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到阿丹宿舍樓下等她,她不一會兒就出來了,看到我似乎很開心,咚咚咚地快走了幾步到我面前,然后我們就拉著手并排朝外面走去。
“你剛才在干嘛。”
“在玩手機,玩累了差點睡著了?!?p> “白天上班那么辛苦嗎?”她轉(zhuǎn)過頭來看我,表情變得嚴肅。
“有點,就是覺得很無聊,不過其實也不是,沒辛苦到說睡覺,只是小說看著太無聊了,就想睡了。”
“我們也是,我們宿舍現(xiàn)在除了我她們都在睡覺,還統(tǒng)一設了鬧鐘哈哈哈?!?p> “這么多人睡覺的嗎?!?p> “因為她們說做了十個小時很累,不過也有些現(xiàn)在睡覺晚上熬夜到兩三點的,我們宿舍就有一個,一點多還在被窩里面跟男朋友語音,以為我們聽不見,好煩。”
我笑笑,“那你干嘛不睡啊。”
“我不困啊,而且我也不熬夜,就算困我也不現(xiàn)在睡,睡了晚上睡不著?!?p> “那到底困不困?!?p> “不困,出來就更有精神了?!?p> “是啊?!?p> “你還說是啊,都沒見你出來過,不要老是在宿舍里面窩著啊,出來走走多好?!?p> 我笑笑,“你說話有點像我媽。”
“我才不想當你媽呢”,頓了頓,她說道,“沒有一個女孩子會一直想給你當媽的?!?p> 我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冰涼,“你想去哪里?!?p> “上次我去找你那條河,我想去那里坐坐?!?p> “河有啥好坐的,只有零星一盞燈,黑漆漆的?!蔽亦?,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些排斥去那里。
“那里是我們工廠唯一一個有點像是公園的地方?!?p> 我們往那里走著,經(jīng)過球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基本上沒什么人了,就兩三個人在那里練球,球場的燈已經(jīng)被關掉了,他們開著手機的燈在那里蹦跳著,還有籃球敲打在地上在空曠的操場上發(fā)出的啪啪聲,可能他們在那里待久了吧,反正我望過去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阿丹倒是沒有注意這些,自從我們走到后面看到有河以后她就幾乎是盯著,猶如像是飛蛾撲火一般想要走過去。
終于到了那個河的末端,旁邊有一張石椅,就像是公園的石椅那樣,但卻有種傾斜的感覺,好像人坐在上面就會墜進河里。
我摸了摸石椅,以為會有一層灰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很干澀,幾乎是有人不久用濕抹布擦過。
“你提前來擦過?”我轉(zhuǎn)過臉去看她。
她嗤嗤的笑著,整個人簡直要顛起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今晚穿了黑色的長筒襪,想來是剛才天太黑了沒有注意到。
我忽然記起來了,她跟那天晚上去逛街一樣興奮。
她終于止住笑,整個人退后了兩步,“對呀,我剛剛來擦過?!?p> 我哼了一句,轉(zhuǎn)過頭去,“肯定不是?!?p> 她徑直走過來,捋了一下裙子坐在了石凳上,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有點涼?!?p> “是啊,所以你應該坐一會兒再把位子讓給我?!?p> “那你還那么著急坐下來,你現(xiàn)在應該站著?!?p> 她在我手臂上掐了一下。
我轉(zhuǎn)過身去,手肘倚在石椅上看著那河,黑夜里看不到半點,只知道有河水在流動,偶爾有光泛出來,像是一片片的白點,又像是有塑料袋在那里漂浮著,然而一下子又消失不見了。
她把頭靠在我后背上倚著。
河的兩邊并沒有裝任何的照明設備,這邊有的光亮僅僅是靠著那兩棟宿舍樓旁邊立著的兩桿照明燈,就像是其他宿舍樓下立著的照明燈一樣,它的光撒播到這邊來。
我又想起了蘭姐。
“這個河剛才咱們靠近操場那里就看到了,你怎么還要走過來這邊。”
“你看只有這里的河是彎的呀,它在這里拐了一下,就流到外面去了,挺好看的?!?p> 我看了一下的確是這樣,從石椅這邊不到五十米就是工廠的圍墻了,河在這里拐了個彎,就穿過圍墻出去了。那圍墻挺高的,單靠個人絕對是翻不過去的,兩個人估計也不太行,不知道上面有沒有被放著碎玻璃渣子,專門來應對那些想要翻墻的人。墻體刷的很白,就像是最近剛刷的一般。
