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剝奪了光亮多時,無人會躊躇是否擁抱這熾烈,即使是沉入社樹神域的眾人似也體會到了冬日午后的暖陽。
被垂紅螣蘿緊緊禁錮的三個魔頭在火光里尖叫著消融了,在其飄帶一樣身軀化為飛灰時,專注觀察其變化的姜珣突然心口一緊——在化為魔頭之前,它們是魔修手下的冤魂,承受著永無止境的折磨。
“那就好好去紫陰河吧。”心下默念清音度魂術(shù),姜珣壓下共鳴的情感,看向高空的道人。
道人青冠紅袍,手持一柄赤絲拂塵,火焰漫起的硝煙洋洋,氣浪滾滾,立在云端的道人好似仙神被煙氣迷蒙,襯得其神威不凡。
一個碩大無比的火球破開黑暗砸向深坑,道人眼神一動,落到了姜珣等人身前。
“弟子落星見過童真人!”
姜珣三人一齊向道人執(zhí)弟子禮,一旁的錢不恙則有些手足無措地看向道人。
童奉銘向三個小弟子溫和地笑了笑,看向心虛的錢不恙,淡淡道:“你是里霞鎮(zhèn)的駐守修士?”
“是,在下錢不恙見過真人!”
“無需見外,監(jiān)察此方靈氣環(huán)境本就是我之職責(zé),陣靈示警,弟子求援,看起來我來得還算是時候?!?p> 童奉銘看起來很是親切,正在這時,姜珣似有所感,目光投向身后,恰看到云姐冒頭察看院中情況。
見姜珣看來,云姐猛地向下一矮,倚在院墻后頭。
無奈地收回視線,童長老則在問吳婆的近況了。
“里霞鎮(zhèn)主事應(yīng)是吳道友吧?不知其在何處?此獠受了我一擊后并無動作,恐有更深的謀劃?!?p> 童奉銘并不輕視只有筑基境界的魔修,能施展魔域的魔修已成氣候。
別看他輕易就破了魔域,但修復(fù)可比毀壞難多了,他一個修火法的可沒本事徹底祓除魔氣對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
而想到縮頭烏龜似的魔修和后續(xù)接踵而來的調(diào)理地氣的工作,童長老面上不免泛起一絲不愉。
見此,誤以為童長老是在惱怒自己無所作為的錢不恙心下更是暗暗叫苦,向姜珣三人投來諸多意義不明的眼神。
“童長老,我們本是接了錢道友的委托來此鎮(zhèn),但之后……”
徐若嬌把她們一行發(fā)現(xiàn)雪瑩失蹤到魔修出手再到幫助社神施展神術(shù)的過程一一詳細(xì)述說,童長老認(rèn)真聽著,不時贊許地點頭。
“靈眼之地啊,里霞鎮(zhèn)確實有些不凡,不然也供養(yǎng)不了這般多凡人,錢道友,那赤脈魚可否給我過目一下?”
聽到要榮升社神的吉祥,童長老心下大定,有土地神在,梳理地氣的活計便可交由門下弟子了,更別說地下還有一個藏了許久的小芥彌境。
“坤陽之氣不假,有這物事吳道友成就我輩中人應(yīng)是不難,何故聯(lián)手魔修?”
將赤脈魚放回封靈盒還給錢不恙,童奉銘一揮拂塵,沉吟少頃看向姜珣三人。
“你們做得不錯,若我所料不差,那魔修應(yīng)是借魔域破壞里霞鎮(zhèn)的靈眼格局之機(jī)入了小芥彌境,既不見吳道友行跡,想必也是在小芥彌境里了。眼下魔域毀了大半,復(fù)歸原位是重中之重,你們便去尋那社神——”
“弟子孟丹見過童真人!”
一個蓄長須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入了小院,高聲作揖打斷了童長老的交代。
姜珣神色一動,偷偷瞥了眼錢不恙,果見其流露出一絲喜意,緊盯童長老與孟丹二人。
童奉銘未作表態(tài),繼續(xù)道:“徐若嬌修為高些,便領(lǐng)著這地龍梳氣符配合社樹傾覆魔域,盡量祓除魔氣吧。我去料理那魔修。
兩位道友既然也是駐守修士,便與我一道去尋那小芥彌境吧。”
說罷,不待兩人回話,童奉銘臂中拂塵一動便卷了錯愕的二人去往鎮(zhèn)東深坑處,留下一張靈文繁復(fù)的法符懸在半空。
接過法符,徐若嬌驟然面色一肅,道:“聽了這般久,也該出來了吧?”
院外的云姐聞言,自知無法藏下去,便一躍翻過墻頭來到小院,長刀挎在腰間后雙手無處安放:“我……”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姜珣向徐若嬌搖了搖頭,同時向前一步問道:“云姐獨身一人來此,其他人呢?”
“我見他們在魔氣中面色不好,便讓他們不要抗拒紅線,然后就都被紅線拉走了,”云姐伸手露出手心團(tuán)成一團(tuán)的紅線,“但我沒被拉走。”
“武道?”方落星盯著云姐腰間的長刀,出聲道,“道友武道卓絕,不如與我們一同去神廟?”
見云姐面露躊躇之色,姜珣對其微微一笑:“云姐長刀護(hù)身,也要小心魔氣入體,同去神廟也好照看眾人情況?!?p> “見有道長臨空,我本想來看看情況,但法術(shù)神威不敢露面,還望諸位仙長勿要嫌棄?!痹平愎傲斯笆?,對上三個年輕女子她著實有些別扭,但姜珣的話也讓她寬心些許。
察覺到云姐的扭捏,姜珣伸手將其拉上自己的荷葉:“我如今也只是堪堪踏上修行,在練氣一境徘徊,云姐若不喜稱呼道友,不若叫我姜珣罷?!?p> 跳上荷葉,方落星也是一笑:“可別把我們當(dāng)幾百歲的修士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十三余的骨齡。云姐勿要拘謹(jǐn),你這般以武入道之人可比我們稀奇。”
徐若嬌點頭,突然問道:“你可是過了心關(guān)?”
“心關(guān)?問心之難?”云姐有些疑惑。她并無明確師承,只是四處問了些武道入境之法,握著自家長刀心無他物地?fù)]刀。
“差不多,便是一種難言的境況,過了心關(guān)便是定了自己的來處?!?p> 云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喃喃道:“我是在被妖狼圍攻時突然感覺……世界停滯了,我和妖狼四目相對,它的爪子抓在我的長刀之上,腥臭的口氣、膩濁的涎水定格,我眼前恍若無物,只有手中的長刀還在給我力量,它問我「誰想活下來」……”
伸手拍了拍云姐的肩,徐若嬌鄭重道:“多謝?!?p> 一路明暗交替,偶有火星落下,與有形的黑暗滋滋作響,幾只幸存的魔頭似是被火燒灼的紙張,哀嚎著躲進(jìn)黑暗,被垂紅螣蘿循著火星子束縛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