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小榕兒都躲著我,我去尋她,她不是不在,就是縮在本體里一言不發(fā),前幾日她所說的話,總讓我覺得不對勁,現(xiàn)在她又躲著我,別是出了什么事吧,我趕緊去找齊師兄商量對策,趙師姐道:“不如把她困在本體里幾日,她著急了自然開口”,我道:“好主意,可是她有一百年的修為,我們能困的住她嗎”,趙師姐笑道:“一百年功力而已,我都能困住她”,又轉(zhuǎn)而對齊師兄道:“齊師兄,你就不必去了,你若出了手,小榕兒免不了要怨你”,齊師兄道:“還是瀅濯想的周到,那就有勞了”。我和趙師姐白日去尋她,她不在,等天黑了再去才尋到她,我道:“小榕兒,你要是再躲著我,我可要將你困在本體中,不讓你去見你的驍馳哥哥了”,小榕兒還是不答話,只聽見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我和趙師姐對視一眼,趙師姐點點頭,雙手結(jié)印,祭出一個結(jié)界沒入了樹干當中,大榕樹震了震,我們等了一會兒,小榕兒還是沒有開口,只得搖搖頭離開了。
本以為困上幾日,小榕兒自會服軟,誰知這一困一個月,小榕兒竟無半點回音。今日冬至,我端著一碗餛飩坐在了樹下道:“小榕兒,看見我這碗餛飩了嗎,這可不是普通的餛飩,這叫百味餛飩,對了,今天官放關(guān)撲,我要和同窗們一起去體驗一把,我還要和趙師姐去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話音未落,只聽得小榕兒的聲音傳來道:“你說了這么多,倒是先把我放出來啊”,我笑著站起身,解除了本就搖搖欲墜的結(jié)界,小榕兒出現(xiàn)在我面前,端起餛飩就吃了起來,邊吃還邊道:“姐姐,這個真好吃”,眼見著一大碗餛飩空了下去,小榕兒抬起頭看著我道:“姐姐,還有嗎?”,我笑道:“你怎么這么能吃啊,有是有,但是這樣的百味餛飩沒有了,這是我親手包的,膳房還有普通餛飩”,小榕兒眼睛一亮道:“好呀好呀,有餛飩吃就行,你快帶我去”,說罷就拉著我的手向遠處跑去,剛跑了幾步又停下來嘴里嘟囔道:“不能跑不能跑”,我道:“不是那邊,往這邊走”,說著拉著小榕兒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膳房,小榕兒又討了兩大碗餛飩吃,我道:“你這也太能吃了,你以前雖然貪吃,可也沒吃這么多啊”,小榕兒道:“這不是讓你們關(guān)了一個月,饞出病了嘛”,我道:“你呀,那你早點兒說話不就行了,非要賭氣賭到今日,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月沒見衛(wèi)大郎,你不想他嗎?而且他也沒來找過你,你們倆不會分開了吧”,小榕兒神色躲閃道:“哦,沒有啊,就是他最近比較忙”,我心中覺得不對勁,可又擔心說多了她又不理我,于是道:“小榕兒,對不起,我就是擔心你,我覺得你不對勁,覺得你情緒不好,擔心你出事”,小榕兒喝湯的手頓了頓道:“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是真心關(guān)心我的,但是你要相信我,驍馳哥哥他也是真心對我好的”,我只好安慰她道:“好好好,我相信你”,小榕兒顯得高興了些道:“姐姐,再過幾個月我就可以嫁給他了,你一定會祝福我的吧”,我瞧見她一臉憧憬的樣子,只好道:“小榕兒,祝你幸福”。
跟小榕兒分開,我回了家,今晚有家宴。母親道:“清音,今日有蟹羹,你最喜歡的”,說著便親自為我盛了一碗,又道:“最近在浮玉山上過的可好,同窗們都還和睦嗎?”,我道:“母親,我都好”,說罷嘗了一口蟹羹,我又道:“這個蟹羹真好吃,明日我走的時候帶著,小榕兒肯定喜歡”,母親擔心道:“清音呀,你跟一個妖怪交朋友,真的沒事嗎?”,我道:“沒事的母親,她特別單純,只有別人騙她的份,她都不會騙人,又如何傷人呢”,母親道:“隨你吧,你大了,有主意了,來,吃這個蛤蜊”。
“小榕兒,你快出來”次日清晨,我一大早就來尋小榕兒,小榕兒道:“姐姐有什么事,怎么這么早來找我”,我道:“你快來快來,我給你帶了蟹羹”,“蟹羹!”小榕兒聞言立刻化身出來高興道,“我從沒吃過螃蟹呢”,我道:“我從家里帶來的,有些涼了,咱們?nèi)ド欧繜嵋粺嵩俪浴?,小榕兒趕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涼著也好吃”,說罷掀開了蓋子,立刻驚呼道:“哇,這么多都是給我的啊”,我道:“當然啦,我知道你最近食量大,特意叫廚房多做了些,就怕你吃不夠呢”,小榕兒高興道:“謝謝姐姐”,說罷就吃了起來,不一會兒,一盆蟹羹就見了底,我都看呆了,吃完蟹羹小榕兒道:“姐姐,我有些冷”,我道:“你們榕樹最怕冷了,冬至都過了,是有些冷了,不過你這種有修為的妖怪也怕冷?。俊?,小榕兒道:“嗯,沒事,以前冬天也都熬過來了,最多是不好過些,沒事的”,我道:“我去問問齊師兄和趙師姐,看他們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幫你度過這個寒冬”,小榕兒摟著雙臂凍得哆哆嗦嗦道:“好”,我瞧著不對勁道:“不對,這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你就凍成這樣了嗎,你等著,我馬上去叫齊師兄和趙師姐”。
