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學的道路刻在本能中,吳冬臨掃了輛路邊的共享單車,蹬著向家的方向騎去。
騎過市中心車水馬龍的繁華路段,騎過覆蓋樹蔭的道路,他將車停在一塊小廣場的角落,沒忘記鎖車和從手機上確認鎖上。
夏季的午后炎熱使得廣場上沒有人影,瓷磚上的景象仿佛沙漠中一樣搖擺模糊,大爺大媽和小屁孩都要等傍晚才會出來。
盛夏將臨,最近也是越來越熱。
拐進廣場角落不起眼的陰涼小巷,吳冬臨回頭確認了幾次無人跟隨,快步走入一片有點年頭的小區(qū)。
在雙行道的馬路邊,他找到了第三單元的樓房。
嗅著皮鞋味走過狹窄的樓道,跨過樓梯間地上的瓶瓶罐罐和塑料袋,繞開三樓長時間霸占樓梯口的自行車,他終于回到貼有“305”生銹鐵牌的鐵門前。
從上衣內側的口袋中取出鑰匙插入鎖中,他用力擰動幾下,向外扯開門。
吱呀——
生銹門軸拉出長音,隨即被他輕輕合上。
入門后向前幾步是鞋架,占據了一半原本就不大的空間,再往里就是不到15平米的客廳,只在中央擺了一張方桌。
偏過頭,客廳右側有一扇木門,深棕的門板上還貼著褪色的淡紅色“?!?。
他安靜地站在原地盯著那扇門板,沉默了幾分鐘,低沉地喃喃道:
“我回來了?!?p> 果斷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吳冬臨走入客廳,緩步打開左側的另一扇門,挪入自己的臥室,順手輕輕帶上房門并反鎖。
熟悉的一桌書本,熟悉的混亂,以及到現(xiàn)在都沒散掉的泡面味,后者的味道已經有些發(fā)餿。
離開的時候忘記開窗通風了。
但他現(xiàn)在也懶得再動,反正多聞聞就能習慣。
“呼……”
他推開團成球的被子,仰倒在床上,深深長出一口氣,用力伸了個懶腰。
不想起床,不想寫報告,不想思考。
他就這樣一直攤著,直到被憋不住的尿意拽下床,只能拖著腳步走入廁所。
盯著廁所墻上的鏡子,他才真正看清自己頸部被留下的勒痕。
位置在鎖骨稍微靠上些,兩指寬的深紅粗痕環(huán)繞頸部一整圈,和偏黃的皮膚顏色格格不入,仿佛隨時會滲出血來。
奇怪的是,他記得套住自己的是某種光滑的長條物,但痕跡卻很粗糙,像是被麻繩勒出的印子。
等個一兩天應該就會淡下去,至少比上次行動肚皮開口子好。
吳冬臨深吸一口氣,對鏡中頂著慵懶起床頭,一副少年老成樣的自己苦笑道:
“這次也活著回來了?!?p> 用冷水洗把臉,他從困意中清醒不少,決定去干正事。
坐在書桌前,他抓過遙控器打開空調,隨手把它扔回床上。
他翻開前一天晚上留在桌上的報告單,隨緣抽了一張沒寫過的平鋪在桌上,從高考留下的透明筆袋中取出黑筆。
“遞交申請:減少心理監(jiān)控刷新時間
原因:監(jiān)視對象表現(xiàn)出心理系能力,證據如下……”
“申請:任務目標對觀察者身份產生懷疑,是否可適當告知?!?p> “申請:介于長期任務消耗,能否提前派發(fā)詛咒之物。
原因:正在編輯……”
“任務總結:任務目標觀察結果……”
書桌上電子鐘的數字不斷跳動,透過窗簾縫隙的陽光逐漸黯淡。
手中的筆又一次點在白紙上,在未被文字占滿的空白處染出一團黑點。
他盯著那塊黑點,它仿佛眼白上的瞳孔,在自己注視它時,這黑點也在凝視著自己。
“不行,再寫下去要瞎想了?!?p> 吳冬臨扶住額頭,將胳膊下的紙抽走,保持其平整的狀態(tài)下將它滑進抽屜,瞄了眼時鐘。
