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有快遞嗎,名字是阿滿的?!?p> 保安皺著眉頭,不情不愿地打開了保衛(wèi)室的門,寒風(fēng)瞬間灌入了進(jìn)去,里面的小太陽顫巍巍地轉(zhuǎn)著頭,無力地抵抗著這一切。
“這些是你的嗎,今天剛來的?!北0仓钢锹涞囊豁硸|西,滿哥拿過來,里面既有紙盒也有塑料袋子,大概十余個,全部用透明膠布纏繞了好幾圈,堆得高高的。
“滿哥你這是買了啥,這么一大堆?!?p>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衣服來的,早知道他這么裝了我就不用叫你一起下來了?!?p> “你買那么多衣服干嘛?!?p> “哎呀,改造改造一下形象嘛。”
一路上滿哥還嘟嘟囔囔,說自己買的衣服沒有那么薄,怎么包裝摸上去那么薄。
回到宿舍,滿哥打開了手機淘寶,對著鏡子把這些快遞一個個拆開了,這些衣服普遍都很薄,說是冬裝但基本上只適合春秋穿,有些甚至就是一層薄薄的皮,連初春和深秋穿都不適合。
滿哥似乎不太在意,他跟隔壁宿舍借來一個全身鏡,放在門口,把拆開來的衣服一件件地試穿。
我站在旁邊,打開手機手電筒,照在他身上,就像給模特提供舞臺燈一般。
我看著他手機的購物單,這些衣服均價都在三四十左右,點進(jìn)去頁面以后的圖片宣傳都是防風(fēng)、保暖、加絨等等,映照在模特身上的圖片很是好看,但拿到手這些衣服和圖片卻嚴(yán)重不符,內(nèi)里還纏著一些線頭,粗制濫造。以版型作為賣點的衣服要么就是肩部腰部太緊,要么就是袖子縮水,穿在身上緊繃繃的樣子,一副小家子氣。
滿哥似乎也不太滿意,有些衣服套上去還沒有十秒鐘就脫下來了,隨意地扔在了走廊的地上,我不知道他要不要,只好撿過來幫他疊好。
不過滿哥倒是沒有抱怨什么,直接快速地?fù)Q裝,一件接一件。最后留下來兩件,反復(fù)試了三四次,點了點頭。
“這次還不錯,剩下這兩件可以穿?!睗M哥扭過頭想看到自己的后背,轉(zhuǎn)了幾圈,又?jǐn)[了一些動作,顯得很滿意。
“這件怎樣,這件和那件?!彼仡^看著我。
“腰還是窄了一點,看著有些勒。”
他對著鏡子照著,一只手叉著腰,一只腳探出去,使得整個身子形成了一個弧度。我從鏡子看到他,他也從鏡子看到自己,我不知道那對他來說是不是想象的自己,只是在我腦海中,他黃色頭發(fā)下的小眼睛熠熠發(fā)光,像是被什么東西深深吸引住了。
“網(wǎng)上這些衣服都是差不多的,尺碼不準(zhǔn),每一家都有各自的版型。”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放棄剛才的姿勢,說道。
“這也太坑了,也就兩件能穿?!?p> “其實這兩件也就是穿個皮,就是為了穿出去才穿的,根本不防寒?!?p> 接下來滿哥和我把剩下的那些一套套塞回包裝袋里,有些是撕的時候太急了,袋子爛掉了,只好用一個塑料袋裝起來。
“這些再找個時間去退了吧?!?p> “滿哥你干嘛不去線下商店買,直接試穿?!?p> “不敢進(jìn)去?!彼χ?。
“為啥?!?p> “進(jìn)去就被那些女服務(wù)員纏著,而且太貴了,一套幾百塊?!?p> 他把身上那件也脫了下來,應(yīng)該也是不好意思穿著就回到宿舍。
“滿哥,上次看到你和阿媚,事情有轉(zhuǎn)機啦?”
