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君新任,舉辦了觀渡亭雅集,遍邀眾仙門來浮玉山赴會,這是我第一次跟在衡華君身邊出席大場合,我極為重視,生怕丟了衡華君和靈臺閣的臉面,最重要的是怕丟了我制置使嫡女的臉面,因此丑時就起來梳洗打扮,衣服首飾挑了又挑,要莊重不輕佻,又不可太華麗不符合身份,直至寅時才趕往尋芳殿。
我到時,尋芳殿已經(jīng)是人來人往,掌事的師兄師姐也在忙著安排諸般事宜,只因賓客們卯時便要陸續(xù)來了。我進門向衡華君行了禮,衡華君從一堆公事中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道:“你這身衣服不合適,回去換一身再來吧?!蔽毅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旁邊一些平日就瞧不慣我的弟子們低低的嗤笑了一聲,我道:“不知弟子的衣服哪里不合適,還請衡華君指教?!币慌缘凝R書嶼齊師兄道:“衡華君正忙著,沒時間指教你的穿衣打扮,叫你換你便換就是了?!蔽业溃骸拔也恢睦锊缓线m,若換了還是不行,再去換豈不耽誤了”,齊師兄還想說什么,衡華君卻先道:“罷了,不換便不換吧,到時你自然知道哪里不合適?!?p> 一切準備停當,賓客們也陸續(xù)來了,女使們將賓客引到觀渡廳旁的一處平臺,那里設(shè)了曲水流觴,置了松柏和蘭花,博古架上擺了玉器瓷器,畫架上掛了名畫,另有四仙桌、圓桌、書案、琴案、畫案無數(shù),仙侍們端著茶具酒具穿行其中,我隨衡華君在觀渡廳中,同坐的還有洵武盟賀盟主、棣華殿均奉仙尊、昭明齋鳴玉真人。這是當今現(xiàn)存修仙門派中立派時間最長的四個門派,其中靈臺閣立派時間最久,有五百余年;棣華殿最為強盛,且富可敵國,因而為仙門之首;洵武盟尚武,常被人嘲笑是大老粗,但也不得不折服于其強大的武力之下;昭明齋則隱于深山,不問世事,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
這時不遠處傳來年輕郎君們的哄笑聲,還夾雜著幾聲不懷好意的叫嚷,不久就見一堆郎君圍著一位面若桃花,單看面相就知風(fēng)流成性的郎君向觀渡廳走來,那位郎君拱手道:“衡華君,剛才我們在一旁作詩夸贊您身邊這位女弟子的美貌,先頭講好了,誰作的最好便可向衡華君求娶,想來衡華君有成人之美,也不會敗了我們的興致”,我錯愕,怎么仙門之中竟也有以女子取樂的惡習(xí),衡華君道:“清音年紀還小,尚未到及笄之年,若許了你豈非罔顧人倫,余郎君不如過兩年再來吧。”眾郎君聞言一陣哀嘆,那余郎君卻毫不在乎道:“無妨無妨,女子十三也能嫁人了,若不然,先放在我屋里養(yǎng)兩年,再行圓房也不遲啊”說罷一陣大笑,眾郎君也隨之發(fā)出一陣猥瑣的笑聲,衡華君卻不做聲,轉(zhuǎn)頭看向我,我當即變了臉色,怒聲道:“就憑你,你也配,在我靈臺閣的雅集上滿嘴污言穢語,究竟是與我過不去還是與我們閣主過不去,這樣攪弄是非,究竟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背后門派的意思,怎的,瞧我們閣主年輕,便可在他面前大放厥詞,連他身邊隨侍的弟子都敢隨意討要,若真給了你,我們靈臺閣的弟子豈非人人可欺了”,說罷,我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抵在喉頭:“你說衡華君若不許便是敗了你們的興致,今日我靈臺閣是東道主,不好駁了各位的面子,我亦不能損了本門的臉面,今日你便娶了這尸體去吧”,說罷便要動手,當然我也是算準了衡華君不會讓我有事,我若擦破了點油皮,他也無法向我父親交代,果然衡華君喝止道:“夠了,余郎君一番戲言你便尋死覓活的做什么,還不退下”,余郎君原本還想說什么,卻被一位匆匆趕來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拉走了,想來應(yīng)該是他的父親或是他所屬門派的掌門人。