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雖然不明白阿翔到底為什么生氣了,但好在阿翔也沒有生氣多久,很快一人一狼又和好如初了。這天阿翔又有鬼點(diǎn)子,他要帶阿飛下山去,到鎮(zhèn)上玩兒,守衛(wèi)見他們出去也沒攔著,畢竟大家都知道阿翔和阿飛自小一起長大,好的能穿一條褲子。到了鎮(zhèn)上,阿飛十分高興,他雖然也出過狼堡,但也僅限于在外圍的山上玩耍,從沒到人的集市上來過,這里的人都是完完整整的人,沒有狼耳朵也沒有狼爪子,更驚奇的是,這里有好多小孩子,都和阿翔哥哥小時候樣子差不多,還有更小的,只能坐在竹筐里,人們看見阿飛也十分驚奇,還有人上來問阿翔:“小郎君,這是狼嗎?”,阿翔道:“不是不是,是狼狗,狼狗”,那人驚訝道:“你這狼狗長得可真像狼,嚇我一跳”,旁人又道:“你可真是多慮了,狼哪是這么好馴服的”,又有許多人圍上來紛紛感嘆這小狼狗長得真俊,阿翔驕傲極了,他很享受這種成為眾人焦點(diǎn),被眾人夸贊的感覺,可阿飛卻不太舒服了,有許多小娘子上來摸他的毛,他可是狼啊,骨子里的血脈就不允許他成為一只寵物,于是不滿的嚎叫了兩聲,眾人又紛紛驚奇道:“呦呦,聽聽這叫聲,連叫聲都格外像狼呢,哎呀,真是好狗”,又對阿翔道:“小郎君,你這狗賣不賣,我出一貫錢,一貫不少了吧”,又有人道:“我出兩貫”,眾人紛紛叫起價來,阿翔忙道:“我可不賣,別說一貫兩貫,就是千金也不換”,說著帶著阿飛擠出了人群。
正走著,就見一位大伯指引著另一個人往這邊走,邊走還邊道:“就在這兒,就在這兒”,正說著迎頭撞見了阿翔,那人大喊一聲:“鬼呀”摔倒在地,又往后爬了兩步,阿翔驚道:“阿爹!”,眾人見狀紛紛道:“這不是趙員外家的上門女婿嗎?”,有人問道:“王慶有,你不是說你兒子和婆娘掉進(jìn)河里淹死了嗎?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大一個兒子???”,又有問阿翔道:“孩子,你是阿翔嗎?”,阿翔被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得回不過神來,他問道:“你們剛才說什么,我阿娘死了?”,那人道:“哎呀,真是阿翔,是呀,當(dāng)年你阿爹說帶你們?nèi)ツ阃庾婕遥Y(jié)果路上船翻了,你和你阿娘都淹死了”,又有人道:“是呀,那你怎么沒死呢?”,阿翔看向被人攙扶起來的阿爹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我阿娘死了?你把我扔進(jìn)山里,也把我阿娘扔進(jìn)了水里,讓我們?nèi)ニ朗菃幔俊?,眾人聞言俱是震驚,七嘴八舌道:“我就說吧,他老婆孩子前腳剛死,后腳他就入贅了趙員外家”;“真是禽獸不如,為了榮華富貴竟然殺了糟糠之妻和親生骨血”;“看不出來你王慶有居然是這種人啊”;“有什么看不出來,好人能給人當(dāng)上門女婿?”……阿翔默默的聽完這些話,又對阿爹道:“阿爹,我再問你一次,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王慶有點(diǎn)點(diǎn)頭痛苦的道:“是”,又道:“阿翔你沒死,真是蒼天有眼”,說著就來拉阿翔的胳膊,阿翔后退兩步躲開了,道:“你還是當(dāng)我死了吧”,說著轉(zhuǎn)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了,“阿翔,阿翔”王慶有在身后一聲一聲的呼喚著,阿翔終于忍不住咬著牙落下淚來。走了不知有多久,阿翔才停下來,靠著一棵樹坐在了地上,阿飛趴在阿翔身邊道:“阿翔哥哥,我們在山林里遇見的那次,是你爹把你扔在那兒的?”,阿翔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他說帶我去山里逮兔子,我們走到一處緩坡,他就突然伸手把我推了下去,我滾下山坡的時候,看見他滿臉淚水的回過頭去,轉(zhuǎn)身走了,我滾到坡下,趕忙站起身來跑上去找他,可他早就走遠(yuǎn)了,看不到一點(diǎn)身影了,我一個人在山里邊走邊喊,迷失了方向,在同一個地方轉(zhuǎn)了好幾個圈,我才不得不承認(rèn),他要把我扔了,他要讓我在這山里自生自滅”,阿飛道:“他不要你,我要你呀”,阿翔道:“那不一樣,人都需要父母的愛,曾經(jīng)我以為我阿爹阿娘都不要我了,今天我才知道,我阿娘沒有不要我,她也被我阿爹害死了,我又傷心又開心,傷心的是我以為她還好好的活著,沒想到她早就死了,開心的是,我阿娘沒有不要我,她沒有不要我,阿飛,我阿娘她還是愛我的,她若是活著一定不讓我阿爹扔了我,我阿娘她以前對我可好了”,阿飛道:“那我們?nèi)ソo你阿娘報仇”,阿翔愣了愣,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