不出一刻,我和齊師兄、趙師姐趕到了千行塔下,只見大榕樹的葉子已經(jīng)發(fā)黃了,還有樹葉紛紛掉落,感覺快要枯死了,我著急道:“師兄師姐,你們快想想辦法啊,她這是怎么了?”,齊師兄道:“我來幫她取暖”,說著將手貼在樹干上,運起了靈力,趙師姐道:“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比如說關(guān)于衛(wèi)大郎的”,我道:“沒有,我就是與她在此吃蟹羹,她吃完就這樣了”,我猛然想到了什么道:“完了完了,我母親說過,蟹羹寒涼,女子不宜多食,小榕兒她是不是蟹羹吃多了才這樣的”,趙師姐道:“有可能,那咱們?nèi)メt(yī)局請個醫(yī)師來瞧瞧”,我道:“可醫(yī)師是醫(yī)人的,連樹也能醫(yī)嗎?”,趙師姐道:“她既修成了人身,便有了人的習性和特征,何況咱們閣中的醫(yī)師對妖怪的習性也頗有些研究的,行了,不多說了,趕緊去請”,“不行”小榕兒痛苦的聲音傳來道,“我不看醫(yī)師”,我道:“小榕兒,咱們試試吧,萬一管用呢”,“不,我不看醫(yī)師”小榕兒堅決道,齊師兄道:“別聽她的,快去請”,聞言我和趙師姐也不再猶豫,快速向醫(yī)局方向沖去。不一會兒,醫(yī)師便隨我們匆匆趕來,見了小榕兒這副模樣,醫(yī)師將手貼在樹干上,手上發(fā)出陣陣紅光,一會兒,醫(yī)生將手收回來對我們?nèi)说溃骸八罱擞惺裁串惓7磻獑??”,齊師兄和趙師姐同時看向我,我道:“也沒什么啊,就是……哦,吃的特別多,別的沒有什么異常了”,醫(yī)師又問:“那她今日都吃了什么?”,我道:“吃了蟹羹”,醫(yī)師道:“吃了多少”,我比劃道:“這么大一盆”,齊師兄道:“你怎么讓她吃這么多,蟹寒涼,一次吃這么多她怎么受得了”,醫(yī)師道:“是啊,常人吃這么多也要腹痛上幾日的,更何況……更何況是有孕之人”,我三人聞言具是一驚,齊師兄道:“醫(yī)師大人,你可不能亂說啊”,醫(yī)師道:“我有沒有亂說,你問問她便知,我回去為她開幾副藥,雖然是治人的,不能十分對癥,但也能管用個七八分,她的姓命總是無虞的”,趙師姐道:“那我隨醫(yī)師大人去拿藥”,醫(yī)師點點頭,二人便離去了,我剛要說話,齊師兄道:“別問了,讓小榕兒休息一會兒吧”,我只好住了口。
等了一會兒,趙師姐帶著煎好的藥回來了,端到小榕兒面前道:“小榕兒,喝了這個藥你還能保住自己的姓命,留得姓命,別的還會再有的”,聞言小榕兒化身出來,蒼白的面容上透露出痛苦絕望的神情,盯著那藥看了良久,終于端起來一口喝了下去,喝了藥,小榕兒跌坐在大榕樹隆起的樹根上道:“清音姐姐,你當真不是有意要害我的孩子?”,我心下一驚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懷了孩子,我只想著這么好吃的蟹羹,帶少了你不夠吃,對不起”,小榕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道:“驍馳哥哥說了,我有孕的事不能讓你們知道,你們斷斷是容不下這個孩子的,他說的沒錯,你們嘴上說著不會瞧不起妖怪,可我們妖怪在世人眼中始終低人一等,他叫我躲起來,不要搭理你們,我偏不聽,被一碗餛飩哄了出來,我不該不聽他的話,這個世上,只有他是真心待我的,只有他對我好”,趙師姐道:“他若真心對你好,怎么會還沒娶你進門就叫你懷了孩子”,小榕兒掙扎著辯解道:“不是的,他只是害怕家人不同意,他的家人會覺得一人一樹生出來的孩子不定會是個什么怪物,所以他叫我先生個孩子,他家人見了白白胖胖的孫子自然答應讓我進門,驍馳哥哥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做的打算”,趙師姐道:“如今你的孩子沒了,你還要再為他生孩子嗎?”,小榕兒道:“那當然,明日我就叫驍馳哥哥將我的本體從靈臺閣移出去,從此以后,我是生是死與你們再無瓜葛”,話音剛落,小榕兒痛苦的呻吟起來,幾行綠色的血跡從她的裙下蔓延出來,匯成一片,小榕兒不想讓我們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閃身回了本體,地上空留一片血跡。沉默了片刻,齊師兄道:“清音,因你的不查,害了一條尚未出世的姓名,你自行去刑堂領罰吧”,我自知有錯,道:“是,師兄”。
未嫁女子不受杖刑,因此我在祠堂罰跪三日,還要抄寫門規(guī)五十遍,待我受完刑法出來時,小榕兒連同她的本體都離開了靈臺閣,千行塔附近空蕩蕩的,還有師弟在抱怨,小榕兒走了,陽光直接透進來太刺眼,我嘆了口氣,這個朋友我大概是永遠的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