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松軟的床上,曲秋又一次失眠了。
不,嚴(yán)格來說,是不能睡覺了。
失眠的人會精神疲憊,困倦到一定程度,會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但曲秋不一樣,他十分地精神,比剛睡醒再去做了個全身護(hù)理,還要精神。
所以,他不能睡覺了。
此時的他正無聊得彈著舌頭。
得虧他是一個人睡一房間,不然連李老師都要嫌棄他。
沒錯,在這個家里當(dāng)傭人,居然能擁有獨立房間,還是客房,這簡直就是做夢都會笑醒的待遇。
哦,曲秋現(xiàn)在不能睡覺。
但他不會天真到以為這是因為女主人格蕾絲大發(fā)善心。
先不說她是個性格強勢的女人,曲秋三人初來乍到,和格蕾絲滿打滿算才認(rèn)識了不到五小時的時間,人家憑什么對你這么好?
就算是小孩子也會知道,陌生人不會無緣無故送你好吃的吧。
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
一般來說,在這種近代歐美家庭當(dāng)傭人,睡的房間大概率是閣樓。
所以曲秋決定,等夜再深一點,就摸上閣樓去看看。
興奮到不行的他,只能通過彈舌頭來壓抑內(nèi)心的騷動。
秘密就是根除無聊的靈丹妙藥。
如果說苦海渡鴉號是個潘多拉魔盒,曲秋是非常想但又不敢觸碰它的陰暗面。
那這間宅子,就相當(dāng)于過生日時長輩送給他的驚喜盒子,無害,又肯定能滿足曲秋的內(nèi)心。
在第一千三百六十七次彈舌結(jié)束后,曲秋終于從床上起來了。
一人探險小隊,曲秋隊長,出發(fā)!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畢竟舊的那套看起來太過凄慘。
一開始格蕾絲讓曲秋穿傭人留下的衣服,奈何尺寸都太大了,就算最小的那套,曲秋穿起來都像孩子偷穿父母衣服那樣滑稽。
無奈之下,她只能給了曲秋幾套,自己丈夫淘汰下來的舊衣服。
沒想到卻十分貼身。
曲秋出房間前,在全身鏡前整理了下儀容。
卡其色西裝褲,白色襯衣外搭灰色小馬甲。
嗯……再梳個油頭戴上一副金絲眼鏡的話,活脫脫就是一個斯文敗類了。
曲秋輕輕推開門,小聲問道:“沒人了吧~”
然而事實并不如此。
黑暗中傳來悉悉萃萃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互相耳語。
曲秋盡可能地隱去腳步聲,往發(fā)出動靜的那邊走去。
他睡的客房在一樓,傳來聲音的地方在二樓。
因為是偷偷行動,所以曲秋沒有點燃煤油燈,而是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jìn)。
可他的潛行游戲沒等他走幾步,就結(jié)束了。
有些歲月痕跡的木樓梯發(fā)出吱呀一聲。
二樓的小動靜立馬被收斂。
大概過了十幾秒,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黑夜中飄蕩。
“誰?。俊?p> 是安妮的聲音。
既然暴露了,曲秋干脆不玩間諜游戲了,大大咧咧地走上二樓。
“什么啊,是你呀?!?p> “很失望?”
“沒什么,不是媽媽就行?!?p> 安妮板著小臉,身上穿著粉色碎花睡衣,在月光的銀光下顯得既可愛,又孤單可憐。
“干嘛這副表情,很討厭我嗎?”
“沒什么?!?p> “哦,我懂了,你是太在意我,所以才表現(xiàn)出一副抗拒我的樣子,想要吸引我的注意?!?p> “你瞎說!”
“是的是的,我在瞎說,小女孩心思我還是懂一些的,要不要我配合你說一句‘呵,有趣的女人,你吸引到我的注意了’?”
“我沒有!”
“現(xiàn)在又剛還在我房間上方,你不會是蹲了一夜,等著在我出房間的時候,再把我引上來吧?”
