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超大的室內(nèi)環(huán)形斗獸場，高高的觀眾席塞滿了人，后面的高清屏幕亮起來，播放賽臺上的情況——
大個子得意地舉著手，眉毛張成“八”字，嘴角幾乎揚到耳根。
入場處，擺著一個個關了人的鐵籠，中場休息期間，許多人趕過來，拉扯鐵鏈和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于耳。
竟然對少年的尸體視而不見。
“好好看著，”九頭鳥拽住鐵鏈，我的手腕撞在鐵桿上，“下一個就該你了?！?p> 什么？
這時，幾個工作人員抬走少年的尸體，他們拐彎進入一條甬道，不見了。
“好奇么？”九頭鳥問。
我咽了口唾沫，抬起眼。
甬道深處傳出一陣撕咬扭打聲，我渾身一抖——
“呵哈哈哈，”九頭鳥笑起來，“都是些被遺棄的寵物……”
他目光一寒：“什么都吃?！?p> 有人拍了拍九頭鳥的肩，他轉身交談幾句，便“咔嚓”打開籠子，拽著鐵鏈將我拉出去，我有些吃力地直起身，腰部酸痛。
我身上衣衫襤褸，感覺圍上來的目光全在往衣服破縫里鉆，看得我很不自在，但還是耐下性子，被像狗一樣牽著走。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伸出手……
就是現(xiàn)在！
我趁勢抓住那人往懷里一帶，同時抬起胳膊，用連接兩只手的鐵鏈“嘩啦”勒住那人脖頸。
“喂！”眾人驚?的目光中，我死死盯住轉過身來的九頭鳥，“我的同伴在哪里！告訴我！”
不料九頭鳥冷冷一笑。
“想讓他死么！”我又勒緊一些，那一刻簡直頭皮發(fā)麻，緊張到完全喪失思考能力，能做的只有施暴和大喊大叫。
“咳咳……”被勒著的人發(fā)出快要窒息的聲音。
我心中一揪，瞳孔放大，突然，后頸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我竟眼皮發(fā)沉，然后勒著那人一起，“噗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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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
一盆涼水澆下來，我陡然驚醒，險些被從天而降的聚光燈刺瞎雙眼，接著，地面顫了兩顫，一個巨大身影遮住光線。
“妄想撼山的螻蟻？”說話之人表情戲謔，正是臺上的大個子。
靠……還是被送上來了么？
劉海濕漉漉地粘在一起，水珠滾過我的臉頰，順著下頜線滴落，衣服緊貼在身上，釋放著涼意。
“這張臉，還有些舍不得打呢！”
“少廢話，”我冷眼瞪他，起身站穩(wěn)，“趕緊動手！”
“呵?！贝髠€子瞇起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活動雙臂——
開始了!
聚光燈轉過來打在我臉上，巨大鐵拳呼嘯而來！
我閃身躲開，觀眾席一片吁聲，大個子斜睨向我，第二拳自下而上追來，我慌忙仰面，在逼人的寒氣中變換步調(diào)，堪堪繞到他身后。
眾人屏息斂聲，我則氣喘吁吁，繼續(xù)盯著大個子的一舉一動。
“行啊，小野貓!”大個子朝我陰笑，拳頭攥緊發(fā)出“咯吱吱”的聲音。
“閉嘴！”我足尖點地，想跳起來踩到鐵臂上，借勢給他右臉來一拳。然而剛剛離地我就后悔了，那條鐵臂攔腰掃來，“嘭隆！”我重重落地。
鐵靴踩住我劇烈起伏的胸口，呼吸一下子困難起來，我只覺得腦袋充血，四肢無力發(fā)麻，好像下一秒這副身體就會因為經(jīng)不住擠壓而爆掉……
我雙手緊摳地面，指尖泛白，張開嘴卻接不上氣。
因為背光，大個子的臉黑漆漆一團，只見他高高掄起拳頭，金屬在燈光下閃爍。
就要結束了么？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
狂熱而興奮的吶喊如同滔天巨浪涌向這里。
光，好耀眼啊，那拳頭極速變大，將空氣推擠向我的臉。
“站起來?！蔽曳路鹇犚娝幪y的聲音。
恍惚間，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邊……
“殺！殺！殺！殺！……”
但最終還是被觀眾的聲音蓋過。
巨大陰影擊中臉頰，突如其來的耳鳴和頭暈目眩，那一刻意識里只剩下疼，半邊臉，火辣辣地疼。
“嘭——”又是一下。
血涌上鼻腔，漸漸淌出來，余光瞟見半邊臉已經(jīng)高高腫起。
殺氣騰騰的吶喊一波蓋過一波。大個子再次將鐵拳舉過頭頂，現(xiàn)在，我看清了他的眼，那是對獵物失去興趣的蔑視——將是致命的一拳!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慢慢在胸口淤積，四肢逐漸恢復知覺……
眼看明晃晃的鐵拳就要落下。我深吸一口氣，咬著牙爆發(fā)出呻吟，死命推開帶釘鐵靴，把身體往外挪……
胸口的力量越積越多，渴望被釋放。我像一只快要被碾壓致死的小獸，用這即將爆炸的血肉之軀與機械做著最后的抗衡。
“站起來！”這聲音在腦子里嘶吼，壓過所有人的叫喊，“站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蔽掖蠛鸪雎?。
終于，胸口從鐵靴下掙出數(shù)分——剎那間，久違的舒爽感襲卷全身，那積壓已久的力量如決堤洪水般噴涌而出!