“都六點了啊?!?p> 開鎖,離開涼爽舒適的小房間,走進和客廳相連的廚房,從廚房上部柜子中取出一桶泡面,把自來水用水壺燒開后倒進去,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里。
這趟行云流水的流程要不了15分鐘,他不愿在客廳多待,也不想再看那扇緊閉的房門,再次反手將自己臥室的門鎖上。
就著泡面刷了兩個小時靈異小故事視頻合集,吳冬臨拍拍臉,努力振作精神,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回手頭的報告單。
“原因編不下去了,可這還差800字,全靠圖片撐著也不太合適?!?p> 硬撐著將幾個成語分解成幾句話,他實在憋不出話了。
筆在空中停滯,他咬了咬筆尾,寫下一排小字。
“附加:此次志和山經歷異常……”
添油加醋地塞進形容詞描寫一番,他成功湊夠字數,心情不錯地哼著小曲。
拍照上傳,添加附件,檢查電子版的錯別字和格式……
等吳冬臨完成整個匯報流程時,桌上的時鐘已經到達21:00。
正常這個點的高中生是睡不著的,但這一天的經歷耗光了他所有體力。
老子高考完了,想幾點睡就幾點睡。
將吃光的泡面擱在椅子上,連衣服都懶得脫,他又一次攤在床上,眼皮越來越重。
背后突然被膈了一下,他咕囔著從身下翻出空調遙控器,按了幾下定下關閉時間,吳冬臨扯來被子蓋在身上,把遙控器拍在床邊的書桌上。
咔噠!
伸手關上臺燈,他閉上眼,一如既往地等待第二天的到來。
……
手電的光芒刺穿樹林間的黑暗,但只能照亮一小塊范圍,成塊的陰影依舊籠罩著整片山區(qū)。
夜晚的山路并不好走,不過執(zhí)行調查本就是他們三人的日常。
“匯報目前情況?!?p> “正在繼續(xù)調查志和山‘泄露’情況,目前暫無發(fā)現(xiàn),完畢?!?p> 為首的男人掛斷電話,拍了拍身旁穿著暴露低胸短裙、散發(fā)出冷氣的妖艷女子。
“小家伙們還好嗎?”
“嗯,看上去有點煩躁,應該是察覺到了什么,讓我去問問?!?p> 說到一半,她突然皺起眉:
“等等,阿寶呢?”
話音未落,凄厲的嬰兒尖叫撕開了寂靜,一個面容猙獰、青面獠牙的半透明嬰孩顯現(xiàn)在半空中。
但它只出現(xiàn)一瞬,無數紅線就刺穿了它的靈體,將鬼嬰扯入樹干后的陰影中。
“阿寶!”
女子焦急高喊一聲,蒼白皮膚霎時變得透明,清晰露出她身后潛藏于黑暗中的樹干。
“你冷靜!所有人保持警惕!”
為首的男人立刻握住手臂,三人立刻圍成一個方形陣勢,同時打開手電。
“初,提高對周圍的感知?!?p> “右…左…不對,怎么回事?”被稱作初的少女緊閉雙眼,又再次張開,額頭布滿汗珠,“隊長,有東西在干擾感知!”
“有兩個,一個在正面5米樹后,一個在正右45度10米?!?p> 妖艷女子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臉色更加蒼白:
“阿寶在和它們打著!至少是紅衣厲鬼,剛才又吞了我兩個孩……鬼嬰!”
男人毫不猶豫地在手臂抓出兩長條傷痕,低頭看到傷口并沒有流出鮮血,眉頭略微舒展,對背后的隊友出聲提醒:
“能定住它們兩分鐘,想辦法保住自身,先撤退!”
他們正對著剛調查出潛伏著厲鬼的位置,三人背相對,構成三角陣型向來時的方向撤離。
作為隊長的男人點亮手機,正準備向后方監(jiān)視人員進行匯報,屏幕上卻倒映出自己飽經滄桑的臉和一條兩指粗細的不明長條。
蒼白瘦削的矮小人影吊在他們頭頂,隨著寒風微微搖擺。
三條猩紅光滑的繩狀物從它的下身垂落,正停在對應的三人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