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喇嘛手捧毛毯和托盤走進(jìn)石窟,老喇嘛道:“站累了吧?下一個故事,坐下說?!?p> 我們?nèi)撕屠侠镆黄鸨P腿坐于毛毯上,從托盤上取來熱騰騰的酥油茶,小喇嘛緩緩?fù)顺觥?p> “師父,我還有兩個疑問?!蔽覈L一口酥油茶。
“問吧。”老喇嘛微笑。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千只貓和一萬只燕子’,剛剛記憶里那些,才是黑山城破的真相?”
“‘千貓戰(zhàn)術(shù)’自然是心懷叵測之人編造,”老喇嘛并不陌生,“好在沒有史料根據(jù),終究只是傳言。”
“那繪有‘塔’的圖紙呢?寒步記憶里并沒有它的下落?!?p> “我只知蒙古人后來兩次西征,都為尋找獲取異能之法,想必沒有落在他們手里。傳言,正如拓跋燾滅佛,蒙古滅西夏,目的也是‘塔’,不過,他們更垂涎異能怪力,而非財富?!?p> “所以第二個故事……與西征有關(guān)?”我思索。
“關(guān)于西征,也關(guān)于圣殿騎士與圣女貞德,那是——”老喇嘛正襟危坐,“寒步沉睡的三百年。”
“愿聞其詳?!?p> “看到中心柱上兩個帶翼的動物了么?”
只見坐佛的圓拱龕左右,兩條羽翼斑斕的回首異獸,寬鼻闊口,尾部相連,環(huán)繞由褐紅、金黃、青綠、鈷藍(lán)等色彩繪成的光圈。
“是即將在下一個故事中出現(xiàn)的,”老喇嘛意味深長,“應(yīng)龍?!?p> ---------------
賜予莫已寒步異能時,祁連之巔的「塔」因釋放能量而帶有了輻射,山峰處黑云壓頂,三日才恢復(fù)。
三日里,所有居住在輻射范圍內(nèi)或不巧進(jìn)入的人,包括途經(jīng)的商隊、游士,都無形中獲得了不同的異能,如《祁連山經(jīng)》載“樵夫晚歸,曰異象無害,問何哉,答能通獸言”。他們是與莫已寒步同時期出現(xiàn)的異能者,也是如今大部分異能者的祖先——說來奇怪,突獲的異能一經(jīng)開發(fā),就會一代又一代越加完善,最后穩(wěn)定遺傳,造就異能家族。
再說少數(shù)受輻射影響的蒙古兵士,滅亡西夏后,蒙古開始第二次西征,一路所向披靡,燒殺搶掠,突獲異能的他們和隊伍中許多人一樣,在歐洲留下了后代。
于是,生于亂世的西方異能者們?yōu)榱嘶蠲粩嚅_發(fā)自己的異能,逐漸接觸到世界不為人知的一面——但由于圣殿騎士團的保密,當(dāng)時許多涉及異能力的神秘事件并沒有被完整記載,有些至今已被解讀成神話。
沒錯,西方異能者們普遍加入了三大騎士團,然而只有在圣殿騎士團內(nèi)部,他們成立了自己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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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成未解之謎的‘圣殿騎士寶藏’就與異能者的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傳說他們之所以堅持保密,是為了維系世界的平衡?!崩侠锷裆亍?p> “什么意思?”我警惕,“他們的寶藏……不止關(guān)于‘塔’?”
“這是一個已經(jīng)去世的摯友告訴我的,細(xì)節(jié)和準(zhǔn)確性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你們還想查下去,”老喇嘛放下茶碗,“圣殿騎士仍然存在,國內(nèi)就有他們的組織?!?p> “???!”藥蘺大吃一驚,我倒吸一口冷氣。
“明白了。”梟哥古井不波。
“那……”藥蘺定了定神,“圣女貞德是怎么回事?”
“若我說貞德也是異能者,你們認(rèn)為她的異能是什么?”