我見狀將簪子插回了發(fā)髻,坐回我的小案繼續(xù)煮茶,只是這一耽擱,一壺茶煮干了,我便將茶倒掉準備重新煮,這時一個嬌俏的女聲響起:“阿至哥哥,你身邊的弟子糟蹋了這樣好的白毫銀針,該如何處罰???”,我抬頭,是一位容貌俏麗的娘子,看起來與我一般年紀,衡華君道:“綠綺妹妹認為該如何處罰?”綠綺道:“就罰給每一桌添茶倒酒吧”說完得意的看著我,她明知剛才出了余郎君的事,還叫我去添茶倒酒,擺明了要我難堪,誰知衡華君竟然同意了,轉(zhuǎn)頭對我說了聲:“去吧”,話音剛落,便有仙侍端著茶盞站到了我身邊,我轉(zhuǎn)頭瞪了那婢女一眼,真不知哪來的不知眼色的奴婢,這一下豈不叫我拒無可拒,無法,只得依那綠綺娘子的,去給郎君娘子們添茶倒酒。一圈下來,腰酸背疼不說,還受了不少奚落,諸如:“不是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嗎,怎么竟來伺候我們了?”,“咱們快離這小娘子遠點兒,免得等會兒人家又拿刀架在脖子上了”其中不少出言得還是娘子,見我受了郎君們的欺負,竟與他們一頭來奚落我,這時一位娘子見我離眾人遠了,便走過來與我說話:“哎,你別理她們,他們都是嫉妒你”“嫉妒我?”我說,“我如此出丑還嫉妒我”“出丑怕什么,人美就行了”那娘子道,我一愣,隨即撲哧笑了出來,那娘子又道:“衡華君長相俊美,為人溫和有禮,如今又繼任了閣主,多少小娘子恨不能投入靈臺閣門下,又見你這樣貌美的小娘子能夠隨侍在側(cè),那不是將你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原來如此,我這才明白,旋即心思一轉(zhuǎn)笑到:“那你怎么不嫉妒我呀?”“我……我嫉妒你做什么”那娘子突然臉一紅結(jié)巴道,我又笑道:“哦,不嫉妒我,那定是嫉妒別人了”,“哎呀你這人,我好心同你說話,你竟拿我打趣,不跟你說話了”說罷一臉?gòu)尚叩呐荛_了,不知這娘子的心上人是誰,這個讓她嫉妒的人又是誰呢。
午間,大殿中置了席面,款待了眾賓客,又在客房中休息過后,下午賓客們就陸續(xù)離開了。我跟在衡華君身后,緩步走在廊下,衡華君道:“現(xiàn)在可知你今日的穿著有何不妥了?”我想了想,搖搖頭:“弟子不知”,衡華君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道:“你道為何今日眾人都針對于你?”“為何啊?”我明知故問道,衡華君又道:“容貌太盛對女子并非好事”我腳步一頓,又趕忙跟上:“衡華君,你是在夸我漂亮嗎?”衡華君頓了一頓,沒說什么,我又道:“你是說我今日穿的太好看才引來了麻煩?”,衡華君不置可否,我又道:“你可別冤枉我,明明是因為你我才受奚落,今日別說是我,就是任何人站在你身邊都得這般”,衡華君不解道:“這是何意?”“只因衡華君是仙門女子的……的……傾慕的男子”說出傾慕二字我有些不好意思,正了正色又道:“試問她們又怎么能容忍別的女子呆在你身邊呢?”,衡華君道:“我在教你獨善其身、安靜自持的道理,你倒說起了胡話”,我見衡華君不打算承認,便道:“好好好,那我下回定荊釵布裙,若她們還針對我,看你還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