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回來了?!辈柽^三巡,水月和左一一起回來,給各自的主子復(fù)命。
“從禾呢?”葉顏瞧了瞧水月的身后并沒有從禾的身影,“回小姐,從禾執(zhí)行完杖刑之后,便去馬車上等著了,并沒有一起跟過來。一百杖盡數(shù)打完,李院使在旁照顧著,有人參丸吊著,程少爺應(yīng)該性命無恙。”“應(yīng)該?”
水月點點頭,剛才她就站在一邊看著,從禾下手還真不留情,那么粗的樹枝重重地落在程俊英身上,沒到二十下他的屁股便已經(jīng)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了。嘴里的布也沒有任何用處,程俊英直接隔著布都咬爛了自己的嘴唇,臉色蒼白地沒有任何血色,人也是當(dāng)即暈死了過去。水月別開臉不忍去看這樣的場面,同樣在一邊看著的左一見狀,微微往水月身前擋了一下,遮住了大半部分。水月有些發(fā)楞,后知后覺明白過來左一是在幫自己后,道了聲謝。
“那他現(xiàn)在呢?送回程家了嗎?”葉顏隨口問道,“回小姐,這個奴婢不知,奴婢出來的時候看到程家的下人趕了過去,想來會妥善照顧的,需要奴婢再去打聽一下嗎?”“不必了,沒那個必要了?!?p> “顏兒,你怎么了?”程俊英的刑罰已經(jīng)結(jié)束,楚棠卻發(fā)現(xiàn)葉顏的神情并沒有舒緩多少,“楚姐姐,今日詩會結(jié)束之后,這段時間就先不要出門了?!比~顏語氣中透露著擔(dān)憂,誰知道那個程俊英還會做什么不要臉的事情,再說就算沒有程俊英,還有程錦寧那家伙,動不了自己,必然會去找楚姐姐的麻煩。
楚棠自然明白葉顏的擔(dān)憂,“顏兒放心,我都明白。楚家和程家不睦已久,如今放到明面上來倒也不算壞事?!背牡拿碱^亦是緊緊皺著,左相在朝堂之上陽奉陰違,曾多次被御史大夫楚維生,也就是楚棠的父親彈劾,只是當(dāng)今皇上卻沒有什么明確的回應(yīng),只是含糊不清地便了事。楚維生為人正直,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繞,向來是不以為然,因此被程家暗中打壓已久,如今楚棠這一番倒是將暗箱操作徹底擺到明面上了,這樣也好。
經(jīng)歷了程俊英一事,眾人早已沒有多少心思參加詩會,而卓斌似乎也和幾位殿下有事匆匆離席。這一次的太璞詩會就這么草率地結(jié)束了。
回到府內(nèi),葉顏便讓府里放出消息,說是永安郡主身子不適,這段時間閉門謝客,誰也不見。而同一時刻,御史大夫府內(nèi)也傳來消息,說是大小姐楚棠受到驚嚇在府中修養(yǎng)。而左相府的二少爺程俊英則是被下人抬著回去的。
太璞詩會向來是百姓津津樂道的一件文壇盛世,他們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光看這情況也能猜出個大概。
“肯定又是左相府家的那個犯渾了!”“就是,要不然永安郡主還有楚小姐怎么都受到驚嚇了,肯定是那混蛋又做了什么了!”街邊茶攤,太璞詩會的事情已經(jīng)是茶余飯后眾人的談資了,程俊英一向作威作福,坊間的口碑已經(jīng)差到了極致,這下子被打,百姓倒是十分開心,不住贊賞五殿下英明。
“五皇子英明?”“是,坊間是這么傳的?!?p> 花園里,葉顏披著一件披風(fēng)坐在花園先前府里下人扎的秋千上一晃一晃的,聽著從禾給自己報告現(xiàn)在坊間的傳言,原本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卻不曾想輿論居然傳成了這樣。
“若是再這么傳下去,那家伙肯定會惹上麻煩的。”葉顏喃喃說著,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那張近乎妖孽的臉龐,“想他做什么?自己真是瘋了。呼,應(yīng)該是在府里憋得太久了?!比~顏長舒一口氣,將頭腦里的畫面刪除。
從禾站在一旁將葉顏剛才說得話聽了個清楚,忍不住開口,“小姐為何覺得不是五皇子自己為了在百姓間建立優(yōu)勢自己找人傳的?”