圣女貞德,即英法百年戰(zhàn)爭時期,那個出身農(nóng)村,目不識丁,卻臨危受命,拯救了法蘭西的少女。她在十三歲時聲稱自己得到了“上主的啟示”,被當(dāng)時太子立為「洛林圣女」。作為鼓舞法蘭西人民的精神領(lǐng)袖,貞德率兵一路收復(fù)被英格蘭占領(lǐng)的失地,最后卻因功高蓋主遭太子出賣,被英格蘭以異端罪和女巫罪活活燒死。
相傳,貞德可以準(zhǔn)確預(yù)言英軍的每次軍事行動,所以才帶來一次又一次勝利。
我答:“預(yù)言?”
老喇嘛搖頭:“其實,根本沒有什么上主顯靈,只有那個虔誠善良、膽大心細(xì)的少女,而她領(lǐng)導(dǎo)下的每一次勝利,都出于自身的軍事才能?!?p> “難道,”藥蘺皺眉,“她的異能與火有關(guān)?”
“「以火為媒,再生為龍」,有史記載,火刑過后,焦黑柴草中出現(xiàn)一枚龍蛋,被一位善良的主教藏起,帶出了法蘭西。遠(yuǎn)離故鄉(xiāng)獲得新生的貞德,正是所有人龍混血的鼻祖。
“貞德的子女雖然是龍,卻有化人的能力,于是一部分選擇當(dāng)龍,開始與奎爾斯納克飛龍繁衍,后代漸漸喪失這種能力,另一部分則選擇融入人類社會,與人類繁衍,需要時才變身為龍,所以在龍類的外形上,他們和后裔保留了祖先貞德的特征,與融入奎爾斯納克飛龍的同族有顯著不同。中世紀(jì)末,他們被圣殿騎士團發(fā)現(xiàn)和接納,命名為「洛林使徒」,也就是混血種。而你的家族,”老喇嘛看向藥蘺,肅然,“他們正是「洛林使徒」與東方人的混血?!?p> 藥蘺坐直了,瞇起眼。
“年輕人,你覺得——”老喇嘛話鋒一轉(zhuǎn),“藥家人如何???”
我一驚,就聽藥蘺冷聲:“什么意思?”
老喇嘛從容道:“藥葭是那一輩中血統(tǒng)最劣的,亦不是你的生父。你的誕生,其實是家族的一場實驗?!?p> 我看不清藥蘺的神色,只察覺他一下子繃緊了,心中一揪。
“家里長輩說沒說過,你有一個英年早逝的叔叔?”
“嗯。”
“那是你的生父,也是幾十年來,家族中誕生的血統(tǒng)最優(yōu)之人,你的祖父母為了創(chuàng)造最強大的后代,用藥物強制他永久化龍去雪山生活,再無法回到人類社會?!?p> 藥蘺攥緊雙手。
“后來,一群應(yīng)龍收留了他,他和其中一條雌龍相愛,誕生了你。他不知,這正是你的祖父母最期待看到的——西方龍與東方龍的混血、最強大的后代。所以你一出生,就遭到藥家人搶奪,你的父母拼死守護,最后雙雙被射殺,而你,被交給了現(xiàn)在的父母?!?p> “這是真的?”藥蘺死死盯住老喇嘛的雙眼。
老喇嘛肅然頷首。
“呵!”藥蘺移開目光,十指交叉,咬牙,竭力抑制什么一般微微顫抖。
我看向藥蘺,正自猶豫,峭壁下方忽然飄來清脆的牛鈴聲,上樓梯的腳步聲漸近,很快,姐姐出現(xiàn)在門口。
“師父,”她似早有準(zhǔn)備,“我想親自告訴小昱?!?p> ----------------
老喇嘛沒有跟來,姐姐帶路,我們沿洞穴內(nèi)陡峭的樓梯向上爬,來到頂端懸崖,探出頭,近在咫尺的藍(lán)天最先映入眼簾,直起身,四周有綿延廣闊的松林環(huán)繞,前方刀削般的山脊后,是巍峨雪巔。
五月暄陽捂暖人的身子,雪山來的清風(fēng)卷過發(fā)絲,藥蘺走向崖邊,遠(yuǎn)眺良久,直到天空中每一片云都變了形狀。
“我還有一事不明。”他轉(zhuǎn)身。
“什么?”姐姐從容不迫。
“請先告訴我,”藥蘺忽然攬過我的肩,“小昱是你親弟么?”