安妮氣得臉都紅了,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曲秋故意擺出疑惑的表情:“真不是故意來找我的?”
“你說呢!”
“我這么帥啊?”
“那是我爸爸的衣服好看!”
“那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確實挺帥的咯?!?p> 安妮愣住,只能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曲秋這人,哄女孩子不行,逗小孩的能力卻一流。
“除非你說出原因來,告訴我為什么大半夜自己在走廊里,還拉開窗簾……你知不知道,明天早上要是被你媽媽發(fā)現(xiàn)窗簾沒關(guān)著,我們都會被解雇的?!?p> 安妮小聲嘟囔道:“我知道……我會記得拉上窗簾的……”
“?。俊?p> “我說,媽媽講得沒錯,一副不正經(jīng)樣子的男人果然不是好人!”
“我不正經(jīng)?”
曲秋板起臉來,假裝嚴(yán)肅:“是的,我不正經(jīng)。”
安妮被他逗笑了,沒好氣地說道:“你到底像這樣騙了多少小朋友?”
“就你一個?!?p> “我不信?!?p> “我也不信?!?p> 兩人陷入沉默,但氣氛明顯好了許多。
“跟我說說唄,你為什么自己在走廊上?!?p> “不告訴你,反正你也不會?!?p>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信?”
安妮呵呵兩聲。
“那我偷偷告訴你吧,我之所以會出來,是因為我感覺到夜里有東西在活動!”
安妮睜大眼睛,連忙問道:“你也感覺到了?”
曲秋點了點頭。
安妮猶豫了片刻,終于松口:“其實我剛才一直和一個小男孩在一起?!?p> “幻想中的戀人?”
“才不是!”
看到安妮真要生氣,曲秋不敢逗她了:“那就是……鬼?”
“應(yīng)該是吧,可是你們都看不到他們,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p> “他們?除了小男孩還有幾個?”
“兩個,應(yīng)該是他的爸爸和媽媽。”
“那你們?yōu)槭裁匆阶呃葋???p> “因為他在哭,雖然很小聲,但尼古拉斯也聽到了,很害怕,所以我就把他帶到這里來?!?p> “你弟弟也能感覺到鬼?那為什么他堅決否認(rèn)他們的存在?”
“因為他膽小?!?p> 曲秋點了點頭:“那小男孩現(xiàn)在還在嗎?”
“不在了,你上來的時候他就跑了,應(yīng)該是找爸爸媽媽去了吧?!?p> “你覺得他們是不速之客嗎?”
“什么叫不速之客?”
“就是沒有請他們,卻自己找上門的客人,還十分煩人的那種。”
這次安妮沉默了很久,最后搖了搖頭:“沒那么煩人,有時候我還覺得是我們干擾了他們的生活?!?p> 曲秋笑了,笑得很真誠:“你這是個成熟善良的孩子。”
“要你管!”
安妮故意別開臉,不想讓曲秋看到自己臉紅的樣子。
“早點睡吧,明天我還要給你上課呢?!?p> “那我媽媽呢?”
“以前是她給你們上課的嗎?”
“嗯。”
“那她大概可以做一些自己的興趣愛好了?!?p> “那太好了?!?p> 安妮第一次對曲秋展現(xiàn)出毫無保留的笑容。
“你真的很喜歡自己媽媽啊。”
“那當(dāng)然。”
“我也挺喜歡的?!?p> “不行!那是我的媽媽?!卑材菹肓讼耄a充道:“也是我弟弟和爸爸的媽媽!”
“爸爸的媽媽叫什么?”
安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馬閉上嘴不回答曲秋。
“那我真心祝愿你能成為你媽媽那樣的優(yōu)秀女性?!?p> “當(dāng)然了!”
安妮驕傲地?fù)P起小臉,對曲秋宣告:“我一定會成為像媽媽那樣,能從敵人手里保護(hù)家里的優(yōu)秀女性!”
“敵人?哪來的敵人?”
“就是和爸爸他們打仗的那群壞人??!”
“他們進(jìn)小鎮(zhèn)了?”
“嗯……”