自從將從禾帶進(jìn)府里,他的表現(xiàn)大家都看在眼里,哪怕是水秀也不免要為太璞詩會上從禾對程俊英下的死手而贊嘆不已,已經(jīng)很少去找他的麻煩了。每個人都有秘密,從禾也不例外,葉顏心里清楚得很,不過只要他不對自己造成傷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葉顏搖搖頭,長舒一口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覺得不是他,他應(yīng)該沒有那么傻,傻到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p>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無論程俊英如何混賬,他的身份擺在那里,打了他便是當(dāng)眾打了左相府的臉面。程俊英平日里的表現(xiàn)早已引起眾怒,而元夜時此時懲罰他雖不能起到什么很大的作用,但是一旦被眾人知道,到底也是會在百姓心中存了一個地位。若是任憑這件事情繼續(xù)傳播下去,傳到皇上的耳朵里,不知道他會怎么想。
葉顏一想到他連自己這個十四的孩子都能留下來做人質(zhì),便明白了他的疑心病有多重,元夜時若得民心,必定會在他心里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僅僅一面,葉顏心里便清楚,元夜時是很有自己主見的人,雖然有時候有些欠揍,但是還不至于把自己陷入到這個局面里。
“從禾,你繼續(xù)去打探,若是有什么新消息再來告訴我?!比~顏示意從禾先行離開,“小姐,瑞王殿下那邊又派人來了。”門口水月匆匆跑來,葉顏刷的一聲從秋千上站起來,翻了個白眼,“都說了閉門謝客,他是耳朵聾還是腦子有坑,聽不懂人話嗎?來也不見!”
葉顏真的是有些火大,自從太璞詩會結(jié)束自己已經(jīng)在家待了十三天了,元夜安足足派人來了七趟,好人都能叫他給逼瘋了。
水月水秀全部都閉著嘴不敢開口回應(yīng),小姐這脾氣上來的太可怕,就算親近如她們也不敢隨意說話?!靶〗悖桥救セ亓怂麄?,讓他們離開?!?p> 葉顏有些惱火地擺了擺手,又扶著水秀坐下,“不行,這樣不行。水秀,這段時間東平城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嗎?”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將太璞詩會這件事情趕緊揭過去,要不然估計真的要沒完沒了了。
“小姐,據(jù)奴婢所知,最近沒有什么大事了?!薄案心??府中有什么活動沒有?”葉顏不死心復(fù)又問道,“小事也行,能讓我忘了太璞詩會,忘了那個什么瑞王就行?!彼阌謸u了搖頭,葉顏有些無奈,“好吧?!?p> 哎,自己來到這里,沒有手機,沒有電腦,還有跟別人斗智斗勇,真的是心累啊。
“既然沒事,那就自己找點事情做啊。”一陣輕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水秀立刻將葉顏護(hù)在身后?!罢l!來人?。 ?p> “水秀先別喊?!比~顏將水秀的嘴捂住,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對面的屋頂上,元夜時正只穿著玄色長袍躺在檐上,好整以暇地盯著葉顏。
“我到不知五殿下竟然是個登徒子?!薄拔?..五殿下!”水秀的反應(yīng)顯然要比葉顏大多了,她哐當(dāng)一聲跪下,震得自己的雙膝發(fā)麻,她卻也顧不上這些,連忙給元夜時請安?!皡⒁娢宓钕?,五殿下吉祥?!?p> 葉顏倒是沒心情給他行禮,“怎么五殿下不做君子要做小賊?”“非也非也,我這也是君子,梁上君子而已,你這鎮(zhèn)南王府也沒什么可偷的,也就你還有些意思?!痹箷r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那雙眼睛也是極其勾人。
水秀跪在旁邊將頭埋得更低,她盡力將雙耳放空,“聽不見聽不見?!?p> “那我倒是要多謝殿下的夸獎了?!比~顏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元夜時自認(rèn)剛才的表情十分有魅力,怎的那丫頭竟不為所動?
