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開朗基羅·博那羅蒂,第三個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的重要人物。
現(xiàn)在想來,萊昂諾拉似乎早就料到自己會突然離開,我在她的遺物中找到了一封陳年信件,上面寫著一串地址并附有一句話:如果我去見索雷了,就找到這個人,他是我和索雷的朋友,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就這樣,我來到佛羅倫薩,在未完工的教堂里見到了米開朗基羅。我把信件給他看,出乎意料的,他一點也不吃驚,理所當然地收我當了學徒。沒錯,米開朗基羅是頂有名的雕塑家,我猜,一定是萊昂諾拉先前告訴過他我的事。
喬,萊昂諾拉的離世真的是意外么?
之后,我一直陪伴在米開朗基羅左右,看他設計教堂,雕刻塑像,學到東西的同時也成了除了他之外最了解美第奇教堂的人。所以,喬,那天我才會想到帶你去密室找他,對于整個建筑的設計者來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對了,米開朗基羅還說,“亞當”這個名字其實是他取的,和我的生父一點關系沒有,是因為他在畫西斯廷教堂的穹頂時,母親帶我去看望了他,當時,年幼的我竟默默地對著一幅名為《創(chuàng)造亞當》的畫望了好久,甚至還伸出手,企圖觸碰上帝的指尖,無論神態(tài)還是動作,都像極了畫中的亞當。母親和米開朗基羅都驚呆了,“這孩子長大后,一定會成為上帝忠誠的仆從?!泵组_朗基羅說,“就稱他為亞當吧!”
然而,和米開朗基羅生活了不到一年,我的生父,朱利奧·迪·朱利亞諾·德·美第奇當上了教皇。
對不起,喬,一直沒向你承認,我是當今教皇的私生子。或許你早已猜到了一些,只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請聽下去吧,喬。
朱利奧繼位后不久,在梵蒂岡召見了我,他訴說了對母親和我的歉意,說他這么些年不找我們是因為覺得自己混得不夠好,怕我們在美第奇家受了委屈,現(xiàn)在,他很高興我成了大師的學徒,只是,他還為我安排了更好的職位,很希望我可以到他手下去,接受他作為一個父親的補償。
“你自己選擇吧!我知道自己的罪孽……早已無法贖清?!奔t衣的朱利奧從座位上起身,背著手轉過去,他嘆了一口氣,我看見他的雙肩一下子松下去,像老了十多歲。
隨后,我馬不停蹄地趕回佛羅倫薩,鉆進酒館里喝了個爛醉,直到米開朗基羅趕來將我弄醒,我和他說我想母親了,想萊昂諾拉了,想錫耶納了,我想回家。米開朗基羅沒有多說,緊接著陪我到錫耶納。
我向母親和萊昂諾拉說了朱利奧的事,我問她們我該怎么選擇,當然,沒有回應。喬,那天夕陽西下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好孤單好害怕,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體會到死亡帶來的徹骨悲涼,好像我才是那個唯一死去的人。
那一刻,我腦中閃過兒時伸手觸碰上帝的瞬間……喬,畫中的上帝忽然變成另一個人,時而像母親,時而像萊昂諾拉,然而最后,他們的臉又拼合在一起,形成了全新的上帝——而我,倒在草地上,向落日伸手的我,成了真正的亞當。
終于,我決定了,我決定追隨朱利奧,不是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而是因為他是教皇,那時我天真地相信,主教團選出的教皇一定是虔誠正直的,是可以代表上帝向群眾施善的——向群眾施善,侍奉上帝,正是深陷于孤獨中的我最需要做的。我想像當年萊昂諾拉拯救我一樣,拯救更多的人。
米開朗基羅很支持我,他堅信一切都是宿命最好的安排。
可是,我們錯了。
喬,你知道圣殿騎士團么——曾經(jīng)挺身而出保護朝圣者,最后卻被莫須有的罪名迫害的圣殿騎士團?其實,他們并沒有完全消失。
兩百年前,少部分幸存者帶著騎士團的寶藏轉入地下,直到七十年后“阿維尼翁之囚”事件結束,這些幸存者才被教皇烏爾班六世秘密召喚。之后兩百年里,“圣殿騎士”漸漸發(fā)展成教皇的私人禁軍。然而,就在老教皇阿德里安六世在位期間,圣殿騎士團內部起了分歧,相傳,是少部分知道寶藏下落的騎士想要擺脫教皇的控制。老教皇自然想除掉這幫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威脅并奪取寶藏,可是這些人十分謹慎,直到阿德里安六世退位也沒暴露出什么蹤跡,只有幾個也許是被屈打成招的家伙給送上了火刑架。于是,同樣垂涎寶藏的朱利奧打算不再相信騎士團中的任何一個人——直到許多年后,我才意識到,自己就是被他安插在騎士團中的眼線。
“亞當·德·美第奇,”我還記得他注視我的雙眼,威嚴地走下臺階,將象征身份的長劍賜予我,我當時單膝跪地,雙手接下,“你不僅是美第奇家族的一員,也將是不朽的圣殿騎士團的一員,不僅是上帝忠實的仆從,也將是信徒們強大的守護者?!?p> 是的,喬,在梵蒂岡宮殿里,一個被激起豪情的無知少年做出了宣誓:永不背叛上帝和兄弟!
