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山下的院子里,縉黎在客舍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衣服。
這兩天他和姬桓一路疾行,終于在今天傍晚時回到了太史伯陽的宅子里。
見到他們回來,伯陽高高興興的迎過來,然后捏著鼻子把他倆扔回了各自的屋子。
縉黎看了看換下來的那身衣服。
也是,這大半個月不是在趕路就是在打架,衣服看上去還湊合,實則全是血和塵土。
收拾完回到正屋,伯陽已經(jīng)準備好了酒肉,正聽姬桓說一路上的見聞。
估計姬桓也坐下沒多久,剛說到在鄭軍營地遇見姬掘突。
伯陽捋了捋胡子,“原來如此,也多虧了鄭氏君臣,否則你二人沒有兆域之圖,決計進不了地宮?!?p> 屋里只有他們?nèi)?,縉黎找了找,不見司巫偃身影,“太祝公怎么樣了?”
“還是老樣子,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是氣脈受損,一時三刻難以醒來?!?p> 伯陽嘆了口氣,“對了,王后怎么沒和你們一起回來?你們沒見到她?”
提起王后,兩個人的情緒都低落下去,“這事兒,一言難盡……”
兩人把大墓所遇一一講述給伯陽。
伯陽邊聽邊感慨:
“那方相神如此不講道理?哈哈哈,還是老樣子啊!”
“這么說,王后她……寧可身背污名,隱遁于堂堂之地,也不愿拋夫棄子,茍且于蒼蒼之天?倒也真是我周人國母應有的氣質(zhì),堪悲堪敬!”
“大父,還有一件事要請教您。”姬桓放下筷子,取來門邊的包袱。
正好幾人吃的差不多了,伯陽揮揮手,一應餐具自行飛去東廚,騰出來正屋的位置。
他倆剛回來的時候,這個包袱就隨意放在了門邊上,伯陽懶得管,也就沒去注意。
這會兒姬桓把它搬過來,伯陽才感覺到其中的法力和他屋內(nèi)的法力有所不同。
但這兩股法力并不相沖。
“這是?”
“金匱玉冊?!奔Щ复蜷_包袱,把王后的話給伯陽復述了一遍。
金燦燦的箱子擺在三人中間,伯陽冥神靜思片刻,“王后真的這樣說?”
兩人點點頭。
“你二人去過周公廟了?”
“嗯,”縉黎看了一眼姬桓,“我們還遇到了庸國的大司馬,大司馬說……”
“縉黎?!奔Щ钙降睾傲怂宦暋?p> 聞聲,縉黎猛吸了口氣,捂住自己的嘴。
伯陽卻像是沒聽到他倆的對話,自顧自地撫摸著金匱,面色凝重,良久,他呼出一口氣,老淚縱橫。
姬桓和縉黎二臉茫然,這不就是一個金匱嗎?
“太史公這是怎么了?”
“不清楚……”
伯陽抹掉眼淚,輕笑一聲,感慨道,“我是周人的史官,記了一輩子歷史,卻不想今日竟然有機會能觸碰到此物,之前數(shù)代都未能有此殊榮?!?p> 數(shù)代都未見過?
縉黎回想起找到金匱的過程,“這封印金匱的法陣是用酒解開的,難道,不是太祝公布下的嗎?”
伯陽搖搖頭,不置可否,“我們這些人啊,從來只知道有這么個東西,但卻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這封印啊,絕非司巫偃所為,應當是周公親自布置的?!?p> 這個答案出乎縉黎意料,“周公不是勸人禁酒嗎?”
“你要知道,周公不是活在書里,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伯陽嘆道,“書中寫他如何,你就信他如何嗎?”
沒想到,禁酒的周公,竟然要后人用酒打開他的封印,這老人家也是有趣。
伯陽看著這個盒子入了神,許久后,他說道,“你們都知道這個金匱的故事了?”
二人點頭稱是。
“那我便不再贅述了,”伯陽摸著金盒子,“但這金匱玉冊如何與天下息息相關,我確實不知?!?p> “不如,我們打開看看?”縉黎問道。
“好啊,”伯陽轉(zhuǎn)過頭,盯著他的手腕,“你現(xiàn)在有了王后賜予的兵刃,不如在此物上試一試?”
這話出自太史伯陽之口,縉黎便也沒多想,手腕一翻,握住長憶劍就劈過去。
速度之快,姬桓想攔都來不及。
四神之力瞬間從金匱中涌出,奔著縉黎沖了過去。
縉黎目瞪口呆,提劍便擋。
姬桓也招出鎮(zhèn)岳劍,橫劍擋過去。
“啊,果然……”伯陽感嘆一聲,隨后凌空扶住縉黎,余下的四神之力紛紛打在他面前的屏障上。
姬桓和縉黎不解地看著太史伯陽。
伯陽捋著胡子說道,“果然,這上面的四神之印,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縉黎這一擊我且防得住,不必擔心?!?p> 姬桓對伯陽的做法極不贊成,“大父!”
縉黎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覺得,這老頭就是想看看這長憶劍的樣子罷了。
但這劍也試過了,四神之力也擋過了,伯陽卻說,“這道封印,我解不開。”
“這是為何?”
“這道封印,需要用四枚玉印同時打開?!辈栐诮饏T前坐下,“周天子有四官,宗祝卜史,每個人接受職位時,會傳下一枚印章?!?p> “太宗為四官之長,管理宗室,是青龍印,太卜需要灼燒龜甲占卜吉兇,掌朱雀??;太史記載史冊生生不息,掌玄武印?!?p> 說到這兒,伯陽頓了頓,“還有一位,便是祭祀鬼神、攘除妖兇的太祝,掌的是白虎印。除非四印具在,否則是打不開這個封印的?!?p> 姬桓和縉黎這才明白褒姒說的,需要四官來打開金匱。
伯陽繼續(xù)說道,“太宗、太卜兩脈衰微,他們的子孫很久以前就失官在野,流落在諸侯門下,但印章卻在我的手里?!?p> 接下來的話,不用伯陽再說,二人也能明了。
太祝公司巫偃受傷昏迷,這封印,短時間內(nèi)可能打不開了。
這可如何是好?
“太祝公因我而受傷……就算不是因為我,救治太祝公也是我的責任?!奔Щ竷?nèi)心仍感自責,“大父,真的沒有辦法嗎?”
“若是幾個月前,我確實沒有信心能救治好他,”伯陽思忖道,“不過現(xiàn)在,倒是還有個法子可以試上一試?!?p> 姬桓和縉黎一聽,同時問道,“什么法子?”
“因為你,”伯陽看著姬桓,“準確的說,是因為你之前受的傷?!?p> 姬桓低頭,摸了摸當初那個傷口的位置,“因為我的傷?”
“不錯,當初我為你診脈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在你受傷期間,有人為你服下一顆靈藥,這才能吊著你的性命送到太華山來,那時我就有所懷疑。”
伯陽點了點頭,“后來我給掘突寫信問過此時,才知道那藥便是我周人失傳已久的靈藥,九轉(zhuǎn)續(xù)脈明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