葉顏承認(rèn)自己是顏控,但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還是分得清的,就如同太璞詩會的初見她承認(rèn),她覺得元夜時非常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睛。今日這般行為,分明沒有任何情感,自然沒辦法讓葉顏感覺到什么。
“殿下若是有空,還不如好好處理一下坊間的傳聞呢?!比~顏也不想仰著脖子看元夜時了,太累。干脆坐在秋千上,“水秀你也起來吧,別跪著了。”
“你怎知那不是我故意的?”葉顏倒是沒想到元夜時會問和從禾一樣的問題,她淡淡地回應(yīng)著,“我覺的你還沒那么傻,當(dāng)然如果我猜錯了,那就算了?!?p> 元夜時笑了,這回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原本他確實是聽到了些風(fēng)聲決定來城中看看,中途改道到了鎮(zhèn)南王府,他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問問那傻丫頭的想法?,F(xiàn)在看來,他是來對了。
“傻丫頭,你很聰明?!?p> “水秀你怎么了,捂著耳朵做什么?”另一邊水月回來,就見到水秀雙目緊閉還捂著耳朵,水秀搖搖頭,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屋頂,“怎么了?什么也沒有啊?”水月順著方向看了一圈也是什么也沒看見。
“走了啊?!薄笆裁醋吡?,誰走了?”“五殿下啊,剛才他來找小姐?!彼銓偛虐l(fā)生的事情盡數(shù)告訴水月,水月也是同款的震驚表情,葉顏看著她二人笑了笑,元夜時說完那句話后,便離開了。
“好了好了,你們別提他了。隨他去吧,不過他說的話倒是沒錯,沒事就找點兒事干不就好了?!比~顏摸著下巴眼睛里閃著幾分光亮,心中有了主意。
“棠兒,你說得是真的,是永安郡主幫了你?”另一邊,從外地匆忙趕回來的楚維生聽楚棠將太璞詩會發(fā)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是的爹,多虧了顏兒幫忙,否則不止青蘭要被程俊英踢死,女兒也定會落入他的手中?!鳖亙??楚維生抬了抬眼,見楚棠面色平靜,心中有了幾分考量,卻沒有多說什么。
“老爺,你在外地才回來,這些事棠兒已經(jīng)跟我說過了,我也找人打聽了,確實是永安郡主幫的忙?!背牡哪镉H楚秦氏開口說道。
“爹,女兒有罪。”還沒等楚維生反應(yīng)過來,楚棠便直接跪了下去?!敖袢諏⑺械氖虑楦嬖V爹,主要是因為女兒將楚家陷入險境?!?p> 楚棠雖不后悔,但是卻不代表她能完全放下。
“棠兒,為父問你,今時今日你可曾后悔當(dāng)日的決定。”楚棠的身子跪的筆直,眼中亦是堅定。“女兒無悔?!背淖肿钟辛?,一如當(dāng)時回到元夜時的問題。
“好,既然無悔,你又有何錯!”楚維生大笑幾聲將楚棠扶起,“棠兒你做得對,為父聞之甚是欣慰!”楚維生贊賞地拍著楚棠的肩膀。
“我楚家的人當(dāng)有所為,有所不為。男兒如此,女兒亦然。這便是楚家的風(fēng)骨!棠兒放心,那左相對楚家向來不喜,日后若是真的有什么問題,也不是因為你的緣故,你且放寬心?!薄芭畠好靼?。”
又過了三日,鎮(zhèn)南王府終于重新開門,葉顏實在是在府中待不住了,她要出門去,逛街也好,串門也好,總之她要去呼吸新鮮空氣去!
鎮(zhèn)南王府開門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來,葉顏被水月水秀攔在大廳,“小姐,您今日不能出去?!薄八履惴判奈也蝗鞘拢?,你讓我走。”“小姐您今日真的不能出去啊。”“水秀怎么連你也這么說?”
葉顏回頭向從禾求救,誰知這沒義氣的居然轉(zhuǎn)頭不理自己!
