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之中,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晰。
吳冬臨后仰著頭,兩手自然下垂,微瞇的雙眼無神,嘴癡呆般張大,似乎是想呼喊又喊不出聲。
嘴中的清氣正在逐漸散去,他估計自己至少站了有五分鐘,被這該死又變扭的姿勢搞得全身僵硬。
吟唱聲比開始時要弱,距離也拉遠了些,他已經(jīng)逐漸習慣,甚至有種能靠自己壓下飛升般輕飄感的錯覺。
但那模糊的聲音依然在回響,他必須繼續(xù)偽裝成被控制的樣子。
他媽的,要來就快點來,我都要落枕了。
努力控制顫抖的后腰,吳冬臨只能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感知中的另一幅場景。
整間房間都呈現(xiàn)灰色調(diào),燈的位置被一團明亮光斑取代。
和先前外面路燈上是同一種東西,晃得他眼睛難受。
他沒能注意到這東西是什么時候來的,在吟頌聲響起、自己在靈媒影響下仰頭時,這東西就趴在頭頂了。
灰白的天花板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以白斑為中心向外擴散,仿佛一張網(wǎng)蓋在上方,他又不敢轉(zhuǎn)動眼珠觀察其他區(qū)域的變化。
在僵持之際,一縷黑氣擠入了他的視野,它們呈半透明狀飄在空中,像一塊塊淺薄的霧氣,時散時聚。
感知中的陰氣,有東西來了,很可能是鬼魂。
吳冬臨依然僵在原地,耐心等著對方接近,準備隨時伸手往后腦探。
一股靜電順著脊椎往上爬,酥麻感讓他全身肌肉不由緊繃。
它順著后背往上攀附,一直到脖頸繞了一圈,最終懸停在了頭頂。
那是一張痛苦扭曲的臉,皮下充水腫脹,幾乎被撐成裝滿水的氣球。
它的左半邊頭被斜切去了近乎一半,丑陋的黑色縫合線從顱頂?shù)阶旖?,根本分不出男女,只能勉強看出是個人。
一團下垂的不知是肉瘤還是水泡擋著它的右眼,一直吊在歪斜的嘴角旁晃悠,口內(nèi)齙牙流著搖搖欲墜的黃色膿液。
在一瞬間,有無數(shù)畫面閃過腦海,其中一副尤為清晰。
他看到頭頂?shù)臇|西瞬間由半透明虛幻的狀態(tài)凝固成實體,它突然張大嘴,右眼上的水泡像是被針戳的氣球般破開,黃色膿液披頭蓋臉潑在自己身上。
危險預知!
吳冬臨也顧不上偽裝,手迅速往頭上一抬,正好掐住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冰涼又有些許彈性,像是捏了只蠶寶寶,如果用力絕對會爆汁。
手一用力,他居然真的把它扯開,用力往墻邊一扔。
噗!
它砸在墻上,向下滑動時在白墻上留下一條粘稠的黃色痕跡,吳冬臨能用肉眼看到凝聚成實體的它。
大概是四分之一個人,頭頸尚存,兩臂都從肩膀處被截斷,同樣被黑線縫合上了橫截面,胸口以下的軀干不知所蹤,脊椎拖著盆骨拖在地面。
胸口之下沒有內(nèi)臟,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縫上的皮。
它的全身都腫脹如隨時會爆開的氣球,脊椎則是系著氣球的繩索,被剛才一摔,它右肩參差不齊的縫合口隱隱有裂開的跡象。
一股惡心的腐肉味鉆入鼻腔,里面混雜著石楠花的腥味和怪異的淡淡橘子味。
看著在地上翻動掙扎,似乎在嘗試抬起的軀體,吳冬臨瞳孔劇烈顫動。
他回想起了熟悉感的來源!
這他媽就是當初盧歸帆事件中襲擊的那個流膿的怪物!
周圍變成灰白和吟唱聲當時自己也親身經(jīng)歷過!
當時遭遇的,和現(xiàn)在面對的甚至可能是同一個靈媒!
這說明自己和青茉靈的身份對方都可能知道,79對明天偷襲的安排也很可能已經(jīng)暴露!
現(xiàn)身的怪物和上次遇到時的情況不一樣,那時的它還算完整,擁有以膿液讓別人腫脹的特性,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同一只。
吳冬臨退至床邊,手立即探入床單下,摸向藏好的鐮刀。
那東西還在地上翻滾掙扎,趁它病要它命,距離合適的話就不會沾上它的體液。
想了很多,但他并沒有立即動作,只是左手從兜里掏出糖盒,仰頭往嘴里倒了一顆。
清氣直沖腦門,他頓時清醒不少,也同時沖淡了鼻腔中惡心的氣味。
一幅畫面正好在腦中閃現(xiàn)。
在抬頭之時,天花板突然如陶瓷般碎裂,一張灰白的網(wǎng)從上方落下,落地瞬間就如剎那被束緊的結扣,自己的血肉骨片向周邊飛濺。
身體一抖,吳冬臨從危險感知的畫面中脫離,也顧不得拿鐮刀,按著畫面位置往后一躲。
刷!
伴隨沙沙聲,一張覆蓋房間的大網(wǎng)自上而下蓋下,半秒不到便壓至地面。
他正好站在網(wǎng)的間隙中,但威脅還沒解除。
眼前忽然一黑,吳冬臨當即往上一跳,正好避開向中央快速收縮的網(wǎng)格,隨即快步退至墻角,只覺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他幾乎是靠著本能跳起,慢一步就會被困死,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躲開的。
灰白網(wǎng)格攻擊失敗后就在空氣中透明淡化,吳冬臨強行瞇眼動用感知,卻沒能捕捉到它的任何痕跡。
頭頂?shù)墓獍哌€在,似乎是在蓄積下一次襲擊。
身處的情況格外詭異,他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該引出的魚沒有來,甚至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魚鉤,準備把線一起咬斷。
79在干什么呢!
“喵嗚!”
一聲貓叫遠遠傳來,他一咬牙,轉(zhuǎn)眼卻見對面墻角的腫脹之物也不知所蹤。
什么?!
在一瞬間,室內(nèi)恢復了剛開始的樣子,靈媒的吟唱逐漸高昂,但他經(jīng)過一輪驚嚇,腦子比開始時還要更清醒。
悠然吟頌聲在室內(nèi)回響,時遠時近,溫和悠揚:
“按我說的做?!?p> 他身體猛然繃緊,那聲音貼著耳畔響起,直接讓他起了雞皮疙瘩。
“你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持續(xù)不斷的詠唱,唱得他腦殼痛,忍不住抓了抓發(fā)癢的脖子。
眼珠一轉(zhuǎn),他控制著身體左右搖晃,仿佛被催眠般朦朧呢喃,雙手也緩緩下垂。
“你是誰……”
他的聲音綿軟無力,如同在夢中喃喃自語,不受控制下垂的手臂恰好落在床鋪的凸起上,蓄勢待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