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五月,選秀后)
這天,嫡福晉持家,這兩個(gè)月的針線用度不尋常,親自去了趟針線房,高無庸果然在那兒,正捧了五套冬衣,看來卻是宮里的服制。
“回福晉的話,這幾套衣裳是爺交待做的,奴才不曉得用處?!?p> “高公公貼身服侍爺,不曉得用處,也該曉得去處。瞧衣裳的花色該是宮里頭的,是哪個(gè)宮的?”
“奴才無能,未留心主子貼身的事兒,請嫡福晉責(zé)罰?!?p> 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何況府里的規(guī)矩嚴(yán),高無庸又是打小跟著胤禛的,他嘴多緊!
翌日,李氏與一眾女眷例行請安,之后大伙散去,李氏留下。
嫡福晉關(guān)心:“弘昀上書房好一段日子了,可還習(xí)慣?”
李氏親近不失敬答:“謝姐姐關(guān)心,一切都好,還有姐姐的弘暉照顧呢?!?p> 嫡福晉維持氣度:“一家人怎么說兩家子話,都是貝勒爺?shù)暮⒆?,就是弘昀也是我嫡親的,弘暉也喊你聲姨母?!?p> 李氏順便了些便宜:“姐姐說得是,都是貝勒爺?shù)暮⒆?,不分嫡庶滿漢?!?p> 嫡福晉老早習(xí)慣這類場面,不至于計(jì)較,但要叫陣她也不輸:“妹妹快嘗嘗吧,新鮮荔枝,剛從南方進(jìn)貢上京爺就讓高無庸送來了,荔枝嬌嫩,得趕鮮。”
李氏心里澀漬漬的,曉得嫡福晉作喻,可念頭一轉(zhuǎn),既然都說起高無庸了,李氏眼中閃過一道靈光。
自己陣頭小,拉上旁人助陣可健了。說到底,兩人還不滿二十歲,面上再得禮教,心里頭哪能壓得住火,年輕都是氣盛的。
“嗯。姐姐這兒的荔枝確實(shí)甜嫩,王爺疼姐姐了,荔枝就是得趕鮮,不過衣裳就得趕早了,這才五月,針線房巴巴兒地趕制冬衣,就怕冷了丫頭?!?p> 嫡福晉知道李氏說的是誰,可她全無方才的勁,來了好奇。
“妹妹說什么呢?哪個(gè)院里仲夏做冬衣?”
“姐姐言重了,咱們后院兒里誰有這本事兒,府里的針線用度都緊得很,一絲不茍,爺心尖兒上的也只有書房那丫頭。”
“喔?給若曦的冬衣?可那是宮里的服制?!?p> “姐姐知道丫頭的來歷?”
“不曉得,只是年頭萬壽節(jié)給太后請安時(shí),聽皇祖母與額娘(德妃)提起過。”
李氏這下與嫡福晉一條心了,這檔事憋人,終于逮到人聊聊。
“姐姐,我聽說……”
李氏快眼環(huán)顧,欲言又止,竟撿了顆荔枝擺出要?jiǎng)兤さ臉幼印?p> 嫡福晉明白,喊道:“如月你門口守著?!?p> 年如月才想聽呢,女人天生能夠威脅于微,可她不得不領(lǐng)命出去,關(guān)上門,卻挨在門邊。
年氏剛走,李氏迫不及待。
“這是翠環(huán)上回去針線房打聽的,聽說那丫頭一進(jìn)宮,爺就讓人趕制五套宮婢冬裝,眼下應(yīng)該快制成了。這才五月呢,能冷著美人兒?冬衣不提,姐姐可看到那兩雙繡花鞋?”
“還有繡花鞋?”
“哪能沒有繡花鞋,爺讓人在鞋里加了暖襯,又在鞋底下了功夫,冬日保暖又防滑,冰上都能行。我說姐姐,貝勒爺這是怎么回事兒?喜歡丫頭讓姐姐收了就是,怎么又送進(jìn)宮去了?唉!爺整日想什么咱們后院里頭的沒一個(gè)摸得透。唉!就說那雙鞋唄!翠環(huán)看到稿樣,瞧上頭工筆是爺親畫的不會(huì)錯(cuò)!爺竟然連量都沒讓人量,能把丫頭的掌寸抓得一寸不差!也好!丫頭還是送到宮里去吧,要是留在府里,狐媚?!?p> “妹妹,你這些消息都是打哪兒聽來的?”
“姐姐知道,翠環(huán)與賬房的人有點(diǎn)兒交情,那人的弟弟在針線房。”
“可是黃恩?”
“黃恩就是那個(gè)弟弟,翠環(huán)與黃保有交情,姐姐房里的荷沁不也有認(rèn)識(shí)的人?怎么沒讓荷沁打聽打聽?!?p> “妹妹,黃恩前幾日被高公公用了刑,妹妹可知?”
“什么?!何故被用刑?”
“不知。妹妹別再讓翠環(huán)到處打聽,妹妹知道府上規(guī)矩,犯貝勒爺忌諱?!?p> 李氏一顫,莫不要讓胤禛察覺了才好,回頭再問問翠環(huán),顯然那丫頭也不曉得此事。
“對了姐姐,姐姐進(jìn)宮請安時(shí),可有聽到什么風(fēng)聲?那丫頭家世不高,得了什么差役?”
“額娘原來想要了她去,聽說丫頭的手藝好,皇祖母與皇阿瑪都贊不絕口,后來給皇祖母要了去壽康宮?!?p> “怪了,皇祖母與皇阿瑪怎知……”
李氏與嫡福晉同時(shí)一驚,這下線索全串起來了。太后與皇上能知丫頭手藝,自然是胤禛打的先鋒,該做雜役的賤婢能進(jìn)壽康宮,看來這就是胤禛成日里的算盤。可她們倆還是不明白,胤禛到底出于何故,未直接收了若曦。
嫡福晉嘆了口氣,荔枝再鮮嫩也沒了心情,那一大盤子還堆著,一伙都沒動(dòng)。
“唉!想來,丫頭當(dāng)初抓住貝勒爺?shù)奈福y怪過去丫頭在府里的那段日子,爺都退了大廚房的膳食,再不到后院用膳。”
“爺初一、十五也沒有到姐姐這兒來嗎?”
“來是來,可都是晚膳過了才來。妹妹那頭也是吧,我瞧香院門前的燈籠好晚才拿下。”
“爺……確實(shí)許久未留宿我這兒了,就是偶爾來了,也只顧弘昀呢?!?p> “妹妹還年輕,不急,妹妹不是也說有弘昀嗎?好歹有了依靠?!?p> “姐姐也是,有弘暉陪伴左右,不然咱們這日子還怎么數(shù)下去?!?p> 門外,年如月臉色凝怔,心底不舒坦,不光是因?yàn)榧易宓木壒?,她比若曦還早進(jìn)府幾個(gè)月,可胤禛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她卻把貝勒爺放在心尖上。如月從懷中掏出一條帕子,還是當(dāng)初進(jìn)府后第一次服侍胤禛凈手,把她緊張的,竟沒把胤禛的手擦干,照規(guī)矩用過的帕子不能再用,情急之下只好掏了自個(gè)兒帕子,胤禛有些不耐,一把抓過自個(gè)兒擦了順手一扔,如月卻將帕子收起來寶貝著。
臉色凝怔的還有小義子。前院里庫嬤嬤與高無庸已急成一團(tuán)火,小義子似乘風(fēng)火輪而來,年氏也顧不上攔,直闖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