“來了來了,小姐,有人來了?!痹鹤永铮线h(yuǎn)就能聽到管家的聲音,“邵叔,怎么了?誰來了?!?p> “來了來了?!彼滤阏砹艘幌乱路?,趁著葉顏不知所以的時候,將她整個人摁在主位上,“終于來了?!?p> 葉顏還沒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只見邵叔招呼著身后一大波人進(jìn)來,“邵叔這些都是誰???”沒一會兒,花園里就被幾個箱子放滿,邵陽笑了笑,“小姐,這些都是給您送的補品,這一箱是瑞王殿下送的,這一箱是五殿下殿下送的,這一箱是七皇子殿下送的,還有這一箱是楚小姐還有其他人的禮物?!?p> 葉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狠狠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原來不讓自己走是這么個意思!邵陽剛介紹完,就從身后出來了幾個人,朝著葉顏行禮,里面有些人她還是眼熟的,比如左一,還有站在后面的那個姑娘是楚姐姐那日帶去詩會的另一個丫頭。剩下的,估計也是其他府里的人了。
聽著每個人說了一大段話,葉顏也不知道該回些什么,一直保持著職業(yè)假笑,足足笑了半個時辰才把這些人都送走。最后走的是左一,見他那模樣,葉顏也覺得他不是能說那些話的人,別人都是侃侃而談,唯獨他是拿著張紙照著念的,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出的主意,怪不得要留在最后一個講。
左一磕磕巴巴地講著,甚至不敢抬頭看別的地方一眼,瞧著那局促拘謹(jǐn)?shù)哪?,葉顏忍不住笑了,“行了,左一你就別難為自己了,你家殿下那些話不聽也罷,你念著還怪辛苦的?!彼滤阋苍诤竺嫖孀焱敌Γ笠挥行擂?,就連面皮都紅了。
“多謝郡主,不過還是讓屬下說完吧?!比~顏也不拒絕,別以為自己再讓左一被那家伙懲罰可就不好了。又念了兩分鐘,左一長舒一口氣,葉顏抬眼看了一眼,“念完了?”“念完了?!薄靶校蔷桶堰@紙也留下吧,水月去拿?!?p> 這張紙她可得留著,將來肯定能派上用場。水月聞言來到左一面前,先是福了福身,隨后直接抽走了左一手中的紙。
見水月靠近,左一的頭更低了,就連耳朵都紅了起來。葉顏在后面看著,可覺得十分有趣,沒想到這左一還是個純情男孩啊,女孩子靠近就害羞成這樣。
“對了,郡主,這本書也是殿下讓我交給郡主的?!弊笠粚策f到水月手上。
葉顏拿起一看,這書上整整齊齊四個大字,“御廚食譜?”
“是,郡主,這是殿下讓御膳房的御廚們將他們的菜譜寫下,又親自整理的,說是讓郡主找點事情做,實在不行就吃點東西。”
左一的聲音到后來越來越小,他自己也沒想過自家主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是嗎,替我謝謝你家殿下啊。”“既如此,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得了首肯,左一根本不敢停留,一溜煙兒就離開了鎮(zhèn)南王府。
握著食譜,葉顏簡直苦笑不得,“元夜時你這家伙!把我當(dāng)成吃貨了嗎?”
水月水秀雖不知吃貨是什么意思,但是想來也不是什么好詞語,“小姐別生氣,這也是殿下的一番好意啊,宮里的御廚做的菜都是五味俱全,一般還吃不到呢。水月你說是吧?!薄笆前?,小姐,水秀說的是,這也是殿下的一番心意,小姐,我先下去將這些東西入庫了。”
“水月水月!真不講義氣。從...”水秀一臉憤懣,水月跑路,從禾跑得更快,招呼都沒打,就腳底抹油了?!靶〗惆?,您先坐著,我去幫水月的忙?!贝说夭灰司昧?,你們都跑,我也跑!
大廳里只留葉顏一人,她似是無疑地翻看著,卻發(fā)現(xiàn)里面簡直事無巨細(xì),從切菜切幾段到用來哦配方,甚至來源是哪兒都標(biāo)注著清清楚楚,字跡也是極為剛勁有力。
“食譜,食譜?若如此,倒不如開個食樓。對啊,開個食樓好了,好吃還掙錢?!比~顏一拍腦袋,這不就有事干了?
她隨手將食譜扔到一旁,“且,這家伙還是有點兒用的?!鞭D(zhuǎn)身打算回房間。
走到花園,還不忘跟水月交代,“水月,把拿食譜交給小廚房,讓他們今天晚上做點兒好吃的?!?p> 剛走出幾步,葉顏又折了回來,似是不經(jīng)意地將視線落在攤開的食譜之上,看著上面的字跡,葉顏心中有幾分異樣的感覺。
“算了,怎么說都是別人送的禮物,還是拿回去謄抄一份吧。”
葉顏離開后不久,水月回到大廳,轉(zhuǎn)圈也沒找到小姐剛才說的食譜,“奇怪,剛才還看見小姐放到桌子上的,怎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