可如今的圣殿騎士團已不復當初,他們仗勢欺人,專橫跋扈,干的不過是跑腿、抓人、幫教皇護送奇珍異寶這樣的活,喬,你罵他們“走狗”一點都不過分!甚至,朱利奧也常常在我面前夸耀他靠揮霍教廷資源舉辦的盛大宴會或購買的昂貴藝術品。就在我對這一切失望透頂時,轉機出現(xiàn)了。
某夜,我飛檐走壁地追到一個強盜,我記得很清楚,贓物是一封有紅色火漆印的信,就在打算物歸原主時,我被一棍子打暈了。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只有燭光照明的昏暗密室里,被五花大綁,周圍坐著十來個人,面前是一條長桌。我一眼就認出了騎士團里常和我比武的小子,還有其他熟悉面孔……喬,在我給你寫信這會兒,他們還沒完全脫離危險,所以,我想我不能透露更多了。
那天,他們本可以殺我滅口,但他們選擇了寬恕,我就這樣坐在他們中間,默默聆聽他們的對話,與我無關,但是句句刺進我心底的對話。
喬,他們認為人應該把侍奉神的精力與熱情用在有利于社會進步的事上,正如你所寫的“為己創(chuàng)世”。他們包容性強,追求平等——而且踐行的不僅僅是人與人之間的平等,甚至,他們向我展示了寶藏的一部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超自然力量!
喬,還記得那個地下酒館么?其實,那天我?guī)闳ヒ姷娜司褪撬麄?,只不過是身為“教皇禁軍”的他們,而不是身為“圣殿騎士”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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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腦中忽然閃過什么,我皺了皺眉,恍惚意識到那是個場景,不等反應,這場景便從記憶深處升騰而起,漸漸擴散,迷霧般將我包裹。
那是一間昏暗的酒館包廂,發(fā)酵食物的氣味里,包括我在內的十幾個人圍坐桌前。
“試試圣酒么?”有人向我舉杯,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那脆脆的嗓音似曾相識——一頭微卷紅發(fā),一頂藝術家之間流行的帽子,臉上有雀斑,我腦中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這樣一個形象。
“不,我喝莫斯卡托就好?!眴痰穆曇?,感覺好奇怪,仿佛這話真的從我嘴里說出來過。
“你從哪里來?姓什么?”一個蒼老的聲音,記憶的畫面里卻出現(xiàn)一盤新鮮飽滿的葡萄。
我努力回想,想讓場景更完整一些……可很多地方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團,燭光般模糊、溫暖、明黃色的一團。
“沒有姓,他是孤兒?!币恢皇稚爝^去,摘下一顆葡萄,那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白晳的手,他用拇指輕輕碾轉葡萄表面,使紫紅色果皮起皺,開裂,然后再一擠,渾圓剔透的果肉突了出來。
是亞當。
不知為什么,這畫面讓我臉紅。
“我不知道,”喬說話的時候,葡萄果肉被擠開兩瓣,汁水弄濕了亞當?shù)闹父梗拔抑挥浀?,自己是被賣到這里的?!?p> 話音落處,一串連著絲的細小果核被果肉吐出,“啪嗒”掉落,聲音響得離譜,還有揮之不去的回音,接著,周圍的色彩竟統(tǒng)統(tǒng)暈染開,逐漸變黑變暗,頭暈目眩間,我看見桌面變成漆黑的地磚,慢速墜落的果核變成一只死去的紅鳥,紅鳥著地的瞬間,浸泡果核的一汪汁水變成了血!
我嚇得猛然睜眼,盯著墻上的字畫緩了好一陣,這才拾起被揉得面目全非的紙張,小心翼翼地蜷起腿。
盡管害怕見到什么不好的東西,但……許是這封信太引人入勝了,我竟鬼使神差地繼續(xù)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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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之后我就打算正式把你介紹給他們,可意外突然出現(xiàn),險些暴露的我們不得不暫停一切集會,喬,我自然不愿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將你卷進來。
當時朱利奧找到我,問了我關于騎士寶藏的事,我自然什么也沒說,見他不再追問,我還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沒想到未過多久,朱利奧又召見了我,這回是在梵蒂岡宮,他讓我逮捕一個人,說如果辦得好,我就可以成為他的繼承者。
喬,那時我的兄弟們還在危險中,并且已經(jīng)有人犧牲,雖然因為我的矢口否認,朱利奧查得沒那么緊了——可若我有機會成為教皇,一切都將變好!我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開拓新時代了!