“走,先下去喝個飲料,這些東西先放在這里?!彼晃疫@么一說笑瞇瞇地說道。
滿哥和我一人一瓶飲料,坐在了上次他打拳的走廊的長廊石椅上。
“她跟之前那個男的表白了,那個男生拒絕了她?!?p> “終究還是不喜歡她是嗎?!?p> “情況可能比較復(fù)雜,她說那個男的也比較理性,人家畢竟是村里的公務(wù)員,阿媚只是個打工的,那個男的也只是理性在做選擇?!?p> “那不還是不喜歡她。”
“不是,那個男的高中的時候?qū)戇^情書給阿媚,只是現(xiàn)在要長遠(yuǎn)考慮。那個男的說在一起也可以,但長遠(yuǎn)來看還是會分開?!?p> “阿媚什么都跟你說了?”
“差不多吧,最近她心情低落得很,就找我傾訴?!?p> “那你們有重來的可能嗎?”
“我也希望,只是她說不會在工廠里面找,可能還是做朋友可能性大點吧。”
我笑笑,“你加油啊,這個時間點,正是她比較脆弱的時候,或許能成。”
“我這不買了一些衣服嘛,她其實跟我說了,她家里經(jīng)濟(jì)條件也不好,不想找一個在外面打工的,主要跟那個男的表白并不是多喜歡他,而是他會讀書,又向上,多多少少能影響一下她?!?p> “她的意思是變相拒絕你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么以為,后面她又說,除非真的有一個對她好的人,而且這個人就算在廠里打工,但是他有一顆向上的心,包括思想、言談、打扮不能被工廠給束縛?!?p> “你這么一說,我覺得她是一個很有精神追求的人。”
“是啊?!睗M哥撓撓頭,“我都感覺自己有些配不上她了,你知道吧,所以我買了兩本書,還沒到?!?p> “講啥的?!?p> “最近她在看的小說,她說自己現(xiàn)在能力不夠,想去嘗試的事情卻做不了,但是至少在書里可以看到?!?p> “的確是,這廠里啥都沒有?!?p> “所以我現(xiàn)在要按照她的要求來改造自己,兄弟,碰上一個追求精神境界的女孩子不容易啊?!睗M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有些恍惚,心中慶幸阿丹不是這樣的女孩子。
“滿哥,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p> “你說?!?p> “那時候,你表白為什么要擺蠟燭,真的是阿媚叫你做的嗎。”
“怎么了?!彼蛄颂蛏囝^,說道。
“要是我的話就靜悄悄地去了,弄那么大陣勢,到時候失敗有點……?!?p> “有點?”
“難堪。”我看著滿哥的臉,不好意思地笑笑。
滿哥沉默了一會兒,臉上抽動了幾下,“我以前在廣州打工,有一次還進(jìn)入到大學(xué)城里邊,就看到有人是這樣表白的?!?p> 在天橋上邊聚集了許多的男女,滿哥走過去,看到一圈人圍著一堆男女,女生正站在擺成的心形的蠟燭一邊,男生在另一邊單腿跪下來,遞出了鮮花。女生捂著嘴巴,甚至還哭了,兩人抱在了一起。
那是滿哥第一次見到這種表白方式,他全程看完,一直到那些人都散了,他還在那里徘徊了好久。
“所以這件事給了你啟發(fā)是嗎?!?p> “還有一件事,我小叔大概在我六年級的時候從外頭帶回來一個女人。沒有領(lǐng)證,也沒有擺酒席,只知道在同在一個屋子里睡,女的負(fù)責(zé)給他洗衣做飯,我媽讓我叫她嬸嬸?!?p> 兩年后,這個“嬸嬸”跑掉了,村里人不是說他老婆跑了或者說嬸嬸走了,而是說他帶回來那個女人跑掉了。
“遲早要跑掉的,那不是你嬸嬸,別問了。”滿哥母親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