名諱，看看有誰敢收您一顆銅貝？”

　　這就有些尷尬了。

　　歸嬋本不想再占子瑤的便宜，沒想到卻直接被人認(rèn)了出來。那司行的態(tài)度又是十分殷勤，讓她不好再說些什么推脫拒絕的話語。

　　是以她挑了四套質(zhì)量尚可、但又不至于過分奢華的面料，將其中三人的身量告知。

　　嬴世的身量忘記詢了，她便向司行形容了一番。

　　那司行支著筆撓了撓頭，“姑娘說的這個人，莫非是位姓嬴的公子，叫做嬴世？”

　　“你知道他？”

　　司行笑道，“此公以前常在睢陽賒酒，小人也是常常見到?！?p>　　歸嬋這才想起，嬴世經(jīng)常替子瑤做些活計以賺酬勞，再把賺來的酬勞統(tǒng)統(tǒng)拿去買酒。

　　“他的身量小人倒是真能估出一二，”司行將要求一一記下，“姑娘可是要做四套衣裳？”

　　見歸嬋點頭，他又道，“這些用料未免寒酸，小人還是給您換些料子如何？還有姑娘您這身衣服……恕小人直言，也應(yīng)該更加豪奢些才對。如若姑娘不棄，小店再為姑娘置辦一套?！?p>　　“不了不了，千萬不要！就這樣就行！”歸嬋連聲拒絕，“這四套衣裳做完需要多久??？”

　　她這一問倒讓司行有些為難起來，“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忌織，今日裁縫是不敢開工的，再快也需要過了子時才能開工趕制，開工后幾個時辰就能出來了?！?p>　　“那既然這樣，那我明日再來?！?p>　　司行愣了愣，轉(zhuǎn)頭向扒在門邊偷看的小廝喊道，“都給我滾過來！去把所有符合這些料子、尺寸的成衣全都給我找來！愣什么，還不快去！”

　　不多時，這幾個小廝抬進(jìn)來好幾個大箱子，將里面存放的成衣一件件取出，擺在案上。

　　歸嬋有些不明就里，看向司行，“這是……”

　　后者點了點頭，笑道，“不瞞姑娘，這臨淄城中富戶多，定制衣服的人也多。這都是日后需要交付的，姑娘可以先挑選取用，回頭我再命人補(bǔ)上便是?！?p>　　他想了想，又補(bǔ)充道，“其實姑娘所挑的織料原非上乘，若是選用上乘衣料，可供您選擇的成衣就更多了?！?p>　　“不了不了，這些就成?！?p>　　倒也不是歸嬋心疼錢，主要是她也算是明白了，那四個人一天到晚沒個消停的時候，再好的料子、再精致的衣服，穿到他們身上，打上幾架也就跟破布沒什么區(qū)別了。

　　她忽然想起子瑤以前送她的玄鳥羽衣，上次在防風(fēng)冢，就是靠著這身衣服自己才能全身而退。要是想讓這四個人的衣服結(jié)實點兒，怕是要弄些類似的織料才行。

　　她給每個人挑了一套衣服，從顏色到風(fēng)格都符合各自的喜好。

　　司行立即向旁邊使了眼色，等候的小廝抱著漆木盒上前，將衣物裝好，又系上了絲帶。

　　歸嬋看得直挑眉，“倒也不至于如此隆重……”

　　“要得要得——”司行笑道，“姑娘如今住在何處？如不嫌棄，不如就在此處下榻罷。”

　　他一邊說著，一邊命人著手準(zhǔn)備客舍。

　　“不勞煩司行了?！睔w嬋擺了擺手，“我的朋友們還在外面等我?！?p>　　“好說。”司行轉(zhuǎn)身喊來小廝，“快去！將歸嬋姑娘的朋友們都請過來?！?p>　　做生意的人少不了要心明眼亮，歸嬋挑的這些衣服的尺寸，一看就能知道這四人是何等身材，不需多問也能直接將人找到。

　　但小廝們出去了好些時候，回來后卻報說，并沒有在外面找到那幾人，連帶著附近的街道他們都找了一遍，也沒尋見疑似的人。

　　歸嬋皺了皺眉，思忖道，“他們許是以為做衣時間久，先行尋館舍下榻去了。我自己去打聽打聽就是，就不耽擱司行您這里的生意了。”

　　姬桓和縉黎或許還沒有那么惹眼，但嬴世人高馬大，風(fēng)隱又是一頭白發(fā)，這兩個在人群中絕對是醒目不已。

　　她去街角隨意打聽了幾句，就有人給她指了路。

　　雖然歸嬋說了自行打聽即可，但司行并不敢怠慢，帶著四個抱著漆盒的小廝就跟了出來。

　　歸嬋一行人邊走邊問，就這樣來到臨淄最大的酒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