然而,喬,朱利奧讓我逮捕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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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又出現(xiàn)了,好像從一開始,我就已經(jīng)墜入了記憶的深潭,即便拼命掙扎,也只是從潭中探出頭來,猛吸一口現(xiàn)實的空氣,再墜入更深處……
我立在高高的屋脊上,對面是那個曾問我喝不喝圣酒的紅發(fā)少年,這回,我看清了他刀削般的面龐、閃著兇光的橘色雙眸和炸起后如同烈火的亂發(fā)。
“他知道是你出賣了我們么!他知道么!”少年騎士嘶吼著沖來,他手上沒有兵刃,躍起時“唰啦”張開什么遮住了月亮——竟是一對暗紅色翅膀,末梢長而尖的飛羽好像許多把威風凜凜的利刃。
“呼!呼!呼!”雙翼掄來削去,招招不留情面,我不自主地閃避后退。
“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后悔了?心疼了?還是——”他止住愈猛的攻勢,狠狠揪住我,壓低聲音,“怕他知道?”
不,不……我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只是在心中吶喊,讓開!??!
“噗!”
我還是將彎匕首刺進了他的腹中……好真實,溫熱的液體濺濕雙手,然后,是窒息——
怎么可能,喬殺了亞當?shù)男值埽。。?p> 少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想說什么卻咳出血來,我松開手,退出巨大雙翼投下的陰影,眼睜睜看著少年瞳孔放大。驚詫,憤怒,絕望……所有情緒如同曇花一現(xiàn),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下去。
然后,少年脫了力,在雙翼的遮掩中墜落,變成一只火紅的鳥兒,紅鳥落地那一刻,積水中的月亮顫了兩顫,漸漸被染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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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玻璃碎裂之聲將我驚醒。
一身冷汗的我怔了半晌,確定這是現(xiàn)實之后,才訥訥回頭,只見背靠的茶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撞到墻上,墻上的字畫被桌角抵著,搖搖欲墜,玻璃上布滿網(wǎng)狀裂紋。
突然,畫框“哐!”地掉下來,玻璃碎了一地。再看里邊的作品,自然是被捅出了缺口。
完了!我捂住嘴,不難猜想,這些一定是我在出幻覺時干的!
我果斷撿起地上的紙和信封,打算趁清醒離開這里,然而剛起身,我就注意到了一張臉,準確來說,是映在每一塊碎玻璃上的,許許多多一模一樣的臉……
長發(fā),金瞳,蜜色皮膚。
我顫巍巍伸出手,摸過自己的鬢發(fā),臉頰,看著長發(fā)被手指按壓,毛骨悚然地發(fā)現(xiàn)一些蜿蜒發(fā)絲已經(jīng)垂落在桌上……
我頭皮發(fā)麻,倒抽一口氣……不等叫出聲,玻璃中又出現(xiàn)一個人,我還沒看清他的模樣,便被狠狠按在桌上!
“嘭——”我被按倒在簡陋的車板上,這里似乎是個偏僻的巷子,靠兩旁建筑上的火把照明。
“呵呵,多虧了你,Saluki,”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走向我,“否則我們還以為圣殿騎士早就不配當刺客的對手了。”
“什么?你們……”我仰頭看他,被恐懼攥緊了心臟。
他的臉藏在兜帽里,語調抑揚狂狷:“既然你承認自己是三百年前那個Saluki,那么塞耶德納為了你被蒙古人殺害的事,你不會不記得吧?”
“三百年前?”我聽見自己啞聲低吼,緊接著便要掙扎,卻被死死控制,“開什么玩笑?我離開不過兩年!塞耶德納……怎么可能?蒙古人不是還在西征么?!而且你們這是……”
“總之,好好補償我們吧,因為你——”那人一把捏住我的嘴,咬牙切齒,“組織當年差點被團滅!”
“不可能!你們……騙子!住手?。?!”
衣服被扯開,涼意侵襲——
“嘿嘿,三百年前那位估計都沒這姿色?!?p> “哈哈,真是傻子,自己送上門來?!?p> “便宜那野種了!”
蝕骨的憤怒漸漸蓋過恐懼,還有那份早已在心中發(fā)芽的,向死而生的情愫——“我說住手?。?!”我蓄足了力,一腳踢中近處那人的命根,然后趁亂掙脫,推開他們。
“噗通——”可是我腳踝一緊,又一次撲倒在地。我無比震悚地回頭,看見自己的腳不知何時竟被鐵鏈拴在了車板上!
“你可以不聽話,可以像背叛你的小情人一樣背叛組織,但是……”那個戴黑色兜帽的男人緩步走來,我在他的陰影里抬眼,“為了我們的事業(yè),你和他,總得犧牲一個吧?”
