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居住的街道的臭水溝旁邊有一個干癟的老婦人站著,她看著足足像是個有兩只眼睛的狠角色,不然當我打算和來福趁她不注意順走幾塊她柜子里的東西時,她就像是遭到了蜜蜂攻擊一樣咿咿呀呀,活像喇叭。我說:老死鬼,還給你別叫??墒墙又鴰讉€年輕人把我們圍住,老太婆哭哭啼啼對他們訴苦不止,他們背著電腦包系著狗領帶在戳來福的肚臍。
我的口腔里面火辣辣地像剛剛吃完泡椒雞爪,我把注意力都緊緊放在來福身上,他對那些家伙的指指點點顯然不滿,他好像被自己的怒火燒得快焦糊了。我把手按在來福肩膀上,仿佛摸到了一坨十噸的鐵。我知道他要揮舞胳膊使出降龍十八掌螳螂拳,緊張的我雙腿如風里的棉簽。
來福把狗領帶們從老太婆身邊拖走,她的鼻子我猜那時一定變成了水泥,因為她震驚地都不能呼吸了。我瞄準時機一把推倒她,一下子將柜子里的東西裝進袋子里,那些番薯、栗子、鳥蛋、玉米,都如一根羽毛飄啊飄,嘿統(tǒng)統(tǒng)進了我的袋子??梢慌缘膩砀:鋈徽剂讼嘛L,他被幾個人扔在地上,驚惶的面孔就好像車禍發(fā)生前一秒的失色,我顧不了了,我逃,這是唯一之計,跳過倒在地上的老我消失在盡頭。
來到附近中學的一間廢棄的教學樓,我大口呼哧,手邊的袋子熱氣騰騰,和身處的冰冷截然不同。我要待一會再能回去。我腦海里來福的面容揮之不去,發(fā)呆的我聞到一股像是西紅柿裂開一樣的味道,好比新年父親在院子宰雞雞血的味兒,我盡可能在教室里搜尋源頭何在,一會兒功夫后我一無所獲。可是我的胸口因為心跳極快速隱約絞痛,那是因為我坐下時鞋底斜過來滴著刺眼的紅血。
那是那個老太婆的身上淌出來的血,來福離我有50米,而且我快要逃時他才…………。我的太陽穴就好像被尖尖的玩意敲打著,丁、丁、丁……
我閉眼回想這一切:和來福是在網上認識的,我們有共同的愛好,各自的性格契合中亦互補。他買了張高鐵票空手來見我,我們在街上有說有笑。不經意的瞥眼看到從我兒時就站在那的老婦人暗生一個想法,這就是我們愛好中的一部分,即模仿小說的橋段,搶走街上一個羸弱的老婦人柜子里的熱番薯,可現(xiàn)實的巨手掃開了我們的幼稚,也把我從絕望的黑暗里拉到置身的教室,門外有個男中音叫起來:里面是誰?
我的最后一根神經繃不住了,我直接暈死過去,大概他闖進來在我身邊呼吸的時候我猛地醒過來,他對著我露出詭異的笑容,接著他脫衣服,那身灰黑交雜的保安制服被隨意地扔在角落,我的裙子也被他拉扯,我的上衣被他的手抓住,我下意識地褪去頭頂?shù)拿l(fā),平頭在光下錚亮,他的臉抽搐一下、兩下……
在泛黃的四周里蚊子起起伏伏,我不知道怎的沖他露出類似剛剛他那詭異的笑,他的臃腫的身體打了激靈,神不知鬼不覺我居然對他說:你知道我背負兩條人命了嗎?那個從G市趕過來滿心歡喜的來福以為我是他的真命天女,那個站在街頭買地瓜栗子的我討厭的同學的母親,我就這樣將他們送到地獄的門內了……
差點忘了告訴你了,為什么我知道他們都死了呢?在你放下制服的角落里,衣服蓋在了熱氣騰騰裝滿番薯栗子的袋子上,而后兩道黑影在搶骯臟卻暖和的制服,一個尖刺的老女人聲音咒罵:你該死的害死了我,現(xiàn)在卻還想和我搶衣服?另一個人顫抖地大聲叫:不是我害的,我也被暗算了。
老女人過了一會才開口:這么說你不是我要千刀萬剮的人?那是誰?是你身邊那個賤人?哦對對,是她,我想起來她……對面黑影高興地回答:確實確實,我的網戀對象……可他該死的是男的,我被他捅了一刀。
我的血驟停。
不知道那袋熱氣騰騰的番薯我饑餓的妹妹何時能吃到。番薯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