我抓住鐵靴，在大個子反應過來前鉚足了勁兒從下面翻滾出來，一頭撞到護欄上。
“嘭！”落下的拳頭將賽臺砸出一個淺坑。
上方人群愣怔兩秒，然后掌聲雷動：
“好樣的!”
“好!”
“加油，小子！”
“………”
我扶著護欄勉強起身，沒了命地喘，感覺再多動彈一下，自己的骨骼就會散架。
大個子不懷好意地“咯咯”捏著拳頭，一步步向我逼近，似乎已惱羞成怒。
我嚇壞了，直到大個子的陰影籠罩在頭上，我才呆望著他開始后退。
大個子臉上又洋溢起無情的戲謔，笑著抓向我……
就是現(xiàn)在！
我突然斂神，猛地沖上去抱住他下垂的鐵臂，奮力一躍，整個人攀在了上面!
此時的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只是將手指探進鋼鐵之間的縫隙，摸索出幾根線狀物，然后野蠻甚至徒勞地往外摳拽。
大個子抖了抖胳膊，我仍吸在鐵臂上，不易察覺地破壞那些線路。
鐵臂瘋狂揮擺，我緊緊夾住它，突然變重的身體好像在被風拉著往外扯?！皢鑶琛憋L聲直灌耳邊，腦袋又暈又疼，感覺隨時可能被甩出去……
突然，“嘭——”后背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疼得我陡然睜眼，狠狠吸氣!
“嘭——”我閉上眼，竭盡全力向上蜷身。
“嘭！嘭！嘭！……”
一陣陣悶響伴著接連的撞擊。
觀眾一下又一下喝著倒彩。
我感覺自己麻木到快要碎了，連松手的意識都沒有了……
數(shù)不清第幾次撞擊后，我開始上升，接著，幾根冰冷粗壯的手指插進我的頭發(fā)，用力一揪——沒有反應，于是他加大力度，又一揪。
我保持著攀夾的姿態(tài)脫落了，周圍一陣哄笑。
頭發(fā)連著頭皮被生生提起，我強忍著割皮般的劇痛咬緊牙關，雙腳懸空，被像破布一樣抖落，四肢終于耷拉下去。
“這就不行了？小野貓不是挺能耐么？現(xiàn)在這張臉，怕是賣不出去了吧？”聽見大個子輕蔑的侮辱，我睜開眼，含著淚對他怒目而視——
他冷哼一聲，伸出鐵手攥緊我的脖子，向上提起：“向我求饒！小野貓，不，呸，小鴨子?。。 ?p> 臭烘烘的黏液打在臉上。
腦袋好熱，血全被擠上來，雙眼腫脹，看不清東西……
“嗬嗬……”我抓住鐵手，雙腿亂蹬。
窒息感持續(xù)數(shù)秒，接著我停止了掙扎，眼睛不自主地向上翻。觀眾爆發(fā)出狂熱的尖叫。
突然，扼住我脖子的力量小了，我隱約看見明亮的電流從大個子繃直的鐵臂中鉆出，向四周蔓延……
“你……你做了什么？!”大個子驚慌地連連后退，像看怪物一樣盯著自己不聽使喚的手臂。
我重重跌落，一邊用胳膊肘撐起身體劇烈咳喘，一邊瞅著那條失靈的手臂垂下來并時不時在電流的沖擊下顫抖一番。
“小鴨子！我跟你沒完！??！”大個子瘋了般撲向我。
我連滾帶爬地避開，大個子沒再繼續(xù)，幾個人趕在電流入侵他的全身前沖上來將他制服并拖下，不由分說卸下兩條鐵臂。
“我殺了你！殺了你！??！”他竭力掙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干什么！放開我！放我回去！我還能打！??！”
失去手臂的身體在眾目睽暌之下被抬進角落里的甬道，臺上的我已能夠看見甬道盡頭那只吊在空中的巨大鐵籠，籠子里一群毛發(fā)奇長、衣不遮體的人形生物撲上去，不多時，怨毒的咆哮便成了垂死之人的慘叫，鮮血和殘肢從鐵桿間噴濺而出。
我捂著脖子怔在那，瞳孔像被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