姐姐釋然一笑,思緒飄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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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幽州郊區(qū),黃昏。
東倒西歪的舊樓擋住落日,金色余暉透過罅隙灑進(jìn)巷子,照亮生銹的鋼架樓梯。紅發(fā)女人坐在樓梯上,半個身子隱在暗處,裸露遍布凌虐痕跡的干癟乳房,懷中兩個嬰兒沐浴在光里,因為吸吮太過用力,小臉都皺巴巴的。
女人的臉藏在結(jié)塊兒的亂發(fā)中,強忍著哺育的劇痛,忽然,一輛黑色轎車碾過地上陽光,停在巷子里,她這才慢騰騰披好衣服。
兩個便衣伙計跳下車,驅(qū)趕圍攏而來的流浪漢,隨后,穿唐裝的矮胖男人推開車門,來到女人面前。
光被擋住,較大的女嬰瞪大眼看向陌生人,較小的男嬰受到驚嚇哭了起來。
“考慮好沒有?這點心意,請收下吧?!卑帜腥诉f上一張卡。路燈亮了,女人緩緩抬頭,亂發(fā)垂開兩邊,露出消瘦邋遢卻猶見當(dāng)年的臉,眼神懵懂,茫然。
女人年輕時最喜歡一首詩,現(xiàn)在最害怕回想,“今年歡笑復(fù)明年,秋月春風(fēng)等閑度?!笨膳门€有商人嫁,那惡心的酒鬼一夜之后便不知所終,只留下她日漸大了的肚子!
“……”
因為哭得太用力,男嬰劇烈咳嗽,女嬰許是被抱疼了,開始掙扎。
矮胖男人又道:“你丟了工作,已沒有能力獨自撫養(yǎng)兩個孩子,況且紅頭發(fā)太惹眼,在這里容易被當(dāng)成目標(biāo),我媳婦兒不能生育,心心念念想抱兒女,咱兩口子說什么也不會虧待他們。”
“如何?孩子我們替你好好養(yǎng),拿去這筆錢……”他忽然從女人眼里看出來什么,話里透出鼓勵,“人生隨時可以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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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用孩子實驗,畜生!??!”
繚繞檀香味的古典書房里,銀發(fā)披肩的藏族男人拍案而起,本就透紅的雙頰漲得更紅。書桌對面是藥家家主、藥葭的父親——藥卓仁,年近七十卻未顯老態(tài)的他十指交叉,漠然地注視眨眼間已經(jīng)抵住自己喉嚨的藏刀。
藏族男人是個古董販子,藥卓仁逛古玩市場的時候看上了他手里一件元代玉壺春瓶,當(dāng)時兩人一聊甚是投機,藥卓仁提出想請男人幫忙鑒定府上其他古董,男人這才前來拜訪,不料剛剛無意間撞見兩個伙計正忙著搶救一個穿病號服、全身傷痕累累的男孩,嘴里還念叨什么“又失敗了”、“給女孩加大劑量”。
“我要帶走那些孩子!否則……”男人冷冷掃視闖進(jìn)書房的伙計,刀尖又抵入數(shù)分。
藥卓仁看見男人脖子上的狼牙編繩項鏈,眼珠一轉(zhuǎn),擺了擺手,示意伙計們退下。
很快,書房里只剩兩人。
“人類若能通過注射藥物獲得龍類強大的基因,必將是生物學(xué)上的奇跡,我深知這項研究比做家族產(chǎn)業(yè)有意義千倍萬倍,后世談起藥家,不會再說我們是愛財?shù)纳倘耍驗槲覀儎?chuàng)造了生物學(xué)的奇跡!只是這條路一旦開始便無法回頭,我的兒子兒媳為此犧牲,孫子也恨我,還好……多謝這兩個孩子,他們的犧牲沒有白費!現(xiàn)在,你帶走他們吧,我只需要——”
藥卓仁胸有成竹:“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