一人一狼一路打聽,來到了趙員外的住處,竟看見王慶有在大門口跪著,一個潑辣的女人正指著他的腦門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負(fù)心漢,當(dāng)初是你說把你婆娘和她生的那個孽種都處理干凈了,我才同意你上門,現(xiàn)在倒好,你把他藏起來了,他活的好好地,都這么大了,你什么意思,你說,你什么意思,你還想著讓他來幫你謀奪我家的家產(chǎn)?這是我趙家的,跟你,跟你那畜生兒子半分干系也沒有,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呸”,說著朝他臉上啐了一口,王慶有躲也沒躲,就低著頭不還口也不還手的默默跪著,周圍人紛紛道:“呸,活該,小白臉”;“你以為大戶人家的贅婿這么好當(dāng)?shù)模瑳]點(diǎn)兒不要臉那勁兒,還真當(dāng)不了”;“還以為進(jìn)了趙員外家就是享福去了,人家能把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放在眼里?不過就是當(dāng)養(yǎng)了條狗罷了”,那女人轉(zhuǎn)身進(jìn)了門去,身后的下人重重的關(guān)上了門,王慶有還在那兒跪著,任由人們將泥巴石頭雜草扔在他身上,阿翔對阿飛道:“咱們走吧”,走到僻靜無人處,阿飛才著急的開口道:“就這么走了?”,阿翔道:“你沒看見嗎?他現(xiàn)在的日子生不如死,這就夠了,我么能做什么呢?難道還能殺了他?”,阿飛思考了一會兒,低頭喃喃道:“生不如死,原來這就叫生不如死啊”,阿翔道:“好了,我們快回去吧,一會兒天黑了”。
走到狼堡城門處,正有侍衛(wèi)焦急的等著,見他們回來忙道:“你們可回來了,阿翔,這回你可是惹怒狼王大人了,好好想想待會兒要怎么跟狼王交代吧”,阿翔心道不好,原本是偷偷帶阿飛逛逛集市就回來,誰知遇上了這事,耽擱了時間,也無他法,阿翔只好硬著頭皮去見了狼王,阿翔怯怯道:“伯伯”,狼王卻沒有他想象的怒氣沖天,他只是語氣平靜地道:“阿翔,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我要多謝你陪著阿飛,如今你也大了,可以自力更生了,狼堡里不能長久留著外人,你走吧,我和阿飛都會記著你的”,阿翔趕忙跪下來哀求道:“伯伯,我求您別趕我走,我在這里生活了八年,這就是我的家,我和阿飛是兄弟,我把他帶下山去是我不對,我以后絕不這樣做了,我不是想要害他”,阿飛也著急道:“父親,我不想讓阿翔哥哥走”,狼王道:“我當(dāng)然你知道你不是存心要害他,只是一來若有別人要害他,你沒有能力保護(hù)他;二來你們回來的時候,若有有心人尾隨而來,狼堡的日子就要不平靜了,不瞞你說,我的人替你解決了尾隨的人,有三四個,都是壯漢,他們?nèi)魝死潜ひ恍┤跣〉某济瘢阏f伯伯管是不管,不管則傷了百姓的心,管了則勢必與官府起沖突,說不定仙門也要來插一腳,我們狼堡雖不是惹不起他們,但也要盡量維持?jǐn)?shù)百年的和平”,阿翔聞言默默低下頭去,阿飛道:“可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也沒想那么多呀”,狼王又道:“阿翔,你是人,我們是狼,你的心始終是向著人那一邊的”,“不不,不是”阿翔抬頭驚恐的道,狼王擺擺手道:“不必多言”,阿飛著急道:“父親”,阿翔明白狼王是懷疑了自己,這狼堡他是真的留不下去了,他向狼王磕了個頭道:“伯伯,謝謝您的養(yǎng)育之恩,沒有您就沒有我王燕翔,我今日離開了,也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說罷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他聽到身后阿飛想要追出來,被侍衛(wèi)攔住的聲音,他在心里道:“再見了阿飛,我的兄弟!”
阿翔回到鎮(zhèn)上,天已經(jīng)漆黑了,他只得裹了張草席子,尋了個背風(fēng)的地方過夜,不知是因?yàn)槔?,還是為著其他什么,阿翔一夜沒合眼,腦子里一遍一遍的閃現(xiàn)著在狼堡的過往,以及今日的種種,他覺得這終歸要算得上是一種恩賜,畢竟過得不好的人總是占大多數(shù),而他有兩段美好的回憶,一段是和阿爹阿娘,一段是在狼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