“你說墻后面是什么?!?p> “公路啊?!?p> “就跟我們門口那種馬路一樣是嗎?有很多小吃攤,還有網(wǎng)吧?!?p> “沒有,什么都沒有?!?p> “什么都沒有是什么意思?!?p> “只有馬路,還有路燈?!?p> “不可能吧?!?p> “不信你去看下。”
“怎么看?!?p> “這河它出去的時候不是要過墻嘛,肯定有個縫什么的可以看?!?p> 我站了起來,我知道她是在打趣,但是我鬼使神差地就朝那邊走去,盡管只有不到五十米,但是看著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拔埂保谏砗蠼辛艘宦?,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去那里看一眼。
我往后看了一眼,她也在看著我,神情漠然。
我繼續(xù)往前走著,那條河直接穿過去了,然而它太低下了,除非你跳下河里去,才能看到對面是什么。我對這面白墻感到絕望,因為它那么白,顯得那么地統(tǒng)一,好像沒有一絲的縫隙。
但我在那里站了一會兒,還是看到了一條縫隙,它甚至有些明顯,在我的眼睛幾乎平行的地方,就像是那塊磚缺了一角似的。
我湊過去看,整個身子貼著那面墻,手放在上面感到一陣陣冰涼。
外面果真是像阿丹說的一樣,是一條馬路,更遠的地方是一些樹,這條馬路就孤零零地橫亙在這里,沒有商店也沒有行人,看起來更像是一條高速公路。但是車明顯比之前那條多了很多,有很多車在上面跑著,有泥頭車、面包車還有黑色的小轎車在來回跑著,明亮的路燈照了下來,給馬路和車蒙上了一層黃色的光澤。
我被那些車吸引住了,我盯著一輛駛過的泥頭車,它開的很快,一會兒就消失在我的可視范圍的馬路盡頭,然后又看著一輛面包車,它里面就像坐了很多人,開的比較慢。
“你知道這些車去哪里嗎”,我嚷道,視線沒有離開,感到一些茫然和驚恐。
下班時候那種感覺又忽然襲來,我明白了自己害怕的是未知,以至于寧愿四周的圍墻和白色的大樓將我束縛住。
沒有任何聲音回答我,過了半晌,阿丹聲音傳來,“快回來啦?!?p> 我慢慢走過去抱住了她,由于她坐在椅子上,所以似乎我像是倒在了她的懷里。我語氣低落地告訴了她我的感覺。
“你老是想這些干嘛?!?p> “不想了,沒意思?!?p> “和我在一起沒意思?”
“想這些沒意思?!?p> “那不想了?!?p> “不想了?!?p> 她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那里給我抱著,我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來,我感覺她的臉有些通紅。
她終于不再耍寶,倒過來坐我大腿上,我們兩個面對面,她頓時不說話了。我抱著她親了親,然后她就摟著我親起來,我們兩個就像是扭在一塊的麻花。
“你說,我們是通過什么知道自己?!?p> “通過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知道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嗎?!?p> “什么樣的,你覺得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覺得你挺好的,但是我好像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p> “你很好。”她認真看著我。
“我以前也這樣覺得,但是我現(xiàn)在覺得好像我把自己想的太好了,可能在別人看來不是這樣的?!?p> “你為什么要管別人怎么看呢?!彼龘ё∥也弊拥囊恢皇謸芘翌^發(fā)。
“不然我不知道。”我凄然地看著她。
她又把頭埋在我脖子上,喃喃地抱怨我今晚很奇怪。
“回去啦?”過了一會兒,我輕輕地問她。
她沒有答話,依舊像睡著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她把頭從我肩上抬起,收拾了一下,我們就起身往回走了,路過球場的時候已經(jīng)半個人的都沒有看到了,不過一路還是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走到她宿舍樓下的時候我想陪她上去,但她說不用了,我捏了捏她的手,跟她說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