“休想碰他!”我掙扎怒吼。
“放心,”他單膝點地,抓住我的下巴,露出一對墨綠色暗眸和兩旁垂落的長發(fā),“只要你配合。”
那一瞬,我忽然感覺好絕望,真實透骨的絕望,像是墜入深海的人眼睜睜看著與自己只隔一個水面的光源慢慢遠去。
好像要被永遠困在喬的記憶里了。
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慌張,恍惚很久以前,這一天的伏筆就已經(jīng)埋下。
無數(shù)只手從四面八方伸來,抓住我的手、腳、脖子、腰部和其他什么我已經(jīng)無暇顧及的地方……我想躲,想逃,想大叫想哭喊,可是隨著記憶一點點復蘇,最初的惡心竟被某種似乎已上演過無數(shù)次的自暴自棄取代。
他們仿佛來自破碎的回憶……不同的觸感,不同的溫度,不同的姿勢,我早已無力分辨,只記得那重復了一次次的、不能自已的瘋狂。我在撕裂的疼痛中沉淪墜落,與走馬燈一般播放的過往纏綿悱惻,無數(shù)的人,無數(shù)的事,都融入進因飛速流轉而輝煌的晝又夜……
“犬是不潔的,但Saluki不一樣,它們修長美麗,擅長獵殺,是真主安拉的禮物?!?p> “Saluki,去異教徒的世界里盡情狩獵吧!”
“年輕人,這詩,是你寫的?”
“呈現(xiàn)苦難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擁抱光明啊!”
“改進過了么?怪不得,你看——”
“哥哥,媽媽說,你的詩能給人力量!”
“孩子,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你可以把太陽描繪出來么?”
“喂,你就是喬?不許再寫了!我兒子看了你的詩,都敢和我頂嘴了?。?!”
“有人告發(fā)你寫詩瀆神,和我們走一趟吧。”
“叫我亞當就好,想怎么報答我?”
“你……還在寫詩?”
“對不起,我突然,好想見你。”
“愚昧之人總是害怕和自己不同的東西,我卻對異己之物很感興趣。”
“我其實特別欣賞你的文筆和勇氣!別涉及宗教就好,請一定繼續(xù)寫下去,給大家?guī)硐M ?p> “是啊,我們屬于教會,信奉基督,可我的包容性比他們強呀。而且,好久沒看見那些貧民笑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當然可以,我可是佛羅倫薩一流劍術大師!”
“啊,還以為下這么大的雨,你不會來了。”
“原來,喬也一直在等我么?”
“喬……”
“喬?。?!”
“媽媽!萊昂諾拉!你們看!這是我的愛人!他的名字是——喬!??!”
“憑你的才華,要是生在祖父那個時代,一定可以住進美第奇宮,接受最好的教育?!?p> “憑什么私生子不能上族譜?憑什么禁軍可以欺壓平民?!若是祖父還在,一定不會容他們這樣胡鬧!”
“喬,我們一定要開拓出更加自由的新世界,將來真正實現(xiàn)平等,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相愛了!”
“此世就算無法見證新世界的誕生,至少也要看一看佛羅倫薩昔日的繁榮!?。 ?p> “別怕,喬,那是一只死去的鳳凰?!?p> “安東尼奧,那只鳳凰……是安東尼奧。他說過,最喜歡河邊這塊高地了,原來,這兒真的可以俯瞰整座城!就讓他,在此長眠吧?!?p> “又想找我切磋?好呀,反正你都出師了,不如彼此激勵一下,輸了的話,給我你的萊雅琴和詩!若是你贏了,我們就私奔!”
“戰(zhàn)利品,我拿走了?!?p> “對不起,請和我們走一趟?!?p> “呵,你就是那個瘋詩人?”
“這么漂亮的臉蛋,我都舍不得動刑了?!?p> “不如你自己認罪吧?為什么瀆神?”
“不說話?我看,倒有個比動刑更適合你的手段……”
“這,真的行么?”
“怕什么,那野種都玩兒過好幾回了!”
“轟隆——”雷聲里,我的身體終于落下,渾身上下,里里外外,疼得快要死過去。
周圍變成了牢籠,墻上殷紅的詩句被瞬間降臨的閃電照亮,又隱入黑暗。冰冷的鐵柵外,青年取下騎士面罩,我看清了他的臉……
齊肩金發(fā)遮覆頸窩,眉骨華麗,皮膚白晳,棕紅色眸子在眼底壓抑的陰影中亮著,如同深沉禁忌的火種。
我向他伸出濕漉漉的手,卻被鐵鏈拉住。
“笨蛋亞當,我是先愛上你,再愛上光的?。 眴烫撊醯穆曇粼谀X中響起。
我合上眼,突然感覺自己變得好輕,在一片虛無中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