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兩人就起身渡河,直奔朝歌而去。
朝歌啊……好熟悉的名字。
“朝歌不是殷紂王的都城嗎?”縉黎還陷在昨晚的夢里沒有出來,他夢到自己站在封神臺上大戰(zhàn)天兵天將。
“沒錯,不過武王崩后,負(fù)責(zé)監(jiān)管紂王之子武庚的‘三監(jiān)’,聯(lián)合武庚作亂?!奔Щ缚此悦院臉幼?,把酒囊拋了過去。
然后繼續(xù)道,“周公東征掃平叛亂后,重新分封了諸侯。武王的弟弟姬封,便在殷商的故土上建立了衛(wèi)國,定都朝歌。”
姬桓說完,在心里默默排了下輩分。
當(dāng)今的衛(wèi)侯姬和,與周幽王的父親周宣王同輩,細(xì)算起來,比自己這個小宗旁支的輩分要大上許多,和祖考算是一輩了。
何況人家于自己有恩,無論如何都要前去拜謁才是。
姬桓開始思考要不要先去山里打點(diǎn)野物,“縉黎,你說一會兒去拜謁衛(wèi)公,帶什么過去?”
縉黎嘴角抽了抽,人情世故這種東西他要是能懂,以前也不會被壓榨的那么慘。
他正打算回話,卻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座壯闊的城池,城墻上正往下降旗。
“少主,前面那是朝歌吧?怎么大白天就降旗呢?”
姬桓抬頭,瞇起眸子看過去,“那是衛(wèi)侯的旗幟,降旗的意思是,衛(wèi)侯現(xiàn)在,不在城中?!?p> 縉黎聳了聳肩,“這下不用糾結(jié)了?!?p> 城內(nèi)人來人往,偶爾還有孩童嬉笑打鬧著從兩人身邊跑過。
縉黎這段時間一直過著遠(yuǎn)離人煙、四處奔波的日子,乍見這情景,反而有些不適應(yīng),“想不到衛(wèi)公的封邑竟然這么祥和?!?p> “畢竟那可是衛(wèi)公啊?!奔Щ感α诵Γ匀さ洁l(xiāng)老,打聽衛(wèi)侯姬和的去向。
原來今天一早,姬和就帶著隨從去牧野一帶郊祀了。他老人家一向心誠,估計會在野外住上一個月不回來。
縉黎抓了抓頭發(fā),“完了,這要是歸嬋姑娘也一起去了,咱們還怎么找她?”
“放心,郊祀不許女性隨行,歸嬋姑娘不會去的?!奔Щ赴参苛藘删?,又向鄉(xiāng)老詢問著,“您可知道,歸嬋姑娘住在何處?”
鄉(xiāng)老看著縉黎和姬桓的長相,會心一笑,“自從歸嬋姑娘過了十五歲的生辰,這前來拜訪的人啊,每天都在增多……”
鄉(xiāng)老感嘆完,給他們指點(diǎn)了去往歸氏宅院的路。
兩人七拐八拐走了許久,來到宮城外一處不小的宅院前。
縉黎兩手抱臂,環(huán)在胸前,疑惑道,“這兒離咱倆剛才在的那個地方不遠(yuǎn)啊,鄉(xiāng)老是不是故意讓我們繞道?”
姬桓也不答這句話,只是盯著他看了會兒。
縉黎讓他盯得有點(diǎn)毛毛的,“少主,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姬桓打量他一番,想了想,“有沒有可能,他就是單純覺得你……圖謀不軌?”
歸嬋家宅院周圍的道路上,滿是行人和牛馬留下的印記。
一群衣著華貴的年輕人,爭著擠著在大門前起哄,腰間環(huán)佩隨著他們的動作叮當(dāng)作響。
“某終葵氏不才子,愿謁歸氏之門!”
“某锜氏不才子,愿謁歸氏之門!”
“某繁氏不才子,愿謁歸氏之門!”
姬桓搖了搖頭,“這些人都是衛(wèi)國的世家大族?!?p> 一對老夫妻擋在宅邸門外,老頭子拿著一根木杖橫在前面,老太太在后面勸說著這群年輕人。
“我家小姐不在家,諸位公子還是請回吧!”
然而幾個年輕人誰都不想先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是在門外又鬧起來:
“我們是來求見歸嬋姑娘的!讓我們見!”
“對啊,我們是來求見歸嬋姑娘的!”
“讓我們見見她!”
老婦人見勸說無果,十分惱火,“各位好歹都是世家子弟,怎能如此無禮!”
一眾貴族子弟糾纏不休,那老頭子見狀,只能用木杖用力敲著地面,然后揮起木杖將他們轟走。
等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姬桓拎著一只雉雞,左手捏著雞頭,上前行禮,“某宗周姬桓,愿謁歸氏之門?!?p> 兩個老人家連頭都沒回,直接拒絕,“不見不見,誰來都不見!”
說完,就關(guān)上了歸宅大門。
姬桓顯然是從沒吃過這種閉門羹,離開的時候還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禮數(shù)做的還不完備?
縉黎則遠(yuǎn)遠(yuǎn)地繞開那只雉雞,直到它被丟到墻角自生自滅。
他最討厭這種動物了,要不是周禮有要求,他才不要去接近這個東西。
兩人沿著宅邸外墻往前走,想著如何才能見到歸家這位大小姐。
正商量著,兩人卻見到一個細(xì)瘦的身影,在墻下搭好梯子,準(zhǔn)備翻過去。
縉黎面色不悅,點(diǎn)了點(diǎn)腳尖磕開一塊雪,抬腳便踢過去,打在對方身上。
那人慘叫著摔下墻。
姬桓上前怒斥,“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碓谛l(wèi)國這般君子之國,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還不快滾!”
兩人看著那人跑到?jīng)]影了,一腳踹斷了梯子,繼續(xù)往前走。
“不知那位歸嬋姑娘是何等人物,竟然有那么多人求見?!奔Щ覆唤?,“我看那些人氣色紅潤,也不像是有病求醫(yī)之人。”
“醫(yī)術(shù)我是不清楚,但是樣貌嘛……”縉黎想了想,耳朵又紅了一點(diǎn)。
姬桓突然停住腳步,往高墻上看去,“縉黎,你說的那位歸嬋姑娘,是不是長著一雙杏核眼,眉心有顆紅痣,頭梳雙髻,簪著兩枚桃花狀的玉飾?”
縉黎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看他,“你怎么知道?”
姬桓退后兩步,抬手向上指了指。
于此同時,一道清脆的女聲傳進(jìn)兩人耳中:“讓開——”
聲音在縉黎的頭頂正上方,他應(yīng)聲抬頭,只見一個素衣少女正踩在墻頭上。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少女腳下一滑掉了下來,正巧砸到縉黎身上。
“嘶——”縉黎摔了個仰面朝天,他吸了口氣,一只墊在腦后,另一手撐著地面。
少女從縉黎胸前抬起頭,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跟他道歉,“抱歉抱歉,我沒站穩(wěn),不小心砸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也沒多重?!笨N黎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揉著后腦勺爬起來,“歸嬋姑娘?”
“噓……不要喊我名字?!睔w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
縉黎也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姑娘……你怎么從這兒翻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