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負(fù)重前行
話音戛然而止!
他低頭之際,近距離的感受到濕熱的呼吸。
兩兩相望了許久,直到被一聲吱叫強行拉回神智,才難掩尷尬的別過臉,各自看向一處。
這白貓怎么長得這么白。
阿卿在心里嘀咕,扶著竹子小心坐了回去,瞅著血淋淋的腳丫,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不僅沒穿鞋,連塊包扎的布料都沒有。
原是想著回到山野中,還是貓身比較方便,便將鞋子收回納戒里了,沒想到竟栽在這里。
“真麻煩。”
白發(fā)少年蹲下來,扯了一方衣袍,暫且裹上。
做完這一切后,才對她說:“傷口這么深,還是得上藥才能痊愈,走吧,我背你回去?!?p> 背,背回去?。?p> 阿卿嚇了一跳,轉(zhuǎn)眼就被對方扛在了背后。
在旁搓澡的白鼠見勢不對,趕忙順著月映雪的衣袍,爬到她身上,乃至如瀑如墨的青絲里。
“喂……”
“閉嘴。”
月映雪繃著臉道:“多說一句話,我便要背不動你了?!?p> 哪有這么夸張!
阿卿想懟回去,卻看到對方晶瑩的汗珠。
以及……
“你耳朵紅了?!?p> “……”
“要不我來說,你聽著?我真的還有好多話想說?!?p> “……說?!?p> 月映雪陰著臉道,想將她打包丟回去心都有了。
明明都說了閉嘴……
他無聲的調(diào)整一下呼吸,耳邊傳來小黑貓欣喜的話音:“我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云巔在哪兒?畢竟你曾經(jīng)也是在人皇身邊待過的妖,等等,你去過云巔嗎?”
說好了讓他聽著,卻沒有一句是陳述。
干嘛要背她呢?
白發(fā)少年悔得腸子都青了,卻又不得不回答:“我去過,應(yīng)該是在你之前,后來聽說夜玄族被滅時,已經(jīng)被人皇送給了明中鶴?!?p> 天府那個地方,至少未來十年里,他都不想再踏足了。
但身后的小黑貓,就像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一直揪著這個天府府主問個不停。
“他?”
月映雪能想到的只有:“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瘋子。”
正好和明子棠湊成對:一個大瘋子,一個小瘋子。
而且‘瘋’這個字,在明家似乎是祖?zhèn)鞯模辽僭谟∠罄?,明家上下就沒幾個是好人。
小黑貓難得安靜下來:“你在明家一定很辛苦。”
想了許多措辭。
最后發(fā)現(xiàn)僅有‘辛苦’二字,能勉強表達她的見解。
因為其中苦楚只有當(dāng)事人明白,真難得他還能如此堅韌的性子,并未被某些丑惡蠶食。
月映雪想了片刻,簡略成一句:“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而生活還要繼續(xù),與皇權(quán)的爭斗,也才剛剛開始。
……
回去后已是黃昏。
她本是不愿回棲梧院的,但快到禁室時,卻遇到了正巧路過的白泠,聽說飯菜都準(zhǔn)備好了。
白侍女平日待她不薄,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說來也有趣。
她見過的幾個熟面孔,亦是恩人的左膀右臂,似乎名字的首字都是顏色,路上閑著時打聽了一下,第二個字更是有跡可循的。
青澗,紅瀾,白泠……竟都是帶‘水’的。
聽白侍女說,扶棲隱的職權(quán)等級,是按五行來排行,金木水火土中,從‘水’字開始排。
大概是因為這里溪水叢橫交錯,比山還要多。
阿卿有些惋惜:“那豈不是拋卻了原來的名字?”
說完便見白泠搖了搖頭,看著紅焰般的黃昏,仿佛看到當(dāng)年一腔熱血,笑容隨之泛開:“名字不過是一個稱謂罷了,改名換姓,對于我們而言就如同新生,與過去再無瓜葛?!?p> 就像是……
自此為扶棲隱,為所有人向往的理想鄉(xiāng)而活著。
“當(dāng)然?!?p> 白泠回頭看向她,“也不是非要拋卻過去才算新生,這里的許多人與妖,都在負(fù)重前行著?!?p> 那些馭妖師也是么?
月映雪看著四周來往的人族,一時陷入了沉思。
不出意料。
某只小黑貓受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棲梧院。
尋遍院子,只有恩人的寢殿才有合適的藥膏,于是又事與愿違的欠他一個小小的人情。
但……
兩只貓友愛的畫面,落入某人眼中卻十分扎眼。
月離族的白貓,竟化成人形,跑去竹林和黑貓‘認(rèn)親’,然后背著意外受傷的黑貓回來。
此刻正悉心的為其包扎!
“沒想到,”
李雪兒在旁笑瞇瞇的說:“我竟意外撿了個寶。”
話中的‘撿’字,聽起來莫名有些刺耳。
月映雪冷聲道:“當(dāng)日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這并不代表我就成了你的私有物?!?p> 說完便看向素衣男子:“我聽說扶棲隱有個鐵律,不得收授或是契約奴隸,可有此事?”
“有?!?p> 微生聽的肯定,無疑讓李雪兒有些掛不住面子。
但又不得不打圓場:“我原是想照顧你的,如今你既然已經(jīng)化形,那便不必再伴我左右了?!?p>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月映雪蹙了蹙眉,終是什么也沒再說下去。
包扎的精巧活,也總算有了眉目,瞧著手法十分熟稔,眾人心中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好了?!?p> 少年扶膝起身,叮囑道:“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p> 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旁人插不上一句嘴。
阿卿應(yīng)聲時,不禁瞟向某處,發(fā)現(xiàn)那抹素色身影正專心的用晚飯,頓時心堵得說不出話。
連句噓寒問暖都沒有!
她氣鼓鼓的握拳,抱起飯碗埋頭扒了起來。
大抵是賭氣,從頭至尾都沒抬過一次頭,直到耳邊傳來清冷稚嫩的話音,被狠狠一嚇。
那白毛居然喊她全名!
自從夜玄族覆滅,多少年都沒有人或妖這樣叫過她。
“夜卿。”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阿卿錯愕的抬頭,便看見對方伸來棱角分明的細(xì)手,悉心的摘掉她下巴上的飯粒。
然后被狠狠嫌棄了一下:“你扒飯的樣子很丑?!?p> “……”
丑你別看呀!
她翻了個白眼,被這句惜字如金的話氣個半死。
還沒平復(fù)心情呢,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清晰的折物聲從對面?zhèn)鱽?,是恩人的筷子斷了?p> “抱歉?!?p> 那人面無表情的說:“豆子太滑,勁使大了?!?p> 眾人:“……”
這道歉的對象,好像……是不是有點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