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嬤嬤一走,云歌更加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此刻若不是靠在椅子上,她怕是已經(jīng)倒地不起了。
即便她已經(jīng)登上這鳳位多年,她依舊忘不了當年那一幕。
那時她才十幾歲,正處在小女兒最好的年華,又是家里最小的嫡女,受盡了寵愛。
與她相反的是,云府有個小妾生的孩子,他的母親是花樓女子,因病去世,父親不得已把他接回來,卻未曾多看他一眼。
那個孩子,就是云夕,他比云歌只小幾個月。
花樓女子生的孩子大多身體不好,云夕尤其嚴重,據(jù)說他母親懷胎期間還被迫接客,導致他不足胎月就出生了。
他不受待見,父親不管,母親又尤其厭惡他,導致他在云府受盡了虐待,連下人都看不起他。
在云歌的印象里,他時常生病,最嚴重的的一次,他暈倒在雪地里半日不起,最后還是府里的大夫可憐他,勉強把他救活了。
后來有一天,云夕不見了,沒有人把這當回事,直到云府被滿門抄斬。
那天,遍地殘垣,血流成河,只有云夕一身繁復的紫色蟒袍,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對旁邊龍輦里的新皇道:“留五小姐一命吧,她長得好看,可以討陛下歡心。”
紹皇笑著應(yīng)下了,仿佛覺得有個女子被迫服侍他也不錯。
于是他把云歌封為皇后。
那時她幾度想要自殺,卻不料如此快地懷上龍種。
為了孩子,她選擇活下來了。
而后她的愿望,就是護好這個孩子,讓他離云夕那個怪物遠一點。
可惜事與愿違,在云夕的有意操作下,兩人的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好。
她的孩子,比起她,更依賴云夕。
此時云歌臉色蒼白,她合上眼,睫毛微微顫抖,她不斷地深呼吸,壓下心中的恐懼,半晌,才稍有緩和。
他比誰都清楚,云夕那樣的人,不會對孩子產(chǎn)生親情的,更不會親自去管教云湘。
說到底,云湘能進太子府,還是因為云夕不在乎,恐怕對他來說,這只是個芝麻小事罷了。
另一邊,太子府里,云湘正撲倒在床褥之中,低低地啜泣著。
她從沒想到,她會從溫文爾雅的表哥這里受到此生最大的委屈。
素云和碧月站在一旁,心疼地看著自家小姐脖子上大片的青紫。
她們是云湘的陪嫁丫鬟,自然而然跟著進了太子府。
素云小心地安慰道:“側(cè)妃娘娘,太子殿下還是心疼你的,他說你受了傷,這段時間不用給太子妃和皇后娘娘請安?!?p> 云湘瞪著濕熱的眼,咬著牙道:“那我要是偏去呢?”
“這...”素云下意識移開眼睛,臉上寫滿了心虛。
此時這莊淑院外有侍衛(wèi)守著,一看就是要軟禁云湘的意思。
云湘怎會不明白呢?太子就是怕她脖子上的傷被人看到,所以根本不讓她出去!
碧月走上前,低眉順眼地說:“不論如何,娘娘莫要和自己的身體置氣,太子殿下對事不對人,過段日子就會想起娘娘的好的?!?p> 云湘眸上染了灰色,她坐起身,沉默良久,緩緩擦干淚水,沉聲道:“你們兩個,過來給我梳妝?!?p> “好嘞?!眱蓚€丫鬟連忙應(yīng)和,把云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云湘被封在莊淑院七日,期間只有紹茵茵來看她兩次,但都被打發(fā)回去了。
太子府的下人并未苛責她,莊淑院的吃食都是最好的,但云湘依舊消瘦了不少。
她還抵抗不住心里的落差。
回門這日,太子終于走進莊淑院,卻只是冷聲道:“把脖子上的傷遮住了,我去馬車上等你?!?p> 云湘微微咬唇,讓丫鬟照做了。
她一定要找機會和父親告狀。
不一會兒,馬車上,兩人一路無話。
相府的下人們都跪在門口恭迎,云還此時在戶部上班,故而只有云夕這一位正主出來迎接。
若是一般富貴人家,怎么也該再娶個女主人,然云夕毫無此想法,府里連個妾室都沒有。
云夕沒有跪下,十分自然地說道:“府上已備好酒菜,殿下和娘娘快請進吧。”
太子溫和地笑道:“許是我好久沒見舅舅,都和我生疏了?!?p> 云夕搖頭笑道:“禮不可廢,面上就不要叫我舅舅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路走到大堂,卻無一人搭理云湘。
云湘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好像也沒什么不對,畢竟她還在府上時,與父親說話的機會就少。
她一直等待著和父親單獨說話的機會,終于在日頭最大的午時,太子被下人帶著去如廁了。
云湘立馬撲到云夕跟前,哭道:“父親,你幫幫女兒?!?p> 云夕面色依舊溫和,卻說:“娘娘有事吩咐便是。”
云湘一愣,紅了眼眶,抽泣著說:“女兒不知做錯何事,被太子殿下不待見,他打了我,還把我軟禁在院子里。”
云夕道:“殿下的行為自由他的道理,娘娘是在和臣抱怨嗎?”
“父親!”云湘扯住云夕的袖子,情緒有些崩潰:“你幫幫我,只要你在殿下面前說說好話,他就不會這么對我了?!?p> 云夕抽出袖子,冷聲道:“外臣不得干涉后宮,恕臣無能為力?!?p> 云湘瞪大了眼,梨花帶雨地說:“父親是不要我了嗎?”
云夕面上沒什么變化,古井無波道:“娘娘說笑了,你也好,還兒也好,臣從未干涉過你們的決定,這世上哪條路都有困難,既然邁進去了,就要學會面對?!?p> 云湘白了臉,忽而有些后悔當時的魯莽,她緩緩站起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父親不幫她,太子又不喜她,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過了。
不多時,太子凈手回來,又和云夕聊了一陣子,便帶著云湘離開了。
路過主路時,云湘見小廝們在往馬車上搬東西,疑惑地問:“你們在搬什么?”
小廝趕忙行禮,點頭哈腰地說:“府里新置備了些雜七雜八的物件,這些是相爺讓我們給二小姐送去的?!?p> 云湘身子一顫,眼里心里都是止不住的酸澀,她死死咬住嘴唇,低頭快步上了馬車。
她是不缺這些東西,但只有這一刻,莫名有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回宮的路上,馬車里的兩人又是一言不發(fā),太子儒雅地端靠在后面,說不出地俊逸不凡。
云湘攥了攥袖子,微睨了太子一眼。
她不能放棄,至少她的男人比云遙那個瘸子相公強一百倍,她要得到太子的歡心,讓云遙在她面前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